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房去,這裡沒有你的事。」他陰鬱地下命令。
「可是你在殺人。」她固執地扯著他的衣袖。「這是罪大惡極的暴行。」
「男人的事不用你女人來管。」蒙卡慕答對她吼道,隨即轉頭對其中一個舉槍的手下點頭。
「住手!」花弄笙尖聲大喊。
情急之下,她轉身跑過去,擋在那男子面前。那已舉槍瞄準的手下一怔,不由得打住待扣的扳機,看向蒙卡慕答。
「閃開!」蒙卡慕答不禁怒氣衝天。
「難道除了殺人外,沒有其他的解決之道了嗎?」花弄笙咄咄地迎視他道。
蒙卡慕答氣得咬牙切齒,大步跨上前去,要將花弄笙拉開,怎料她竟抓緊身後的男人,硬是不依蒙卡慕答。
「你幹什麼這麼護著他?」幾次嘗試後,蒙卡慕答氣極敗壞地鬆手,瞥見被花弄笙護著的男子長得俊秀,不禁怒火更熾。「你是不是看上了這個男人?」
他在說什麼?花弄笙根本見都沒見過他。「我不懂你的意思,只希望你不要隨便使用暴力,得饒人處且饒人哪!」
蒙卡慕答見她挑戰他的權威似的,堅持不肯走,又義正辭嚴地要護住那男子,內心怒恨至極,不由得冷笑一聲,拔出槍,對準花弄笙。
「說得好聽,你給我閃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斃了。」
花弄笙立時心寒地倒抽一口冷氣,但眼前蒙卡慕答暴君似的態勢實在令她反感之至。她強壓住心頭的恐懼,挺起胸膛,揚起下巴,展開雙臂,亮著凜然的大眼正視蒙卡慕答。
蒙卡慕答目露凶光,拙住扳機,恨恨地說:「別以為我不會這麼做!」
砰!一陣槍聲,響徹雲霄,四周的樓房似乎都在搖晃。
花弄笙感到左耳一陣劇烈灼痛,蒙卡慕答所射的子彈從她耳際擦過。
大家都愣了愣,立刻明白了這並不是蒙卡慕答槍法不准,而是他給了花弄笙一次「難得」的機會。蒙卡慕答向來不給人改變主意的機會,但這次卻例外了。
只見花弄笙臉色蒼白地迎視著蒙卡慕答,渾身顫抖得厲害,卻毫無退縮意願。
蒙卡慕答暴怒得把槍一扔,從腰間抽出長鞭,咻咻地打在花弄笙的腳邊,甚至從她臉上危險地掃過。她全身不住地戰慄著,卻不為蒙卡慕答的長鞭所動,挺立在原地。
大家屏息地看著蒙卡慕答粗暴地揮著鞭,都清楚他對花弄笙的態度與對其他女人不同,但這回花弄笙當真闖下了大禍,她捋了虎鬚!
只見蒙卡慕答大吼一聲,手中的皮鞭直直往花弄笙的門面飛去,猶如蓄勢發出的黑蛇,要將花弄笙活活吞噬。
花弄笙見那如飛蛇般的長鞭勢如破竹地往她門面掃來,本能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
那一鞭抽在身上疼痛難當,她微睜開眼,看到一片刺目的光,想喊蒙卡慕答,卻發不了聲,接著,她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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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笙涔著冷汗醒來時,天色已暗,屋內的燈並未點起。她感到胸口一陣疼痛,想起來是蒙卡慕答的鞭子所致。她忍著身上的傷痛,摸黑開了燈。
她坐在鏡前,拉開衣襟,看到一條鮮紅的血印襯在雪白的胸前,顯得十分猙獰可怖。花弄笙出神地望著自己瓷般的胸脯尚留著蒙卡慕答前一夜癡狂的吻痕,如今,那纏綿的殘跡伴著這條冷酷的鞭傷,顯得極度滑稽與諷刺。
為什麼當時他不一槍把自己打死?這不是省事多了!花弄笙絕望地想,一億及他那殘暴凶狠的樣子,她仍心有餘悸;但只要記起與他繾綣相依的夜,她的心就被無形的手揪得極痛。
看著自己胸前血漬猶新的傷口,若是以往,蒙卡慕答早已悉心治療她身上任何不適。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花弄笙明白蒙卡慕答是饒過她一命,而他的心也轉身離自己而去了。
可笑的是,明知會有這種結果,若時光倒流,面對同樣情形。她還是不會因蒙卡慕答而改變選擇的,儘管蒙卡慕答對自己的漠視會令她的心墜入冰川似的深淵。
她不由自主淒涼地歎了口氣,把視線調到窗外,黑色的夜看來,月明星稀。
不知道那個她死命護住的人,是否還活著?她失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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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笙的臆測應驗了!
幾個星期過去了,蒙卡慕答並沒有踏進她的房間一步,也沒有派人來看她傷勢如何。老媽子照常面無表情地送來食物,收走餐具,清理打掃,事情做完便離開,從不逗留。
她知道蒙卡慕答恨自己令他在手下面前下不了台,但殺人不是遊戲,而是一種罪過。蒙卡慕答怎會明白這些呢!
花弄笙倚窗怔立著,那天早上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在她腦中重演著,蒙卡慕答暴怒的神情也一遍又一遍令她心驚膽戰,那令她心醉的霸氣溫柔早已因這件事而蕩然無存。
蒙卡慕答不會明白她的心,花弄笙淒迷地想。正因為自己對他一往情深,才不希望他的雙手沾滿血腥,他不會明白這點的,而她也說不出口。
忽然,花弄笙見一對駿馬並騎而出,白馬是「飛梭」,蒙卡慕答魁梧高大的背影她是不會看錯的,而另一個是……一位身影嬌媚的紅衣女子騎著另一匹栗色駿馬,看得出是位艷麗的佳人,她是誰?
花弄笙頓感疑惑,就在這一剎那,蒙卡慕答在許久以前所對她說的話一下子全湧進腦海。
紫水晶是這裡最懂得取悅男人,也是身價最高的窯姐,我相信以你這樣的外在條件,再加上她的指導,過不了多久,你肯定會艷名大噪。
那麼,那個艷麗女子是紫水晶了?是詩瑪苑的女當家,看他們親匿說笑的樣子
不像才剛認識不久。花弄笙繼而一想,蒙卡慕答跟自己說起紫水晶的語氣似乎早已相識多年,而且那種密切的關係該是可想而知的。
外面隱約傳來一陣女子放浪的笑聲,還有蒙卡慕答朗聲的大笑,漸去漸遠。
頓時,花弄笙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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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日子的流逝,花弄笙身上的傷很快就好了,蒙卡慕答曾留在她身上激情的痕跡也消失了,這一切的一切,彷彿不曾發生過。
這天,花弄笙見陽光將外面的一切照得好耀眼,忍不住打開門,一陣懾人的寒意卻撲面而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深吸口氣,拉緊衣襟,走了出去。地上的雪已結冰變硬,踩在腳底,有些滑溜。
蒙卡慕答並未限制花弄笙的行動,好像已當她是棄之不用的擺飾,對她的來去視若無睹。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階梯,一步步走到一片白皚皚的中庭。
今天實在太冷了,看膩雪季的人們都躲在房裡取暖,大概只有花弄笙才會冒著冰寒,佇立在空無一人的偌大庭院。
看到這一片雪白明亮的世界,花弄笙一時忘卻了多日來的黯然心苦。她呼著白氣,仰起頭,迎承著沒有暖意的陽光。那光亮得刺目,她不得不閉上眼睛,一陣陣自腳底傳來的寒意似乎要把她的血液凍住,牙齒也顫得不住地格格作響,然而,她卻無意回去房間。
這樣多好!她讓陽光這樣將自己包圍住。
麗日當空,花弄笙霎時感到那耀眼的光芒穿過她的身軀,射進她幽暗的心靈,讓她什麼都不想,彷彿她就這樣與空氣同化,緩緩升天。
那個小傻瓜站在中庭做什麼!?在另一棟樓房上層的蒙卡慕答不經意地往中庭瞥了一眼,微皺起眉頭,她打算這樣凍死自己嗎?
「你在看什麼?」紫水晶盈盈走向站在窗邊的他。
「沒什麼!」
蒙卡慕答不著痕跡地轉身攬住她的肩往床走去,不知怎地,他不願紫水晶發現自己在注意花弄笙的一舉一動。
紫水晶愛嬌地坐在他腿上,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挑逗似的撫著他的臉。
「跟我在一起可別心不在焉!」
蒙卡慕答的手滑到她的豐臀,向自己猛力一托,露齒而笑。「你看像嗎?」
紫水晶嬌呼了一聲,摟住他的脖子,格格笑了起來。
蒙卡慕答嘴邊的笑意更深了。然而,在他心深處的某一角,仍映著那個立在中庭孤獨而曼妙的身影。
不知在這樣的陽光下站了多久,花弄笙終於緩緩低下頭,輕歎了口氣。這時,她才真正感到漫佈於全身的寒意;然而,她仍舊不願回到那個溫暖卻空洞的房間。
她拔起佇立許久的腳跟,吃力地在雪地上漫步著。
驀地,不知從哪兒隱約傳來一陣悶悶的呻吟,花弄笙猛然停住腳步,凝神靜聽。那低弱的聲音有一陣、沒一陣地飄搖在冰冷的空氣中。
站在雪地裡聆聽許久,花弄笙終於在柴房中找到聲音的來處。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打自外頭往內望去,只見到黑幽幽的一片。見柴房虛掩,她不禁推門而入,裡面光線幽暗,花弄笙不見任何人影。忽然,那聲悶悶的呻吟又響起了,她這回聽出是來自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