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根針直刺進明岑心窩,她努力勸自己別在意,而且要相信倪靖。
「對了,京霏知道這件事嗎?」
「還不知道,我正打算今晚告訴她。」
「好好……允聰說的沒錯,只要有妳在,任何事都不需要操心。」
明岑尷尬一笑。
聊了幾句,她便起身告辭,先行離開。
獨自走在街上的她,心情跟腳步都不自覺的沉重起來。
坐上計程車,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來電的是京霏,立刻接起來。
「明岑,對不起,今天晚上的約我不能去了。」
「為什麼?」這下,她就沒機會告訴她明天晚上重要的約了。
「有個表姑從美國回來,我爸說全家要一起吃飯,要不然妳一起來吧。」
「不要啦,這是妳的家庭聚會,我一個外人出現多奇怪。」
「哪會……」京霏嗲聲的說:「我們早當妳是一家人了。」
「還是不要。」明岑望著窗外,堅持著。
「那妳說有事要告訴我,方不方便在電話裡說?」
「嗯……」
「怎麼啦?幹嘛吞吞吐吐的。」
明岑遲疑幾秒,決定只說重點。
「我剛剛去看秦伯伯,他明天晚上有個聚會,希望我們都能到。」
「秦伯伯為什麼要妳轉達?他有事向來都是直接告訴我的啊!」
京霏帶著嬌氣的質問聲,聽起來格外刺耳。
明岑無法自圓其說,只好沉默的愣在那。
「是什麼重要的事需要我們一起到?」
「我不清楚。」明岑緊握話機的手頻頻出汗,她真想立刻掛上電話。
「好吧,我會到的,那下班之後我們一起去。」
「不用了,我明天下午請假,辦完事我自己坐計程車上去就行了。」
京霏停了幾秒,隨即語氣一轉,冷冷的說:「妳這幾天在忙什麼?不是請假就是見不到人,妳有事瞞著我,對吧?」
明岑輕歎了一口氣,不再為自己辯駁,她這才意識到,在倪靖成為自己唯一的男人時,就注定要面對這些。
想到這,想到倪靖鼓勵的吻,她胸口衍生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有面對的勇氣。
「明天晚上見了面,我會將一切都告訴妳的。」
她說完,然後平靜的掛上電話。
第六章
「小姐,是這裡嗎?」司機放慢車速,指著逐漸隱遁在夜幕中的豪宅問。
「對,在大門前停就可以了。」
司機按照指示,將車停在一扇深褐色雕花大門前,門柱上頭掛著一塊「秦府」的牌子。
倪靖和明岑分別從兩側的門下車。
倪靖站在大門前,仰望被濃密樹枝遮掩大半的白色建築。雖然還沒進去,但從恢弘氣派的大門到周邊的造景,已看出秦家不同於一般商賈庸俗的氣度。
兩人才往門口一站,大門立刻敞開。
走在碎石鋪成的寬闊路徑上,雖然大部分風景已經被夜色籠罩,但仍可以讓人想像白天陽光普照時,會是怎樣美麗的景致。
本來牽著手的兩人,在走進大宅時,明岑巧妙的抽回手,加快腳步走上台階。
「答應我。」她站在最上層的階梯,對著正往上走的倪靖說:「今晚暫時不要提我們的關係,好嗎?」
「我不答應。」倪靖一口回絕,板著臉緩步往上走。
他顯然因她今晚的舉止忍耐到了極限。
「我看妳是希望我取消約定,打道回府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踏著小步又走下來。
「我不管妳怎麼想,我就是來告訴大家我們的關係。妳越在意,我就越要妳面對。」他不滿的瞅了她一眼,然後抱起站在高一層階梯的她說:「難道跟我在一起讓妳這麼難以啟齒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要故意曲解我。」
明岑扭著身體試圖掙脫,倪靖卻越抱越緊,最後還旁若無人的深吻她。
「進去吧,有我在,妳什麼都不用怕。」
他安慰的用自己的鼻尖去觸碰她,明岑正要張臂抱他,豪宅的門突然打開,房裡透出的光讓明岑嚇了一跳,她機警的退了一步,轉身往上跑。
「嚴小姐,妳來啦。」
傭人禮貌的招呼,本來微笑的臉在看見身後的倪靖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蓮嬸,夏小姐來了嗎?」
「還沒有,她剛剛來電,說會晚點到。」
「喔。」
她站在門前,望著廳前兩排穿著白色制服的傭人,不自覺的心跳加速。
相較於當事人倪靖的沉穩冷靜,她實在是太過緊張了。
「嚴小姐,這位是……」蓮嬸結結巴巴,睜大眼睛望著倪靖。
她驚慌的語氣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家紛紛轉過頭來觀看,結果就像是傳染病一樣,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驚訝表情。
倪靖不受影響地平靜走過大門,踏進秦家的客廳,他對廳房裡的豪華陳設沒興趣,視線全落在站立客廳中央的人上。
「秦伯伯,他是倪靖。」明岑上前為兩人介紹,然後低聲說:「靖,他是你父親。」
秦翊表情肅穆,目光犀利的直視這將近三十年未曾謀面的兒子。
倪靖無懼的回望,展現強烈的自信外,更表現出一股難以親近的疏離。
馳騁商場多年的秦翊閱人無數,他一眼就看出倪靖不但有著超齡的成熟穩重,藉由他潛藏眼底的那份孤傲,他更看出這孩子遠比出身富裕之家的允聰,還能承受挫折和忍耐。
「你就是……」
「我是倪靖。」
他一一掃視廳內的人,秦翊右邊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正驚駭地看著他,她身旁兩個看起來年紀比他大的女人,也是同樣的表情。
倪靖將視線轉回父親身上,看到他雙眼微紅,腦海突然浮現母親生前傷心流淚的畫面。
秦翊依然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情境中,感動得不能自己。
「好……來別站著,大家邊吃邊聊。」秦翊手一揮,指向寬敞明亮的餐廳。
傭人立刻動起來,訓練有素的各就各位,聽候差遣。
大夥一坐定,秦翊忍不住開始詢問他的近況:
「你母親她……還好吧?」
「我母親兩年前病逝了。」
秦翊驚訝的皺眉,沒有察覺出倪靖語氣裡的微慍。
「那你對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
「她從沒提過。我是從我舅舅那聽到一些,但他跟我母親一樣,都不願意提起這些往事。」倪靖輕描淡寫的說。
秦翊聽完,無奈的歎了口氣。「我能瞭解他們的心情。當年是我不對……」
「話不能這麼說。」秦妻琇盈突然抬起下巴,瞅著倪靖這個不速之客,似乎想宣示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你母親嫁進秦家,三年都沒為你父親添個子嗣,秦家這麼龐大的事業是需要有人繼承,你父親勢必得選擇一個能為秦家延續香火的人。」
「妳不要插嘴。」秦翊制止妻子開口。
他望著倪靖,娓娓道出事情發生的始末。
當年,秦翊獨排眾議,娶了出身小康家庭的倪芙。經過兩年,兩人堅定不移的愛才漸漸讓家人接納。
三年過去,急於抱孫子的老人家懷疑倪芙不能生育,先是到醫院檢查,而後開始尋訪秘方,但倪芙的肚子依然沒動靜。
這時,秦家兩老先是借口要秦翊到美國拓展事業版圖,然後動用親族長輩的力量,逼迫倪芙簽下離婚協議書。
隻身在美國的秦翊得知消息,連夜趕回台灣,悲憤的他跟父母大吵一架,父親因而生病住院。
不願背上不孝罪名的秦翊,因而忍下這口氣。
父親出院之後,立刻積極為秦翊安排相親,三個月後,堅持要他娶同是合作夥伴的南亞集團的獨生女琇盈為妻。
而傷心欲絕的倪芙,離開秦家,從此杳無音訊。
倪靖聽完,面無表情的望著秦妻,問父親:「不是說我母親不能生育,那我們兄弟又是怎麼回事?」
「你母親離開後,我不間斷的派人尋找,一年後才查出她到法國去投靠你舅舅。」
「那時候,我母親已經懷孕了?」
秦翊眼中充滿歉疚的解釋:「那時,她剛剛生下你們兄弟,我這才知道自己有了兩個兒子。」
「原來說不能生育只是庸醫誤診?」倪靖冷冷瞪了一眼秦翊。
「這是個無法彌補的錯。」
倪靖冷笑,「就算這是個可笑的錯,你怎麼敢確定我們就是秦家的骨肉?」
「這當然是經過鑒定的。」琇盈揚聲說。
倪靖的視線轉向秦妻身旁的兩個女兒,突然恍然大悟。「因為你的妻子無法生下男孩,所以在確定血緣關係無誤後,你就從我們兄弟之間挑了一個,抱回台灣成為繼承人?」
「有一點我可要說清楚。」琇盈又插嘴道:「雖然允聰是秦家的骨肉,但我也給倪芙五百萬的安家費,一點也沒虧待她。」
「別說的這麼好聽,我母親絕不可能為錢出賣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妳用了什麼手段逼她。」
「靖,不要激動。」明岑輕拉他的手,要他冷靜。
琇盈一見有人制止,氣焰一下子高張起來,拍桌指著他罵:「你說什麼!看看那女人把你教成什麼樣子,竟敢頂撞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