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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金綾(洛煒)

  扔下這樣一句話後,黃衫少女加快腳步,身影不一會就完全消失了。

  一直到少女的身形再也看不見了,凌霄伸手用力槌向涼亭的桌子,宣洩他無從發作的怒氣。

  該死的女人!她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拒絕他?!不單是拒絕,還徹底質疑他,居然一口咬定他無法畫她!

  哼!該死!他一定會證明她是錯的,他凌霄是京城第一畫師,只要他想畫某個女人,一定會將她完美地呈現在畫作上的!

  ☆☆☆☆☆☆☆☆☆☆  ☆☆☆☆☆☆☆☆☆☆

  筆尖距離絹布不過毫米的距離,卻始終無法落下,而畫室的地上,早已散落了無數張丟棄、撕毀的絹布,上面畫的都是同一名女子:身穿普通的衣裳,髮飾也很簡單,不管是站立的姿勢、坐著的姿勢,倚著柳樹的姿勢,都僅有大致的輪廓,而每張畫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臉部一片空白。

  「啪」的一聲,凌霄將手上的毛筆使勁甩到了地上,跟著伸手將畫架上的絹布用力扯下,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他已經將自己關在畫室兩天兩夜了,但始終無法完成自己想做的,將那名黃衫少女畫出來。

  畫不出來!

  明明那少女的容顏,就像是烙印在自己腦海裡那樣的深刻,但他怎麼就是無法將她確切的容貌畫下—每一次要動筆畫她五官的時候,少女在他腦海中的影像,就像是突然將石子投入湖水那樣,瞬間將湖面上清晰的畫面全趕走了。

  你晝不出來的……少女的悠悠細語,像是詛咒一樣靈驗了!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畫不出來……不過是個女人!」凌霄喃喃低語。

  他是專門畫女人的畫師,對方是自己最擅長畫的女人,就算沒有在眼前,他也可以將她完整畫下,他有這個能力……自己一定能做到的!

  沉默了好一會,凌霄再次取了新的絹布在畫架上固定好,打算繼續下一次的嘗試,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女子溫柔的叫喚聲。

  「凌畫師?凌畫師,你已經在裡面兩天兩夜了,我讓僕役燉了雞湯,你休息一下吧!」門外站的是魏紫蘿,好聲好氣地勸著。

  凌霄一愣,像是這才想起自己還留在魏府作畫這件事。看來那個黃衫女子帶給自己的刺激太大,他一心只想進畫室將她畫出來,居然連來這兒的目的都給忘了。

  他起身,伸手將畫室的門打開,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魏紫蘿,還有身後三、四名隨行的僕役。

  「哇!凌畫師你看起來累壞了,快坐下來喝點雞湯吧!」

  凌霄肯開門,給足了魏紫蘿面子,她聽說只要凌霄一將自己關進畫室,除非他肯出來,否則其他人是叫不動的,但她魏紫蘿就是不一樣,只是喚了幾聲,凌霄就開門了。

  凌霄隨意選了張椅子坐下,接過魏府僕役端來的雞湯,喝了幾口,他抬眼望著坐在對面的魏紫蘿,專注而慎重。如果此刻要畫的人是她,他會先畫她兩道彎彎的眉毛,挺俏的鼻樑、跟著再順勢描繪出她的櫻桃小口,最後再回頭補上彎眉下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如此,就完成了魏紫蘿的模樣了,一點也不難。

  他並沒有變,也沒有忘記畫女人的方法,但為什麼他就是無法畫下黃衫少女的模樣呢?

  「哎!凌畫師你別這樣看著人家嘛!」魏紫蘿畢竟是官家小姐,從來不曾被男子以如此專注的目光凝視著,而且還是凌霄。

  雖說他將自己關在畫室兩天,髮絲有點亂、下巴等位置也添增了些許鬍渣,但這些都無損於他的俊美,反倒增加了幾絲危險的氣味,光是坐在這承受他的目光,她雙頰早就比落日晚霞還要火紅了。

  凌霄沒有反應,像是根本沒聽到她說的話,依舊專注地凝視著魏紫蘿,專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凌霄的專注凝望徹底滿足了魏紫蘿的虛榮心,雖然有點害羞、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動也不動,決心讓凌霄盡情欣賞自己的美麗。

  打從晚宴結束那天,她就聽僕役說凌霄將自己關進了畫室,起初她不以為意,認為他只是想做自己的事情,不讓其他人打擾。但兩天過去了,凌霄非但沒有離開,在外看守的僕役也回報,說畫室裡頭偶爾會傳出凌霄的詛咒聲,還有摔東西的聲音。

  她不知道畫室裡發生了什麼事,但總要弄清楚,現下整個京城都知道凌霄住進魏府打算幫她作畫,在晚宴上他也露了臉,要是他真出了什麼事、無法幫她作畫,那可不行。

  凌霄這兩日在畫室裡到底在畫什麼?魏紫蘿的目光忍不住被散了一地的丟棄絹布產生了好奇。嗯……他這兩日看來都在作畫,但究竟是畫什麼?居然讓他費了這麼大的工夫?

  「燕兒,把地上的絹布撿起來給我。」魏紫蘿開口下命令,見對面的凌霄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心裡更放心了。

  「是。」不一會,燕兒已經將地面上的絹布一張張撿起,疊好、整理好之後,恭敬地送到了魏紫蘿的眼前。

  「咦……這是什麼?」魏紫蘿低頭看畫,一張一張地看著,一雙彎眉不自覺地蹙起。這些絹布上有各式各樣姿態的女子,或站、或坐,都穿著同樣一件衣裳,別著同樣的簡單髮飾,而且,臉部的位置都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很肯定絕對不是自己。

  「凌畫師,你將自己關在畫室整整兩日,畫的是什麼?」魏紫蘿心裡一惱,直接開口詢問。

  凌霄聽見叫喚的聲音回過神,這才注意到魏紫蘿手上拿的是過去兩日自己失敗的畫作。

  「這些是凌某隨性之作,讓姑娘看笑話了。」凌霄皺眉,伸手將那些絹布拿過來,迅速地將它們折好、收入衣袖裡。

  「不知凌畫師作畫時,心裡想的是誰?」魏紫蘿的語氣不自覺提高了許多。

  雖然畫像中的女子沒有畫上五官,但那身形、那姿態,和自己完全不同……倒有幾分像是蕭湘語。這項發現讓她既憤怒又恐懼,因此顧不得失禮,一定要從凌霄口中得到答案。

  可恨!只在晚宴上見過蕭湘語一面,為何就為她畫了這麼多畫像?她絕對不會允許的。

  「魏姑娘,你也看不出她是誰嗎?」凌霄難掩心中的失望。既然黃衫少女不願說出自己的姓名,他還在想,或許魏紫蘿會知道她的身份。

  魏紫蘿俏臉一冷,以十分輕蔑的口吻說道:「我雖然不知道畫師筆下是誰,但看她那一身衣著打扮,並不是什麼出身高貴的女子,我不可能認識這樣的人。」

  明明畫的就是蕭湘語,凌霄居然還打算掩飾?既然他想裝迷糊,那麼她也不用在言語上客氣了。

  「她可是魏府的丫鬟?」凌霄再問。

  「嘿!想當我魏府的丫鬟?只怕也沒這麼容易!」魏紫蘿越說心裡越恨。太過分了!她和凌畫師明明只在晚宴上相處了一會兒,憑什麼能讓畫師念念不忘?憑什麼?

  魏紫蘿的回答讓凌霄更迷糊了,完全聽不出來她認不認識黃衫少女。

  「不知她——」

  「凌畫師,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失陪了。」魏紫蘿再也無法忍耐,冷著一張臉「刷」一聲站起,在僕役的陪同下離開了。

  等到魏紫蘿一行人離開後,凌霄重新將絹布取出,凝視著畫作中缺少五官的女子,心中暗自做了決定:她是自己遇過前所未有的挑戰,但他不會放棄,不管這少女有多頑固、有多堅持,他最終都要畫她。

  畫她、完成她、然後忘了她,就像自己過去完成無數的女子圖像一樣,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心中那股騷動和不平靜,重新找回原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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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過後,凌霄開始隨身帶著絹布,逐一拜訪魏府裡遇到的每一個人,詢問他們是否知道黃衫少女的下落。

  凌霄特別將少女的髮飾和衣裳畫得十分仔細,好讓見過她的人能一眼認出來,根據魏紫蘿的說法,她似乎見過這少女,而且她的身份在魏府並不是很高,有了這條線索後,凌霄幾乎每遇到一名魏府的僕役,都會攔下他問個詳細。

  不到一日,整個魏府的人都知道,京城第一畫師想要尋找一名身穿黃衫、約莫十六、七歲的年輕姑娘。

  凌霄的舉動徹底激怒了魏紫蘿。她不知道凌霄究竟在裝瘋還是賣傻,拿著一張蕭湘語的畫像在她魏府找人,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更何況,所有魏府的奴僕都知道她砸重金請凌霄過府作畫,為的就是要在蕭湘語面前炫耀,現在正主兒的畫像沒完成一張,凌畫師倒是畫了無數張疑似蕭湘語的畫像。任何熟悉魏紫蘿脾氣的人,都不敢吭氣,就算遇上了凌霄,也只能支支吾吾個半天,然後一臉尷尬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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