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她要立刻嫁給他?
這……恐懼感悄悄在心底蔓延,這一切的變化太快了,她根本毫無心理準備。
看著手上閃閃發亮的鑽戒,理智一點一滴地回到朝露腦中。「波濤,對不起,我還不能接受你的求婚,我不能嫁給你。」
「朝露?」范波濤微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在說什麼?為何不能嫁給我?我以為我們兩人的夢想是一樣的,我們渴望安定的未來,渴望與對方廝守終生!渴望成為對方這一世永恆的伴侶,不是嗎?」
「沒錯,我的確渴望與你廝守終生。」朝露艱困地解釋著,感覺有一把刀正在切割她的靈魂。「可是,不是現在。波濤,你懂嗎?我不能放下一切跟你去紐約,畢竟,那裡對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
她進一步解釋。「我在才藝班的工作才剛穩定下來,這份固定的收入對我而言很重要,你知道的,我的母親她正在紐西蘭養病,我必須按月匯錢過去。」
他毫不遲疑地表示道:「你的經濟負擔就是我的。朝露,我愛你,也會愛你的家人,我會好好地照顧他們,這對我而言不是問題。」
「不,我不想這樣。」朝露一直搖頭。「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再說,我到紐約去能做什麼?我不確定自己到了那邊是不是還有謀生能力?我可以找到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嗎?我很可能會一事無成。波濤,你明白嗎?我不想成為你的重擔。」
「這不是負擔,照顧你和你的家人,是我應盡的責任。」他緊按住她的肩頭,炯燙的眸光宛如烈火。「朝露,相信我,把自己交給我,好嗎?我知道要你立刻跟我回紐約,是太突然了點,但,請你信任我,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你,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他拿出最大的誠出息,只求佳人快點點頭,答應成為他的新娘子,跟他一起遠渡重洋,不再教他飽嘗相思之苦。
朝露的眼底蓄滿淚水,他的深情令她炫然欲泣,她好想點頭,有一股想答應他的衝動。
可……不行!有塊大石一直壓在她的心房,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對不起,波濤,我真的不能答應,我沒有辦法……」凝視手上的戒指,朝露深吸一口氣,忍痛還給他。「我還不能收下你的戒指。」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她真的沒有心理準備,她的思緒好亂……
望著被退回來的戒指,他濃眉深鎖,彷彿有一把刀正刺戳著他熱騰騰的心。「朝露,你還是不相信我嗎?難道,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一個自私的男人,我會再度拋棄你?」
「我……我……」不是這樣的!朝露一直掉淚,她想解釋,可她的思緒無比混亂,她不知該說什麼?
他沈痛地望著她。「我真的很失敗,在你眼底,我竟是個不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愛我?……我不夠資格給你幸福嗎?」
他不想說這些,可他興致高昂地跑去買戒指,他滿懷期待地向她求婚,不料,朝露居然一口就拒絕了。
他彷彿被潑了一大桶的冷水,沸騰的熱情在一瞬間凍結。
「波濤——」
他舉起手,阻止她未說出口的話。「先別說了,今天晚上的氣氛不對。我想,我們都應該再給對方一點時間,讓彼此好好地思考這件事。」
他沈晦的黑眸佈滿憂愁,逕自把戒指塞入她的掌心,然後下車,為她打開車門。「不管你最後的答案是什麼,戒指還是交給你,由你決定它的命運。我……先走了。」
費力地把眼光由她的臉上移開,范波濤再度上車,發動引擎,離去。
「波濤……」朝露獨自站在屋簷下,哭著看跑車一直遠離,一點一滴地消失在黑暗中。
雨勢更加驚人了,狂風暴雨席捲而來……
第八章
深夜。
轟隆——轟隆——轟隆——
連續的打雷聲響起,可怕的暴雨像是千軍萬馬來襲。咚咚咚,雨聲急促地敲打在屋頂和玻璃窗上!天際一片昏暗,整個城市像是被詛咒般,陷入毀天滅地的狂風暴雨中。
朝露連忙關緊門窗,打開電視想看新聞報導,不料卻發現電視的接收訊號非常微弱,畫面很模糊,她只好無奈地打開收音機,聽記者播報目前的颱風動態。
『……愛瑪颱風的行徑路線非常怪異,曾經三度轉為中度颱風,從衛星雲圖上看,她的結構發展十分扎實,足見水氣供應之足。今晚九點,其中心在台北縣三貂角附近登陸,充足的水氣使得台北盆地自入夜後便大雨狂瀉,龐大的雨量再加上又適逢大潮,讓台北地區成為水鄉澤國,基隆河水也暴漲……目前單日累積雨量已經超過五百公厘,氣象專家預測,這次的累積雨量可能會打破兩百年的暴雨頻率,低窪地區也陸陸續續傳出災情……』
看來這次的颱風真的很嚴重,雨量非常驚人。朝露趕緊把手電筒和臘燭、飲水、食物通通準備好,一邊檢查門窗是否有漏水的狀況?
「轟隆——」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巨雷,閃電凌空劃過黑夜,狂風呼嘯而過,許多幼小樹枝不堪強風的襲擊,應聲而斷。
砰砰!兩株小樹被連根拔起,被強風刮來,撞擊到玻璃窗,發出一陣巨響。
「啊!」朝露嚇壞了,驚魂未定地看著窗外的一片狼藉。好可怕,強風不但吹倒了樹木,還吹垮許多工地的鷹架和路上的招牌,她甚至看到有許多水塔的鐵蓋在半空中翻飛。凌厲狂風搭配聲勢驚人的雨量,令人更加畏懼大自然的可怕力量。
她好煩惱。「糟糕,這雨勢似乎會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很可能又要淹水了……」在汐止住了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每逢大雨必淹水的困境,雖然圓山子分洪已經完工,可以有效地疏洪,不過遇到這種百年罕見的可怕怪台,她還是得小心點兒。
朝露看著滂沱大雨,心湖好像也跟著翻騰了起來。波濤他很生氣吧?他離去時的眼神是那麼的失望,深邃的眸底一片孤寂,好像被掏空了所有的希望似的。
「……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愛我?……我不夠資格給你幸福嗎?」
他離去前的那句話不斷在她耳畔盤旋。
「不是這樣的……」朝露悲傷地低語。「你明明知道我深愛你,從十六歲初遇的那一刻開始,我的眼中就只容得下你,我看不到別的男人,我無可救藥地迷戀你、愛著你……分手那七年對我而言,簡直像是人間煉獄,我活得像是行屍走肉。波濤,這些事你比誰都清楚啊……」
暈黃燈光下,茶几上的鑽戒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可那耀眼的光芒卻刺痛她的眼、刺痛她的心。
這一輩子,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波濤的新娘子,她渴望披上白紗,在牧師面前許下最神聖的誓言,與他相互扶持,白頭偕老。她渴望生下一個個酷似波濤的小娃娃,他們會擁有波濤堅毅的眼神、會擁有跟她一模一樣的笑容……
可是,不該是現在。
她還沒有準備好,她沒有勇氣放下一切跟他到陌生的國度。她只希望波濤能多給她一點時間,兩人慢慢計劃婚事,為何他不懂她的心呢?
淚眼迷濛中,家中的電話響了。
是波濤嗎?朝露的心漏跳了一拍,趕緊接起電話。
然而,彼端傳來的卻是曉舟的聲音。
『朝露?夫啊,這個時候你怎麼還在老眷村那邊?你沒看新聞嗎?氣象局說這是個百年一次的恐怖怪台,一定會帶來可怕的豪雨,你住的那一區很可能又會淹大水,你快點出來啊!我剛剛跟皓雪通過電話,她也很擔心你呢!這樣好了,我叫我老公開車去你家接你,你先來住我這裡,什麼東西都不用帶,換洗衣物我可以借你。』
不是他打來的……
朝露眼神一黯,無法掩飾心底的落寞。「不用了,你叫你老公先別忙,目前我這邊看起來還好,我自己會多加注意的。倘若有必要的話,我待會兒就會離開。」
曉舟敏銳地察覺出她的異狀。『朝露,你的聲音怪怪的耶,你……在哭嗎?』她深知朝露的個性,知道她是一個非常好強的女孩,唯一能讓她哭泣的,只有一個人。
「沒有啊。」朝露淡淡地回應。
曉舟的語氣很愧疚。『剛才我有跟范波濤通過電話了,他說你們吵得很凶。朝露,對不起,那個求婚的爛點子是我提議的,我建議波濤先故意惹你生氣,然後再拿出戒指求婚……唉,我以為這樣做可以幫你們製造難忘的回憶,可以讓你在喜極而泣的狀況下點頭答應結婚,沒想到,我卻越幫越忙……對不起,唉,我真的好笨喔……』
朝露搖頭安慰她。「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也是關心我。」她怎麼會責怪曉舟或皓雪呢?她們兩人對她而言,就像是親姊妹,她知道她們的出發點都是善意的,她們只是希望她跟范波濤能有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