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為嫵媚被玄澈在周圍布下結界,遮蔽了她的妖氣,使得綠腰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她。
嫵媚茫然地坐在床邊,從太子遇刺到現在,所有人都忙著去照顧太子,似乎忘記了她這個剛剛與太子成親的「太子妃」的存在。
一片綠煙閃過,綠腰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太好了,終於找到妳了!」她手中拿著一個玉瓶,「這是我千辛萬苦為妳搞來的靈山聖水,肯定能幫妳擦掉頭上的這個鬼畫符!」
說著就要動手為她擦拭,嫵媚急忙擺手擋住,「不,不要。」
「怎麼了?妳不是很想離開嗎?難道妳要一輩子被這道符困住?」她不解。
「他說不要擅動,他會來救我的。」
「他?」綠腰嗤之以鼻,「妳說的該不會是那位三皇子吧?他說的每句話妳都當聖旨來遵從嗎?難道他說要妳去死,妳就去嗎?」
「他不會這麼說的。」嫵媚搖搖頭,臉頰又泛起嫣紅。他們曾經那麼親密地在一起,那一夜她聆聽到他堅實的心跳,感受到他溫暖的氣息,她知道他是愛她的,他下可能再傷害她。
每次看她這種表情就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什麼,但是今天的她表情格外奇特。綠腰眼珠一轉,掐指算了下,驚叫道:「妳,你們、你們已經……」
她含羞點點頭。
「壞了壞了,這可出大事了!」綠腰叫著,「你們兩個到底是誰不想活了?」
嫵媚困惑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你們兩個這是違背天意,無論天帝是不是能容得下你們,妳與他行房一次,就會耗損他的許多元氣,若繼續下去,他很快就會死掉。」
如遭蛇咬毒噬,面容瞬間褪盡了血色,一把攥住綠腰的腕子。
「該怎麼救他?要我死才可以嗎?」眼淚湧出,她悲泣地低喊,「我們只是想相愛,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
綠腰怔怔地看著她哭,伸出手觸摸到她的眼角,「妳流淚了?」
真實的眼淚,溫熱苦澀的淚,屬於人的眼淚,居然會從一個妖精的眼睛裡流出來?
「也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她喃喃說著。
嫵媚驚喜地看著她,盯著她的唇,生怕聽漏了一個宇。
「只要妳……肯遭受五雷轟頂之苦,肯蛻盡妖皮走過地獄十八層苦劫而不死,妳就可以變成人。但是……從未聽說有妖可以歷經這些還能保留性命的,即使是千年的修行都可能毀於一旦,而妳,只有五百年的功力,只怕……」
「我願意!」她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答道。
從她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五百年的妖靈,而只是一個單純的,愛上他的女子而已。
忽然又想起老槐樹說的那句話——永遠都燦爛的生命,其實是一種罪。
是的,背著孤獨寂寞的歲月,一日日地煎熬著,就是活上一千年、一萬年、一百萬年,又如何?這一生,只求能愛過一次,轟轟烈烈,哪怕短促,也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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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楓推開擋在面前的人,迅捷地快步走進太子的新房。
嫵媚果然還在那裡,在她身邊還站了一個穿綠衣裙的女孩子。
他衝過去,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才發現她的身子冰涼虛軟,緩緩轉動的眸子中盈滿了淚水,唯有嘴角還掛著那永不磨滅的笑意。
「我帶妳走。」他抱起她,冷不防地,那綠衣少女擋在他面前,氣勢洶洶地瞪著他。
「你要帶她去哪裡?」少女問道。
「妳你就是綠腰?」他和藹地一笑,「我帶她離開這裡,她是我的妻,當然不應該再住在太子府。」
「你的妻?你和她拜過天地了嗎?」綠腰每次看到這個男人就不屑一顧。她曾親耳聽到這個男人怎樣苦心計算著別人的生死,曾經親眼看到嫵媚為他憔悴神傷,她不信任人,尤其不信任男人。
玄楓沒時間與她多做解釋。如果多拖延一刻,讓太子府的人從驚慌失措中醒悟過來,事情會更加難辦。
「三皇子,這、這是怎麼回事?」太子府的管家已經得到消息跑進來。
原本以為三皇子是為了太子中毒之事和太子妃商量,結果剛到門口就看到兩人的親密舉止,嚇得他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旁邊那位綠衣少女又是誰?什麼時候跑進太子府的?
綠腰重重地哼了一聲,「想把她帶走,哪有那麼便宜?人有人法,妖有妖規。你休想再把她當作可以任你擺佈的棋子!」
她的左手一揮,幾條小蛇忽然從她的袖口飛出,緊緊咬住了玄楓的右腕子。
不得已他被迫鬆開抱住嫵媚的手,左手從懷中取出一柄短匕精準地刺向腕上的小蛇。
綠腰哈哈笑道:「我的蛇兒豈是你可以傷得了的?」她手再一揮,綠煙漫起,遮住了玄楓的視線,罩住了她和嫵媚的身影。她的聲音在迷煙那端響起,「要人的話,到還鳳寺來找吧!記得帶上高手,否則你肯定打不過我的!」
笑聲如鈴,迷煙散去後,綠腰和嫵媚都不見了蹤影。
太子府的管家嚇得坐到地上,連連叫道:「妖怪!妖怪!有妖怪!太子妃是妖怪!」
「閉嘴!」玄楓凝眉喝止,俊美的臉上是濃濃的殺氣,「剛才的事不許洩露出去半個字,否則,我要你死!」
他追到窗邊,窗外什麼都沒有,只有滿園搖曳的花枝好像綠腰得意的笑瞼。
雖然綠腰的橫行干預破壞了他的計劃,但嫵媚跟著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那個小妖精是一心一意地在保護她,絕不會傷害到她。
妖類尚有情,人呢?若他遇到危險、命在旦夕,也會有這樣的知己飛奔而來,捨命救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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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重已久的鳳皇禁不住這一連串的打擊,深夜駕崩,除了還在昏迷中的太子玄煜之外,玄鈞、玄楓、玄澈、玄城,以及鳳國內五大家族的長老們,在片刻間一齊趕到鳳先殿。
太監們高聲宣佈,「陛下有遺詔留在密室,臨終前宣召五大長老人宮取旨,當眾宣讀。」
五大長老點點頭,一起去開啟密室之門。
玄城猛回頭對玄鈞怒道:「二哥!父皇剛剛去世,你別亂來!」
玄鈞哼笑,「你以為我會立刻造反?放心,我倒要先聽聽父皇的遺詔是怎麼寫的。太子現在病成這個樣子,難道真要將皇位交給這麼一個廢物嗎?」
「若傳給你,我第一個不服!」玄城站起身,與他針鋒相對。
他又是冷笑,且笑得輕蔑,「五弟,你年紀還小,不過如果父皇真要把皇位傳給你,二哥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說話間,五太長老已經手捧遺詔從密室內走出。
玄楓望著他們,其中一名長老對幾位皇子躬身行禮,「各位皇子,聆聽先皇遺詔請依次跪聽。在先皇面前爭執,可是對逝者的不敬。」
於是幾人又重新跪下。玄楓的左邊是玄鈞,右邊是玄澈。
他下意識地轉過臉看向四弟。玄澈似乎對父皇的死亡早有預見,所以並不如其他人那樣哀痛。最重要的是,他太過沉靜,靜如死水。難道,遺詔的內容他都知道了?
到底父皇會將皇位傳給誰?
玄楓心亂如麻,幾乎聽不清楚長老口中的話,只斷斷續續捕捉到幾個字詞的聲浪,「……皇三子鳳玄楓……繼位……即刻登基。」
他如泥塑石雕,表情僵住,雙腿的麻木好像傳遍了全身。
「三哥,恭喜你接掌大位。」玄澈清幽的聲音忽近忽遠。
再度看向身邊人,他卻視線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
「真沒想到……」玄城在低聲說著什麼,但並沒有最初對二哥的激動。
玄鈞一聲不吭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玄楓霍然叫道:「二哥!你去哪裡?」
他回過頭,臉上沒有憤怒和怨恨,有的只是平靜和堅毅。這樣的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唯獨他這個最應該發狂的人,卻表現得最為冷漠。
「遺詔內容一會兒就會昭告全國,玄煜手下有不少麻煩的忠臣,我恐怕他們會對你不利,先去安排一下。」他的話條理分明,步驟清楚。
這話如果由別人說出並不奇怪,由他口中說出,著實讓玄楓的心高高掛起,更加困惑。
玄鈞咧開嘴,哈哈地笑道:「行了三弟,你不用覺得奇怪。我是不想讓玄煜登基,所以一定要和他死戰到底。但我可沒有說過,我一定要當皇帝,是不是?除了玄煜,誰做皇帝我都不反對。
「父皇聖明,他早就看出我們兄弟幾人當中,誰才是做一國之君的可造之才,只不過他對天下有諾,不願意做一個失信的皇帝。其實三年前父皇就曾經暗示我,如果是為了皇位而與玄煜爭鬥不休,實在是不值得,那時候我就知道他的心中已經另有所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