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黑暗的房間裡,計算機屏幕閃著藍光,女子巧笑倩兮的容顏躍於畫面上,那愉悅的表情讓人見了心情也忍不住隨之飛揚。
除了他。
綠眸隱含疲累的怒色,緊盯著屏幕上的臉孔。
「別這樣嘛,這是最後一次了……」察覺到他在發怒,女子俏皮地吐吐舌,軟言央求。
「叫我到大阪時妳也這麼說。」他低哼一聲,往椅背靠去。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消息都放出去了。」女子舉手發誓。「看在咱們同名的分上,再幫我兩個禮拜就好,克裡斯。」
「算我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跟妳同名!」他猛然起身,貼近網絡攝影機的鏡頭,怒道:「克莉絲,當初我只承諾要保護妳的安全,可沒答應要扮成妳,記得吧?」
他之前是國際傭兵部隊中知名的佼佼者,一次在受同伴拖累受傷瀕死之際,被當時服務於無國界醫師組織的克莉絲父母所救。就因為這份恩情,一獲知恩人雙亡的消息後,他立即卸下傭兵身份,擔任克莉絲的貼身保鑣,卻被這狡詐的小妮子用盡各種方式使喚,甚至軟硬兼施,要他扮成她於大眾面前現身!
畫面上的克莉絲格格笑了。雖然克裡斯那齜牙咧嘴的表情挺嚇人的,但隔著計算機屏幕,他對她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這一切只能怪她的頭腦太聰明。精準的商業眼光讓她躍身為身價十數億美金的知名跨國生技企業總裁,樹大招風,引來很多不法份子覬覦,為了省事以及安全考量,「摩頓總裁」這個名號向來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在一年前股東大會時,有心奪權的第二大股東雷諾用盡辦法逼她現身,她靈機一動,拗到克裡斯當她替身,幸運地沒被識破,從此她更是樂得「物盡其用」,要求他頂替她公開現身,進行她早就想做的巡視分公司行程。
「只有你扮成我是最有說服力的呀!」他的五官讓她多羨慕啊,帥得不像話,扮起女裝又是氣勢逼人的幹練型美女,不像她,站出去大喊她就是克莉絲都沒人信。「都扮這麼久了,不差這兩個禮拜嘛!」
「去妳的說服力!」克裡斯怒吼,想到這些日子扮女人的窩囊就一肚子火。
哎呀,真生氣了?「克裡斯,拜託嘛∼∼」她斂了笑,語氣更加軟呢。「我怎麼能沒有你?若不是你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哪能無後顧之憂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他若拿她有辦法,當初也不會應允當她的替身了!長吁了一口氣,克裡斯坐回椅上,長腿交疊於桌面,原本波濤洶湧的綠眸已被控制得平靜無痕──
「台灣,最後一站,之後就算妳被綁架我也不管妳。」
克莉絲笑得燦爛。他體內自傲的血液才不會放任僱主陷於危險之中呢!
「謝謝──」她對著鏡頭送了個飛吻。「我已經讓人聘好台灣當地的女保鑣,她會到大阪接你一起回台灣。」
女保鑣?挑起一眉,克裡斯笑中隱含譏誚。「像之前從分公司派隨扈就好了吧?別給我添麻煩!」屆時事到臨頭,誰保誰還不曉得。
「台灣還沒設分公司,」早知他會反對。克莉絲聳肩笑笑,繼續解釋。「而且又是最後一站,雷諾那幫人得到風聲,一定會趁此機會動手,我要讓他們誤以為我已卸除防備,在台灣將他們一網打盡。」
身為第二大股東的雷諾為了爭奪股權,一直都想除掉她,在巡視分公司整個行程裡小動作不斷,都被身手矯健的克裡斯一一化解,如今行程已屆尾聲,表示「她」公開露面的機會也將結束,對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就讓他們以為妳失防到底,身邊沒任何保護豈不更好?」唇畔勾笑,他拿起桌上的拆信刀把玩。
「克莉絲?摩頓出門不帶保鑣,說出去誰信?」她攤了攤手。「只聘一個對你已經夠好了,而且我故意找女的,若雷諾他們真的動手,槍林彈雨只會把她嚇得抱頭竄逃,根本就不會阻撓到你,還是你希望我找一堆只會強出頭、滿懷英雄主義的男保鑣來礙手礙腳?」
克裡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麼覺得她好像拐了彎在暗喻他只會強出頭、滿懷英雄主義?她所分析的那些,經驗豐富的他豈有疏漏之理?只是一和貼身保鑣所帶來的限制相權衡,忍不住還是想要反抗。女保鑣?麻煩!
「好,聽妳的,主子怎麼說就怎麼是。」他舉手投降。
見他答應,克莉絲燦然一笑。「這件事解決,就放你半年長假,成了吧?」
「再說吧。」他揚起嘲諷的笑。「先把台灣方面的資料傳給我,我瞭解一下。」
第一章
雲淡風輕,和煦的陽光灑落,透過玻璃窗的折射,在榻榻米上拉出一道道光影交錯的痕跡。
古樸的建築隱隱透著好聞的木頭香氣,挑高的屋樑帶來蔭涼的清爽,偌大的道場設備看來陳舊,卻相當整潔。
清涼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帶來了窗外微微的清脆鳥鳴,卻不曾入了道場正中那抹人影的耳。
羅武紅朗若明星的眸中滿是專注,穿著運動服的身影俐落地打著拳法,形隨意動,靈巧躍動猶如蝶兒飛舞,一招一式都挾帶強勁風勢。
俏麗的短髮已用髮夾細細夾在額角,卻仍有幾綹不聽話地落下來,隨著激烈的動作揮灑,她的雙頰浮上了紅暈,眩目的容顏顯得更加明艷動人。
一套拳法打完,羅武紅停了下來,以袖抹去額上的細小汗珠,長長地吸氣、吐息,調整好急促的呼息後,她俯身拿起置於一旁的礦泉水,旋開瓶蓋,就口咕嘟嘟地喝掉大半。
放下水瓶,才要起身,身後突來的風勢讓她立刻反射性地俯低身子,一條人影隨即自上方飛踢而過。
菱唇勾起一抹笑,羅武紅不等對方站定,隨即上前,身子一矮,出腿往對方足踝掃去。
來人連忙往上躍,才一落地,強烈的攻勢已將他週身包圍,肩窩捱了一拳,肚子又中了一掌,眼花撩亂的他只能以肘護住門面──
「欸!打仇人啊妳?羅武紅!」羅巖急嚷,閃躲的姿勢倒像是抱頭鼠竄。
「早叫你別在練拳時偷襲我。」她輕哼一聲,更加快出拳速度。
胸口被打個正著,情急之下,羅巖撲身擒抱住她的腰,羅武紅順勢躺下,抓住他的手往外一翻,腳再朝肚子一頂,他健壯如山的身軀立刻被踹飛出去。
「喂!妳下手未免太狠了吧?」以手支地一躍起身,羅巖甩著被扭得發紅的手腕,氣得哇哇大叫。「我是好心幫妳練招耶!」
「跟你練?」撥開散落的額發,羅武紅一臉鄙夷。「我自己釘個人形樁來打還差不多。」
見他一直揉手,她微擰起眉。「我看看。」
怪了,她下手沒那麼重啊!要真弄傷他,她不被老爸罵死才怪。
羅巖聽話地伸出手,卻在她即將觸上手腕的前一刻,陡然箝住她的手腕,反制於背,在她腿彎一踢,將她壓趴在榻榻米上。
他嘿嘿笑著。「人形樁可不會這招吧?」
笑聲未落,他的身子已被凌空翻起,背隨即重重撞上榻榻米,胸口還被她用膝蓋緊緊壓制。
羅巖被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眼一瞥,看見武紅已伸手往大腿摸去,他的眼睛頓時瞠得銅鈴般大。「喂!玩玩而已,妳還真動刀啊?」
看看他,再看看自己伸到腿側的手,羅武紅頗感尷尬,連忙站起,攤開雙手。「只是習慣而已,你知道我練拳不帶刀的。」
出任務時才會刀不離身,那幾把刀,幾乎已成了她的護身符。
羅巖曲膝坐起,瞪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搖頭歎氣。
「誰叫你玩得像真的一樣,我身體反應比思考快,就……」羅武紅吶吶還想解釋,看到那不表贊同的眼神,火氣一湧,反倒理直氣壯。「就說別偷襲我嘛,不小心害你受傷,又要到我爸面前告狀。」
「我不是怕受傷。」羅巖傷腦筋地按撫額角。「妳一個女孩子家打打拳也就算了,無時無刻老想著動刀,要是哪天和男朋友吵架,一時『習慣』拿刀把他刺了怎麼辦?」
「當我殺人狂啊?」白他一眼,羅武紅開始將水瓶、毛巾等雜物塞進袋子裡。「我只有出任務才帶刀,而且……現在又沒有男朋友。」
「又分啦?」羅巖睜大眼,吹了聲口哨。兩個月前才聽說有人追她追得緊,人都還沒見到呢,就已宣告陣亡?「姓何的那個?」
她纖細的背一僵,才又繼續收拾的動作。「姓鄭的,上次任務那個。」她悶道。
「不會吧?那個電信業小開?妳連他都電到啦!」身價上億耶!羅巖眼睛都亮起來,手腳並用,快速爬到她身邊。「怎麼分的?妳甩他還他甩妳呀?」
「都分了,問那麼多幹麼?」羅武紅低吼,手肘往旁撞去,眼中有抹難以察覺的情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