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卡慕答忽然為這個想法一怔,隨即又暗自點頭。對!送她去詩瑪苑,唯有這樣,才能平息花弄笙在他心頭所引起的怒潮。
第四章
最近天氣驟然轉涼,花弄笙易感的體質立即有了反應。
「怎麼了?」
受寒休養在床的花弄笙,在睡意迷糊間似乎聽到蒙卡慕答的聲音。
「額頭還是有點熱。」
是照顧她的老媽子在說話。
恍惚間,她感到有只帶著涼意的手掌擱在她的額頭上。她朦朧地想起,在很久以前,她感冒發燒的時候,堂妹花弄月也常常把手弄得冰涼,像這樣地擱在她的額頭上,然後靜靜在旁守候著……
驀地,一股對堂妹濃烈的思念重重地席捲著她無助的心,飽受委屈的淚水自花弄笙合著的眼角滑落。
「弄月——」她恍惚地低喚起堂辣的名字,眼皮沉重得張不開。
那只沁涼的手掌像是要安撫她的心酸似的,輕柔地為她抹去溢出眼角的淚。
「弄月——」
花弄笙喃喃喚著,意識朦朧間,她感覺回到了從前,本能地攫住那只正安撫著她的手,是父親嗎?墜在昏沉中的她無法肯定,卻不願放手,彷彿害怕一放手,這樣的溫暖就不回來了。
蒙卡慕答神色凝重地看著因受寒而沉沉昏睡的花弄笙。
幾天前就聽說花弄笙人不舒服,他當時按捺前來探看的意念,只是若無其事地派了老媽子日夜輪番照顧她,轉身便連著幾天去找紫水晶。反正寨中有老媽子們看著,會對他報告花弄笙的一舉一動。
所以他恣情流連在風光旖旎、春色無邊的詩瑪苑內。
「你今天有點反常.蒙卡慕答!」羅紗帳旁,嬌軀半掩的紫水晶坐在鏡前一面梳妝,一面隨口說。
「是嗎?」
他半躺在床上,懶懶地看著炭盆中燒得正旺的火焰。天氣已經變寒了,這種要下雪又不下雪的氣候最是凍人,不知道花弄笙房裡的火燒得夠不夠暖。
「……你說對不對?」紫水晶格格嬌笑地問。
「嗯?」
他沒聽到她先前所說的話,不禁暗自責怪自己對花弄笙沒來由的關懷。
「我說你怎麼不來就不來,一來嘛——」紫水晶放下牛角梳子轉身坐到他腿上,臉上的笑充滿了讓人心蕩神馳的誘惑。「就接二連三來了好幾天,是不是犯了什麼毛病了?」
「什麼毛病?」他隨意伸出食指輕點了下她的鼻尖。「你查出來了嗎?」
紫水晶順勢一口含住他的指頭,挑逗地吮了兩下,用編貝般的牙輕輕叼住。蒙卡慕答頓感原本已解決的慾火又蠢蠢欲動地燃燒了起來。
紫水晶不等他行動,便起身技巧地將香舌送入他的口中,妖嬈的嬌軀貼在他魁偉的胸膛。幾分鐘前,才剛遮在身上的一絲輕縷再度滑落。
這就是紫水晶!
蒙卡慕答恣意地享受眼前這艷麗的美人所獻上的挑情,她永遠明白他想在她身上要的是什麼,清楚地給他完整的肉體之歡,總是在最適當的時機發出激情的呻吟……
看著紫水晶在他身下癡狂地呻吟嬌喘,蒙卡慕答的眼前猛然現出另一張百合樣的臉龐,緊閉著眼簾,流著無奈的淚水……
他用力甩了甩頭,要將那如淒如訴的面孔拋至腦後,那脆弱無助的影像卻越是清晰,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因受寒發燒而造成的痛苦低吟。
蒙卡慕答恨恨地暗罵了一聲,忿然地從紫水晶身上爬起,真是殺風景!這下子搞得他原本的興致,在頃刻間全銷聲匿跡。
紫水晶疑惑地看著他套上衣服,卻沒有開口相詢。蒙卡慕答是不喜歡被人質問的。再說,瞧他現在的臉色,保持緘默才是上上之策。
蒙卡慕答離開時,並沒有和人打招呼的習慣,說走就走,這次也不例外,穿好外衣便轉身離去。
他一路策馬狂奔,這匹已馴良,取名叫「飛梭」的白駒,比以往那匹栗色的坐騎更讓他有奔騰於天地間的快感;再者,「飛梭」只肯讓主人近身的烈性更合他的脾胃。
蒙卡慕答不理會從臉旁呼嘯而過的冷風,胸口突來的躁悶無端端地造成他一股莫名的挫折感。
幾天以來,他都能把這種無名的牽累拋到身後,置之度外。然而,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如花解語的紫水晶也無法驅除他心中無端的焦躁?為什麼想一探花弄笙病情的念頭老揮之不去?
「飛梭」的腳程極快,在他思維百轉間,便到達山寨了。
當他走進房來,一眼見到花弄笙半睡半醒地瑟縮在被中,整顆心不由得抽緊了。她怎麼比先前更瘦弱,老媽子低聲告訴他說花弄笙的燒退了些後,他的心抽得更厲害了,原來這幾天,她燒得厲害。
他讓老媽子退到門外,不願任何人沾到他與花弄笙獨處的時刻。蒙卡慕答從未察覺到自己竟對花弄笙如此牽腸掛肚,也不願去細想理解,即使是現在也一樣。
像是要彌補幾天沒見的不足,蒙卡慕答坐在床邊,細細端詳著花弄笙。良久,他終於忍不住俯下身去,伸手探摸她仍微微發燙的額頭,卻不料她合起的眼角抖然滑下淚水,倉卒間,竟讓他有些倉皇失措。
蒙卡慕答聽不清她含混的囈語,但猜得出是人名。她在思念遠方的家人嗎?瞧她委屈落淚的模樣,蒙卡慕答頓時心疼得想將她捧在手裡,好好呵護她,但她看來嬌小脆弱得彷彿一觸即碎。
就在他憐惜地為她劃掉淚痕之際,她驟然攫住他的手,攫得這麼緊,好像只剩唯一的倚靠似的。
蒙卡慕答不自覺地眷戀起她這份昏睡中盲目的依賴。見著花弄笙將臉頰廝磨地偎入他的手掌裡時,他不由得屏住氣息,不敢動彈,好像只要他稍稍一動,這盛在他手中的感覺便要破碎。
那柔嫩的肌膚彷彿隨時要溶進他寬厚的手掌中,看著那睡意漸沉的臉龐,蒙卡慕答無聲地輕喟著,眼瞳中充滿了自己沒有察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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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氣候明朗,雖有濃濃的涼意,卻是陽光耀眼。
身體己康復,坐在房裡百無聊賴的花弄笙忽然聽到連續幾聲「砰!砰!」的槍響,忍不住好奇地走到迴廊,探頭住中庭看去。只見蒙卡慕答和他的手下們立在庭院的一端,個個都挺著槍面朝著另一端射擊。
她從未看過他們在中庭練槍,不禁懷著滿腔的好奇立在廊邊上,遠遠瞧著這些大漢興高采烈地放出一聲又一聲震耳的槍響。
不一會兒,蒙卡慕答對大家喊話,花弄笙見他們逐漸圍攏成圈,有人往空中拋了一樣圓球狀的東西,接著一聲槍響,那東西在半空中散開,緩緩飄向地面。花弄笙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麼,只見又一球狀物被拋至空中,槍又響了。
她不覺將上身往前傾,全神灌注著觀望中庭的活動。有人手中的槍較長,有的較小。蒙卡慕答一面高聲講著,一面手在比劃著,似乎在示範什麼,她聽不懂,過了一會兒,見大家都散了。她忍不住伸了伸脖子,想看看那些大漢在中庭的槍靶上所留下的成績。
「你在看什麼?」
蒙卡慕答不帶感情的聲音驟然自她身後響起,她下意識地壓住喉間發出的一聲「啊!」緩緩轉過身去。
「沒什麼。」說著,她便走向臥房,與蒙卡慕答獨處總讓她有股飽受威脅的不安。
「你在看我們練槍,是吧?」蒙卡慕答朝她適才所站的位置瞥了一眼。
「只是好奇而已。」她沒有停下腳步。
「那麼,你一定想知道我們練靶的結果。」他在花弄笙走進房間以前拉住了她。「下去看看吧!」
花弄笙尚未回答,便被他連拖帶扯地牽往中庭。
「我不要!」她急急喊著。「放開我!」她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
蒙卡慕答卻自顧地拉著她往前大步走到庭院。
「看到前面的木樁子沒有?」他站在花弄笙身後,指著前方約十多公尺距離的一排木樁。「那上面有塊石子。」他說著,塞了把手槍在她手裡。「你試試看!」
花弄笙連忙掙扎推拒,但蒙卡慕答有力的手掌,卻將她握著槍的手團團包住,不讓她有推脫的機會。
「你這樣舉起手,」他示範地握住她舉起的雙手,似乎沒注意到自己已把花弄笙整個人圍在懷中。「槍握好,眼睛凝視目標物,然後扣扳機,射擊!」
「砰!」的一聲,槍響在中庭裡迴盪了幾秒鐘,花弄笙感到手掌因槍身的震動而引起的麻意,鼻中鑽進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她不喜歡碰這種東西,不喜歡手上的這種感覺,不喜歡鼻中的這種氣味,更不明白蒙卡慕答為什麼硬要這樣教她射擊,而且又這麼突然。
她想掙出他霸道的掌握,丟掉手上的槍,但蒙卡慕答並不讓她如願。
「我不要射擊,你放手!」
「你的槍法奇差無比,需要多加練習。」他自顧自地說著。「首先,你要先穩住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