原先停放馬車的小空地響起了打火石般的擦撞聲,兩人不安地注視打火石所擦出來的火星,不敢想像還會發生什麼令她們無法承受的驚駭。
終於,火星燃起火苗,火苗由小漸旺,身旁的人影也逐漸勾勒清楚。
是他!錢多多在心底暗叫。
「是沈公子!」妙兒驚叫出聲。
沈天富並不看她們,只一逕地將樹枝丟人火堆讓它燒得更旺。
兩人不安且略帶狐疑地走到火堆旁,錢多多見沈天富仍不吭聲,只好鼓起勇氣問道:「是你救了我們?」
「嗯。」沈天富回答,語氣淡然。
見他那副模樣,她心裡著實有些氣,但念及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只好壓下不便發火。
氣氛有些尷尬,她轉頭再看看已有數步之遠的狼屍,心頭產生一個疑問,立即興奮地轉頭問道:「你會武功?」
沈天富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移回燒得正熾的火堆上頭。
「姑娘該關心的是如何平安回到家才是。」
「我不回去!誰叫爹要把我……」錢多多的話突然停住,因為她想到正和誰說話。
「因為伯父要將姑娘許配給沈某。」
沈天富的坦言令錢多多有些尷尬。
「小姐,他知道我們離家的原因耶!」一旁的妙兒驚叫出聲。
錢多多送給她一個大白眼,此時,沈天富的聲音又響起。
「如果姑娘肯回家,沈某會找原因推拒這樁婚事。」
「真的?」
沈天富頷首,目光仍盯著火堆。
沈天富的乾脆令錢多多對他起了歉意,心頭的排拒感似乎也沒那麼強。
「老實說,如果你肯拒絕這樁婚事,我是很高興啦,不過,我現在還不想回家。」
「哦?」沈天富抬頭看著錢多多,眼裡有著疑問。
「逃避這椿婚事只是我離家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我想去找個人。」
沈天富蹙起眉頭,眼裡的疑問更深。
「小姐是要去找一個叫,『石忌戩』的大英雄。」妙兒雞婆地代答。
「石忌戩?是他!」
錢多多興奮地走到他身旁蹲下,「你認識他?」
「聽過其名,僅有幾面之緣,不是很熟。」
錢多多更加興奮了,「你願意帶我去找他嗎?」
「不願意!」沈天富直言地澆錢多多一盆冷水。「我是來帶姑娘回家的。」
「你!」錢多多突地起身,生氣地開始在小空地來回踱步。「說了半天,還不是要把我拐回去和你成親,既然知道我不喜歡你,為何還要硬逼我和你在一起?你剛剛根本不該救我,讓我被狼吃掉算了。」
「你喜歡的是石忌戩?」
「不錯!我喜歡他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他才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為了他,不管有多大的阻力,我都要去克服,但是,為什麼……」錢多多故作痛苦捧心狀,眼角卻偷瞄仍專注火堆的沈天富。
一旁的妙兒很習慣小姐的撒潑,只是以前她撒潑的對象都是老爺,而這次的對象卻是沈公子;更奇怪的是,沈公子竟靜靜地讓她撒潑。
這有點怪,妙兒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錢多多見沈天富仍不吭聲,心頭嘔得無處可發,轉身喊道:「妙兒!」
「小姐!」妙兒快步地跑向錢多多。
「走!」錢多多拉著妙兒往深林處走去。
「小姐,要去哪兒?」妙兒的腳略微用力地抵在地上抵抗著,她實在沒勇氣再往那深暗處走去。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他帶回去,和他成親,從此過著鬱鬱寡歡、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不如我現在就被狼吃掉。」錢多多雙手叉腰如潑婦般向妙兒吼道。
「小姐……」妙兒輕聲抗議著,目光自然地投向沈天富向他求救。
終於--
「我帶你去找他!」沈天富低沉的聲音如天籟般傳來。
錢多多又快速走回他身旁,剛才的怒氣全拋至腦後,似乎算定他會認栽,而妙兒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沈天富。
第一回,妙兒發現沈天富是可愛的、順眼的,甚至,是和她的小姐登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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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著沈天富走走繞繞,終於走出了那片廣闊的樹林。
「沿著這條山路走,就可以走到官道了,走到官道,我們就容易找到客棧休息了。」
錢多多和妙兒垮著臉,垮著肩膀,努力睜大跟隨著沈天富的手指看向幾無盡頭的綿延小徑。
此刻的她們,身上的衣服被林中的樹枝及荊棘勾割得和路上的乞丐可相比擬,篷亂的頭髮配上無力的眼神,顯示出她們真的好累,累得再也走不動了。
錢多多嚥了嚥口水,「沈大哥,我們大概還要多久才能走到官道?」
沈天富看了一眼高掛正中的熾日道:「如果腳程快一點,也許傍晚前可以到達。」
「傍晚!」天啊!錢多多覺得自己快死了。
「小……姐……」妙兒全身靠在一棵樹幹上,「我再也……走不動了。」
「走不動?」錢多多又雙手叉腰,對著妙兒開罵;只有撒潑時,她的勁才會上來。「我知道你現在又饑又渴又累,小姐我也是又饑又渴又累,卻還不敢喊走不動;我知道你想休息喝口水,甚至,吃些東西止饑,我也想這樣,但是,我可曾喊出來……」
妙兒狐疑的發現,小姐雖是對她開罵,可是,目光怎麼直往沈公子的背影瞟?
正在眺望風景的沈天富,此時才緩緩轉過身問道:「你們餓了?」
妙兒使勁將身子抽離樹幹,衝到沈天富眼前,點頭如搗蒜。
錢多多也停止罵人,加入點頭的行列。
「你們想吃什麼?」
「我想吃一隻肥嫩嫩的大油雞。」錢多多率先回答。
「最好再加上一盤熱騰騰的包子」妙兒熱心地建議著。
「脆皮烤鴨或滷牛肉也可以。」錢多多說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聞言,沈天富不禁搖頭失笑,「在這深山野外,可能找不到你們要吃的東西。」
「啊……」錢多多和妙兒立即洩了氣精神不再。
「如果有……」沈天富前後看了一下,動作敏捷地往旁追去。
一隻野兔從樹幹旁快速逃逸,沈天富略微寬闊的身型卻更加敏捷,沒多久就將野兔手到擒來。
抓著野兔,他走到錢多多與妙兒的面前。
「等我把這野兔殺掉,剁頭、洗乾淨,再升個火烤熟就可以吃了,不過……」沈天富抬頭看一下熾陽,「這樣會耽誤前進的時間。」
錢多多瞪著被沈天富抓在手上不斷掙扎的野兔,心中有著些許不忍,「你要在這殺它、剁它、洗它?」
「是在這兒,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是說,我們可不可以吃些比較不善良的動物?」
「不善良的動物?」他挑眉問道,不大明白她的話意。
「我只是覺得這隻兔子太瘦弱了點,年紀看起來也不大,我們把它放了,再捉別的動物。」
他終於瞭解地點點頭,將兔子提高看了下,「是好像小了點,好吧!放了它。」
他將野兔放到地上,小兔子一觸及地面,立刻逃竄離去。
只見他又東瞧西瞧,馬上又將目光定在錢多多頭上的樹枝上。
「嘿!找到了。」
沈天富這次只略略地跳躍起身,將手臂一伸,刷的一聲,竟活生生拉下一條巨蛇。
「啊--」
「啊--」
錢多多和妙兒驚聲尖叫,兩人連連向後緊靠在一起,驚恐地看著沈天富捏著蛇頭,而蛇身不斷圈動掙扎著。
「你……想幹什麼?」錢多多驚恐地問著。
「蛇就比較不善良了,你們等會,等我剝蛇皮、剁蛇頭,再切塊下去烤……」
「不了、不了!」錢多多連忙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沈大哥,我不餓了,我……嘔……嘔……」
再也受不住沈天富所形容的恐怖吃法,錢多多轉身伏在樹幹上嘔吐了起來,只是胃裡在沒東西可吐,只能不斷地乾嘔。
妙兒不斷地輕拍其背,雖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看著她們的狠狽模樣,沈天富心頭沉重地歎了口氣。長年經商在外,半天、一天沒有進食是經常的事,她們主僕兩人的狠狽與飢餓,他早就看在眼裡。
一路上對她們不聞不問,意在順便懲訓她們太過天真以至於差點喪命之過。
但看錢多多被嚇得慘兮兮的,他開始心軟了……
他將手中的巨蛇拋出,蛇如棍棒直挺挺地翻轉掉落遠處。
「你們等一下!」拋下這句話,他的身影已遠。
主僕兩人看著他遠離的身影。
「小姐,你說他會不會又拿什麼可怕的東西回來吃?」
「不吃、不吃!打死都不吃。」
「我也打死不吃。」
「吃的人是小豬。」
「對!吃的人是小豬、母豬、大公豬!」
在咒罵聲中,沈天富寬闊的身影漸行漸近,兩手捧滿各色各樣的野果。
看清各個碩大甜美的野果,主僕兩人一衝向前,嘴邊的唾沫直流。
「這些果子都滿甜的,我有先嘗過,別急!還很多……」
兩人如餓鬼般快速地搶著野果,大口大口地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