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克裡斯突然頓住腳步。「那是什麼地方?」
她轉頭看去,看到一個人群聚集的地方。
她頓了下,而後答道:「那是一間廟宇,霞海城隍廟。」
「我們去看看。」克裡斯拉著她穿越街道,往城隍廟走去。
她沒有反對,靜靜地任由他拉著走,微瞇的杏眸掠過某些情緒。
「怎麼這麼多人?這裡拜什麼神?」難得有機會參觀廟宇,克裡斯好奇發問。「怎麼有人拿紅線在香上面繞圈?他們又在喝什麼?」
她終於明白中國文化對老外而言有多神秘,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像小孩子一樣忙不迭發問。羅武紅輕笑,帶他從側門走進廟宇。
「這裡主祀城隍爺,但大多數的信徒都是為了月老而來。」走進廟裡,眼前所見和腦海中的場景交疊,好像從不曾改變過。她一怔,回憶湧上心頭。她多久沒來了?
「月老管什麼的?」察覺到她的失神,克裡斯小心護住她,防止被往來香客手上的香火誤觸。
「中國傳說月老掌管男女姻緣,姻緣天定,會將注定結為夫婦的男女綁上紅線。」她看向一名正拿著紅線繞香爐的女孩。「想要祈求好姻緣,就會來這裡求得紅線,將紅線順時鐘繞爐三圈,隨身收著,請月老幫忙。」
「妳來過?」克裡斯低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往前走,他也沒再追問,跟著她繞了廟宇一圈,從側門走出。
羅武紅走到庭前的茶桶,拿了兩個置於一旁的紙杯,盛了兩杯飲料,示意他走到一旁的長板凳坐下。
「今天煮的是決明子茶,這裡頭融了姻緣有成的人拿來還願的喜糖,可以將喜氣帶給大家。」她將其中一杯交給他,自己也舉杯輕啜一口,隔了會兒,才淡道:「五年前我剛上台北時,我媽媽曾帶我來過。」
「我記得……令堂好像過世了。」手中握住溫暖的紙杯,他看了她一眼。
「嗯。」她點頭,長長地吐了口氣。「三年前因癌症過世。」
「我很遺憾。」他看著自己的手低道。
良久,身旁都沒有聲音,突然「噗」地一聲,克裡斯抬頭,驚訝地看到她,居然掩唇失笑。
「我不是故意的。」羅武紅連忙解釋,嘴角卻仍忍不住上揚。「只是……你們外國人為什麼聽到這種事時總會說這句話?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必須面臨的,我媽媽走得很安詳,沒有什麼好遺憾。」
「我以為妳重遊舊地,多少有些難過。」克裡斯唇畔輕佻,卻突然發現,她會和他說笑,還自己提到家人的事。
他看了一眼手中紙杯,這個叫什麼決明子茶的應該沒有酒精吧?
「我只是……覺得自己不是個孝順的女兒。」羅武紅搖頭,心裡有淡淡的惆悵。她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卻害父母掛心不已。「那時候我媽媽希望我到台北後能遇到一個好對象,別再耍武打拳,還帶我求了紅線,可能我不夠虔誠,桃花開了不少,卻沒半朵結成果。」
「我已經出現,可以把紅線丟了。」他可不希望又跑出一堆競爭者。
他怎麼這麼厚臉皮?她又沒答應!羅武紅既惱怒又覺好笑,忍不住玩心一起,想破壞那張自信的笑容。
「好啊,我回去就丟。」她乾脆答應,有些不懷好意地看向他。「只是廟方說要是有對象的,紅線可以幫忙這段戀情開花結果。」
他瞪眼,連忙朝她伸出手。「紅線呢?我去幫妳繞香爐,繞三十圈,把妳之前漏掉的分都補回來!」
他真信?羅武紅忍不住掩唇笑,覺得心情難得地好。「早就不知道丟哪裡去了。而且月老應該會嫌我太粗魯,不想幫我,免得荼毒某個不幸的男人,哪天不小心還被我扭斷了胳臂。」
她扭不斷他的胳臂的……克裡斯自信揚笑,心頭倏地一震,彎起的弧度僵凝。
他居然對號入座,動了和她共度一生的念頭?
無牽無掛的他,可能嗎?看著她那笑得晶燦的美顏,他才發現,原以為自己只是動了感情,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竟陷得那麼深。
「我甘之如飴。」綠眸因情轉柔,他突然貼近她耳畔低語。「妳會希望這段戀情開花結果嗎?」
醇厚的笑語在耳邊迴盪,她只感覺心裡甜甜的,沒有絲毫排斥抗拒。她剛剛的話語竟不經意地透露出自己潛藏的念頭,她不覺得自己是單身,而是把他視為交往的對象。
「可以回飯店了嗎?我怕羅巖擔心。」不想讓他得逞,她避而不答,將手中飲料一飲而盡,接過他手中的空紙杯,起身丟到垃圾桶。
跟在她身後,他低低開口──
「我沒辦法給妳太多,但我會疼妳懂妳,我保證。」
他竟懂得她!他知道她所冀求的,不過是這小小的願望,不要家財萬貫,不要位高權重,只要疼她懂她就夠了。
但,他又能給多少?兩個禮拜已將近尾聲,之後他就會離開,紅線在爐上繞再多圈又有何用?
麗顏染上愁緒,她咬唇忍下,轉身領先離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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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電梯門一開,兩人立刻看到羅巖已經焦急地在走廊來回徘徊。
「羅巖!」羅武紅喚道,連忙上前。「有沒有找到老魏?」
羅巖先向克裡斯點頭招呼,才看向她。「進去再說。」
羅武紅取出磁卡解除保全系統,門一開,先讓羅巖進房檢查無誤後,才護著克裡斯進入。一進門,立刻又設定保全系統。
「老魏被打昏、五花大綁丟在大樓防火巷裡,送醫後並無大礙。」羅巖用英文回答,他希望克莉絲.摩頓也能瞭解狀況。「有看清對方的長相嗎?」
羅武紅搖頭。「他們戴墨鏡。」而且那時逃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細看?
「請問總裁,您對這些人的動機有概念嗎?」羅巖看向克裡斯。
他們幾乎可說是為了他來的。克裡斯倚坐沙發,開口淡道:「別報警,我自有打算。」
「摩頓小姐。」羅巖在另一張沙發入坐,神情嚴肅。「我的手下已在飯店大廳待命,敝公司絕不會加收任何費用,希望您能同意讓我加派人手,保護您出入及在飯店的安全。」
「這問題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不需要。」好不容易誘得雷諾上鉤,以為派兩個手下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帶走,如此美麗的幻想他可不希望這麼快就讓它破滅。
「若您不答應,敝公司願承擔違約金,須請您另聘高明。」
此話一出,羅武紅倒抽一口氣。
即使所接任務再艱巨,羅巖不曾違約過,因信用是保全公司的命,此例一開,會讓他以後承接任務增添多少質疑和困難!
他顧慮她身陷險境,無法相助,竟用這種釜底抽薪的方式。
「羅巖……」她低喚,卻被他伸手阻下。
「相信摩頓小姐應該知道武紅和我的關係。」炯然有神的雙眼直視克裡斯。「我無法坐視親人遇險,卻只能在旁束手觀看。」
「第一次聽到僱主本身不怕危險,保鑣反而卻步。」克裡斯淡嘲輕笑。他早料到羅巖定會出面干預。
羅巖正直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尷尬。「若僱主置身險境不自知,又一意孤行不聽勸告,我不能讓手下也跟著涉險。」
也罷,少了她也免得分心,他不想用危險換取留她在身邊的機會。看了她一眼,克裡斯說道:「合約到此中止,我不在乎違約金。」
沒料到對方罷手得如此爽快,羅巖反而怔愣。
羅武紅雙手緊握成拳,美顏沉怒。
該死的他,當初不是說需要她嗎?她若要放棄,早在那時發現他是男人就放棄了,何必等到現在?現在他居然說放就放!
「等一下!」基於尊重,她從不在羅巖和僱主談事情時插話,但現在他們當她不存在似地逕自達成協議,這口氣她怎忍得下!她站到羅巖面前,怒火聲勢驚人。
「我沒說放棄這個任務,你不能替我下決定!」
「武紅……」發覺氣勢矮了一截,羅巖連忙站起。「對方不是簡單人物,今天追你們的只是探子,之後一定會乘隙下手,太危險了,我不能讓妳一個人面對。」
「僱主都不怕我怕什麼?」羅武紅怒道。「若對方不是簡單人物,槍彈一掃射,再多的人還不是白白送死?像今天下午,要是帶著一整車子的人,我要顧前還要顧後,能藉著捷運逃掉嗎?人少才能輕易逃脫,這道理你應該知道。」
明知她有些強詞奪理,但羅巖找不到漏洞反駁,武紅一火起來,黑的都能說成白的。羅巖氣結,大聲咆哮:「石山保全就是不接這個任務!妳要不聽,我就把妳開除革職,叫叔叔把妳接回彰化!」
又提她老爸!怒氣整個爆發,羅武紅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不用你革,我自己辭!這個任務石山保全接不起,我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