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等等,別走呀!」
眼見好不容易遇上的路人,就這麼繞過自己打算走人,杜蘅情急之下顧不得先前的丟臉,努力追了上去。
「請你等一等,大叔!」
這個蓄了滿臉鬍鬚的大叔看起來雖然有點凶,但應該不是壞人吧?
不知道他能不能告訴她,往哪兒走才是到蕪茗旅舍的路?
男人背著畫架、提著沉重畫具箱的高大身形,在聽了杜蘅的叫喚後,明顯停頓了下。
「大叔,不好意思突然叫住你,不過,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個忙?」
沒注意到對方略顯僵硬的身形,杜蘅熱切地跟了上去。
男人緩緩回過頭。
她剛剛……叫自己什麼?
大叔?
這女人居然喊他——大叔!
男人被草帽遮去大半的雙眸,緩緩地瞇了起來。
「呃?怎麼了,大叔?有什麼不對嗎?」
渾然未覺有哪裡出了問題,杜蘅一雙無辜的眸子眨呀眨地望著對方,不解。
眼前的女人看來少說也有二十來歲了,全身上下沾滿泥塵,樣子很是狼狽,眼下正雙掌合十目光希冀地望著自己。
男人沉默著,不怎麼想與她有牽連。
應該說,他壓根不想再和任何女人有接觸!
奇怪的女人。
這是他心底對杜蘅所下的評語。
男人再次邁開大步往前走去,不理會身後急壞了的杜蘅。
「等等啊,大叔!」
再次匆匆忙忙地追上去,都怪自己當初不去辦手機,緊急時刻聯絡不到半個人,不過杜蘅也有點懷疑,在這偏遠的鄉下地方,手機真能收得到訊號嗎?
現下,只能祈禱眼前的大叔知道旅舍正確的路,不然她真的要包袱款款、按原路回台北了,
「可不可以請問一下大叔,去蕪茗旅舍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將手中反覆看了無數次,都被捏得爛爛的紙條遞給眼前男人,杜蘅一臉急切的模樣活像是只迷途小狗,等著善心人土伸出援手救助,教人無法狠下心拒絕。
「你要去蕪茗旅舍?」
頓下步伐,男人顯然是有些詫異,打破沉默開了金口。
「嗯。是啊,大叔你知道該怎麼走嗎?」
杜蘅期待對方口中吐出「是」的答案。
而男人。也果然不負她所望。
「你再走下去也沒用,不可能到得了蕪茗旅舍的。」他道,教草帽遮去了大半的眼底,閃過一瞬間的古怪。
「為什麼?」杜蘅疑惑不解。
為什麼大叔說她怎麼走也到不了蕪茗旅舍?
難道,就在她整裝從台北出發的這短短三天之內的時間,這間蕪茗旅舍就結束營業了嗎?
呃……不會這麼慘吧?
「因為,你要去的蕪茗旅舍……」男人伸手指了指杜蘅。「根本就是在另一個方向。」
抬手頂了下草帽,男人將指尖朝身後一百八十度位置比去。
這次,杜蘅終於看清楚對方眼中所流露出的神情。
那顯然是經過非常、非常努力之下,才能克制住的玩味笑意。
想來,男人是對她無人可匹敵的路癡能力感到好笑,卻又善心地不忍傷害她脆弱的心靈,所以才會隱忍得這麼辛苦。
唰地讓紅雲躥上雙頰,此時此刻,杜蘅真的想向上天祈求——
就讓她這麼消失在地球上吧?nbsp; ?br />
「算了,你跟我來吧。」
當杜蘅陷入羞困不已的低落情緒時,男人善意的 解圍。
而他的確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因為看著漸漸西下的夕陽,杜蘅真的擔心,若只靠自己一個人笨拙的認路能力,究竟能不能在天黑前安全抵達蕪茗旅舍,還真是個問題。
幸好她遇上了這位善心的大叔,雖然對方看起來好像很嚴肅、很難親近,但顯然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才會不辭辛苦地背著畫架、提著畫箱,也願意搞初來乍到的自己帶路。
只不過……
為什麼,他們這一路上好像愈走愈偏僻了呢?
昏暗的天色下,鄉間蟲嗚蛙叫此起彼落於高過人頂的叢草間,杜蘅有些害怕地加快步伐跟在男人身後,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著。
「呃,大叔……」她有點不確定地輕喚著前頭的人。
他們該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不然,為什麼這一路上她再也沒見過半個路人,而旦,四周景物顯然是愈見荒涼、人跡罕至?
腦海中,突然浮現不少駭人聳動的社會新聞——
無名女子陳屍荒山野嶺,時隔多日才讓人發現,可能是遭歹徒誘騙至偏僻無人之處,才下毒手殺害
心底,禁不住冷颼颼地打了個寒顫。
杜蘅害怕地觀察著四周,卻絕望地發現此時此刻,自己真的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怎麼辦……她該不會真遇上歹人了吧?
「怎麼了?」
走在前面帶路的男人,壓根不明白杜蘅心裡的悸怕,頭也不回,仍是埋首走他的路。
再不快點,天色就要完全暗了下來,到時候他們很可能在這林間迷途。
男人在心底估算著,卻又不能再加快速度。
因為,他注意到了身後杜蘅略顯疲憊的步伐,很努力地想跟上自己,但走了一天的路,體力怕是無法負荷。
「噴。」真是傷腦筋!
好在他們應該快到目的地了,前方不遠處隱隱約約閃爍的燈火,印證了他的情測。
「大叔,我們……會不會是走錯方向了?」
怯怯地在男人身後提出質疑,杜蘅下一秒就不小心撞上了男人猛然停頓下來的高大身形。
「你現在才問這個,不覺得太遲了一點嗎?」
男人緩緩回首,那在夜色中顯得陰沉、又蓄滿了鬍鬚的面容,加上一身說好聽點是頹廢、直接點是邋遢的打扮,此時此刻看在杜蘅眼裡,竟像極了電影中的殺人狂魔,教她心驚膽跳得雙腿打顫。
「我們就要到目的地了,你自己瞧瞧,就在前面不遠處……」
男人朝前方比了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週遭一片黑暗中,杜蘅哪看得到什麼旅舍?
前方只有一座顯然是荒廢已久的老舊三層樓屋舍,隱隱的火光跳躍其間,彷彿催魂的鄉間鬼火,雜草叢生的凌亂景象,不禁讓杜蘅連想到社會新聞中歹徒最愛的犯案空屋,心頭頓時涼了半截!
「怎麼,還不快走?」
看著毫無反應的杜蘅,男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卻換來杜蘅驚恐慌亂的高分貝驚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你不要碰我!快放開我!」
舉起自己簡單的小行李,猛地捶打著眼前已被自己定位為變態殺人魔的男人,杜蘅奮勇求生的行為讓男人一時間毫無防備,遭到無情痛擊。
「喂!搞什麼?」
縮回手,男人略顯狼狽地遮擋著杜蘅不由分說發動的猛烈攻勢,頭上的草帽早在不知不覺中落了地,手中的畫箱也被扔在一旁,裡頭的畫具散落一地,男人背上的畫架亦不堪負荷地被拋棄在一旁雜草叢中。
「嗚嗚嗚……你、你休想得逞!」
她不會讓這個惡人抓到自己的!
杜蘅勇氣十足的大吼,一邊哭得淅瀝嘩啦,一邊趁男人狼狽閃躲之際,猛然轉身朝雜草茂盛處逃迭。
「喂!你別亂跑,快回來!」
要死了,這個瘋女人!
夜裡在這個荒涼的地方亂晃,小心被什麼毒蛇猛獸給攻擊吃了都沒人知道!
男人憤怒地繃緊下顎,有些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眼自己散落一地的寶貝畫具,這才硬是咬牙追了上去。
這個女人,要是被他給逮到,就有她好看的了!
雖不懂自己幹麼那麼好心,去管一個莫名其妙女人的生死,但他還是很有良心地疾速追在杜蘅的身後。
因為,她極有可能是這幾天阿海口中直嚷嚷的——那位要來應徵旅舍服務生的年輕女人。
天知道阿悔為了找個願意待在這荒山野嶺破旅舍的服務生找了多久?nbsp; ?br />
萬一自己一個不小心,嚇走了初來乍到的服務生,說不準立刻會被人掃地出門,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可是……
沉默地看著杜蘅如受驚小鹿般莽撞,卻又雜亂無章地在草叢中轉圈圈,男人真的有一把掐死她的衝動!
「夠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自身後一把將杜蘅抓個正著,男人不顧她驚惶失措的捶打與尖叫,硬是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像當年從軍時扛沙袋一樣,把可憐兮兮的杜蘅按在肩上。
「鳴嗚鳴……不要、不要……鳴嗚嗚嗚嗚……」
抽抽噎嘻地求饒著,杜蘅心底怕極了,可全身無力地教人給江在肩頭,頭腳隨著男人邁開的大步晃呀晃的,空了一整天的胃又頂著男人結實的肩……
嗚……好難過、好想吐……
自己是不是快死了?這個男人會殺了她嗎?她會變成社會新聞頭版嗎?
唔……應該不會吧?
杜蘅有些悲哀地想著。
最多就是在報紙一處不起眼的小角落裡,寫上幾行字——荒山野嶺發現無名女屍一具……
嗚嗚嗚嗚嗚……這就是她的一生嗎?
她的頭好昏、眼前冒出一片金星……她不行了
聽著身後逐漸轉弱的哭泣聲,男人原本以為這女人總算是恢復正常了,可他萬萬沒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