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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靳絜

  他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坐牢是為了林靄梅,他犯的真正錯誤,不是過失殺人。

  他無法清楚地向葛月解釋這一切。此外,他決定給她機會,也許她會遇到一個有資格與她相愛的男人。

  「既然你對她還念念不忘,那姐去找她,要她來看你。」

  「不,我不要她知道我在這裡。」

  「你怕她看不起你?你犯的又不是什麼大錯。」

  「姐,你不懂。我也不知該怎麼向你解釋。」他和林靄梅之間的關係,只有葛月明白。

  「既然這樣,你就應該看開一點,一切都等你出獄再說。」

  「嗯。」

  葛月跟媽媽又周旋了一年之後,終於連夜收拾了家當,趁媽媽不備之際搬走了。

  她也隨即改行了。不改行的話,媽媽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找到她。她相信她的老闆們就算答應替她保密,碰上媽媽那種脾氣的人也會決定出賣她的。

  一轉眼,這已是她在這所國中代課生涯的第三年了。這個工作是爸爸動用人際關係替她安排的。爸爸答應替她保密,不會將她的行蹤告訴媽媽,她信得過爸爸,於是她就在這裡住下,在國中代課。

  爸爸很高興她能在極度困難時想到他。她本可選擇離市區較近的學校,但她告訴爸爸,她喜歡這所鄉下學校,因為這裡遠離塵囂。

  真正的原因是,這是杜曉雷的母校,這附近有他喜歡的一條小河。

  每隔一段時間,她還是會打電話向媽媽報平安,順便勸媽媽打消找她的念頭。媽媽初時氣個半死,後來便聲淚俱下地求她回家,說是只要她肯回家,就不再逼她嫁人,連相親都不必。

  她信不過媽媽。

  連續三天假日裡,她回了台北。

  「你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說你要來呢?」

  宋紹鈞抱著一歲多的女兒開了門,一見葛月就笑開懷。

  她抱過小女孩,親親那張小臉。「叫阿姨。」

  小女孩甜甜叫了一聲。

  「你老婆跟兒子呢?」

  「在房間裡。」他領她往裡走。「有同事來看她,正在跟人家聊呢。」

  葛月進房間沒多久,同事們就向主人告辭了。

  「對了,你收到我們寄的包裹沒?」宋太太和她一起逗著初生的小貝比,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前兩天寄的。我在坐月子,紹鈞這陣子特別忙,你信箱裡那些信件已經放了很久他才想起來要寄,對不起。」

  「沒關係啦,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信件了。我還沒收到,寄外縣市的包裹沒那麼快。」

  「喔。」

  宋紹鈞夫妻倆是惟一知道葛月目前住址的人,受她之托,每隔一陣子會整理她信箱裡的郵件,打包寄出去。

  宋母在廚房裡大喊著兒子,要他去買米酒。

  宋紹鈞拿著空瓶就要出門,女兒吵著要跟。宋母擔心孫女一跟會害兒子不小心打破米酒瓶,於是哄著小孫女,要她待在家裡。

  小女孩近來有了危機意識,哪裡肯依?

  最後是葛月抱著小女孩跟宋紹鈞一起去換米酒。

  「我覺得離合器還是不太順,你再試一下看看好不好?拜託你了。」

  「嗯。」

  杜曉雷坐上顧客交付的待修汽車,認真地檢視。

  「是有點問題。」他發動引擎,開著車在修車廠裡兜了兩圈之後,這麼告訴顧客。「你請先到前面的辦公室裡坐一下,我修好車之後會通知你。」

  「好。麻煩你了。」

  雖然他身穿工作服,滿身是油污,但這位名貴轎車的年輕女主人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杜曉雷獲假釋出獄後不久,在台中這家汽車修護保養廠找到了工作。高工夜間部他學的是汽車修護,他認為如今自己是學以致用。

  他決定從頭開始。他要遠離那個曾經承載浮華的夢,破碎理想的地方。

  他必須遠離葛月。

  難怪姐姐後來說再也找不到「攬月」的作品。也許葛月在結婚生子之後就忙得沒有時間寫作;也許宋紹鈞要她當個專職的家庭主婦;也許——

  也許不寫作她就可以忘了他,杜曉雷。

  她可曾收到他的信?她還住在那棟公寓裡,雖然早已從三樓搬到二樓,但不至於錯過他的信吧?

  她一定是收到了,但她什麼也不能做。

  半個多鐘頭之後,他到辦公室裡找到女顧客。

  「小姐,車修好了,你試一下吧。」

  小姐試過之後很滿意。

  「以後我的車要是有問題,都指定你幫我修!」說完她還朝他擠擠眼,揚長而去。

  葛月放暑假了,應林玉婷之邀,到台中陪她幾天。

  林玉婷用前夫吳安生給的贍養費,在台中買了間小套房,新居落成她就搬來了,也在台中找到一份新工作,說是從此遠離傷心地。

  葛月到訪的第一天,她開車帶著她四處遊覽,結果車子出了毛病,不得不到保養廠來一趟。

  林玉婷跟一個修車工人解釋車況時,葛月發現工廠另一個角落裡正在修車的工人十分眼熟。

  那高大的背影同時吸引了她的目光和腳步。待她走近時,那名工人剛鑽到車底下。

  她蹲下,朝車底探頭,只消一眼便使她驚喊出聲:「曉雷?」

  她沒認錯人,可是杜曉雷理都沒理她。

  「曉雷,你是曉雷。」她失神,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一時間滿心滿腦皆是疑問。「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小姐,你認錯人了。」

  「我不會認錯的,你快出來,」

  他繼續修車。

  她站起身,朝不遠處一個工作人員大聲問道:「先生,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做杜曉雷的——」

  杜曉雷立刻從車底出了來,於是她住口,盯住站在自己面前的他不放。

  「為什麼不肯認我?」

  他按下適才的驚訝和此刻的激動,面無表情地對她說:「我的生活已與你無關。」

  葛月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與杜曉雷之間的確有一大段空白,可是他不該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彷彿他已完全抹煞了兩人過去的感情。雖然分手是她提出來的,也成了事實,可是她確信他會一直愛她,就像她會一直愛他一樣。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工作?你的公司呢?你——」

  「公司沒了,前兩年受金融風暴的影響,我撐不下去,所以把公司結束了。」

  「喔。」她漫應一聲,思緒依舊紛亂,想不出還該問他什麼。

  「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敢多看她,他說著便要鑽回車底。

  「等等!你什麼時候下班?我等你——」

  「葛月,」他狠下心打斷她。「我想你我沒必要再見面了。」

  「你說什麼?」

  她承認他有權說這種話,畢竟她自己在分手後也沒找過他,甚至不聽、不聞、不問。

  他已躲回車底,她愣怔片刻後也聽見了林玉婷大喊她的名字。

  經過幾年作息正常的生活,葛月幾乎已忘了失眠的滋味,對杜曉雷的思念一分未減,只不過成了她身上的細胞而已。

  她在林玉婷家中度過兩個失眠的夜,身上那些細胞卻舒活了。

  她在修車廠外等到杜曉雷收工,一見他出來便攔在他面前。

  他左閃右躲,最後不得不停下腳步。

  「跟我一起吃飯,我有話要問你。」她說。

  「走吧。」片刻後,他說。「我帶你去我和林靄梅從前常去的那家店。」

  「嗯。」林靄梅三個字聽得她很不痛快,但她仍跟著他的腳步走。

  店就在附近一條巷弄裡。

  他向老闆點了家常面和小菜。

  「我現在只請得起這些。」

  「能用錢買到的東西都不償錢。」她發現他一直不正眼看她,這使她惱火莫名。「吃什麼都一樣。你跟林靄梅能吃,我當然也能吃。」

  她還是會吃醋,可見她也還愛著他。杜曉雷這麼想著便決心要讓她死心,徹徹底底讓她忘了他。惟有如此,她的婚姻生活才可能幸福。

  「葛月,你怎麼會到台中來的?」

  「朋友邀我來住幾天。」

  他點點頭。「既然我們有緣在台中再見一面,我應該趁這個機會好好謝謝你。」

  「謝我?謝什麼?」他的冷淡神情比他的話更令她恐懼。

  「謝謝你聽我講故事,謝謝你在聽的過程裡一直是支持我的,也謝謝你在聽完之後對我的責備,更謝謝你使我得到啟示,使我下決心擺脫過去的陰影。是你,是你幫我打開了心結,我也因此獲得重生。」

  此刻他的眼神又如往昔般熾熱。

  葛月很感動,正想問他:既然心結已解,陰影不再,他為什麼不回頭找她?他卻在她開口之前說:

  「我還想對你說抱歉。因為我發現自己並不真的愛你。因為你是惟一支持我的人,所以我對你產生了錯覺。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對你只有感激,沒有愛。」

  第十一章

  「你說什麼?」

  葛月好片刻之後才問了一句,虛軟的口氣裡透著深深的質疑。

  「我說我誤解了自己對你的感覺。」他再狠不下心說第二遍,眼底儘是對她的不捨。但他告誡自己必須這麼做。如果葛月看出他還深愛著她,一定會後悔自己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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