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固察爾開口發問。
「王爺,小人剛從中原回來,便聽見王妃的事了。」老闆原先有點怯懦,但一見阿薩拉點頭,他便放膽地繼續說:「其實王妃那天在市集上,被誣賴推倒孕婦一事,其中真相小人再清楚不過了。」
「誣賴?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孩子流掉、妻子失血,在場那麼多人的眼睛都看錯了嗎?」重提此事,巴木克反應變大,不禁又生氣起來。
「王妃根本就沒有推倒那個女人,她才剛碰到衣服,那女人就自己倒下了,而且我看到那女人之前不知在服什麼藥,還拿了我家的茶水喝,恐怕這一切,都是那女人故意假裝出來的。」
「為何你當時不說?」圖察爾聽後異常震驚,回想起當日問恪純時她表情複雜的模樣,這才忽然覺悟。但此刻,他依然保持冷靜,問出疑點,希望能探出更多事宣的真相。
「我怕啊,你們蒙古人發起火來,個個都好似要殺人一樣,我哪敢在那當下出來說話啊!」老闆責怪似的瞄了巴木克一眼,繼續道:「而且第二天我就跟商隊離開科爾沁部了,直到昨天回來時才聽說王妃被定罪和失蹤的事。我知道王妃是無辜的,更替她感到非常不值,沒想到你們蒙古人對我們大清國的格格,竟然可以如此欺凌,她甚至還是你們的王妃呢!我實在看不過去,便請求阿薩拉大人帶我來,把所見之事對王爺說清楚,還王妃一個清白。」
「巴木克,去把塔真帶來,讓他們當面對質。」
有人證的話,那恪純就能洗刷冤屈,所有的誤會也就此解開,她可以回到蒙古跟他在一起了。
「塔真她……十幾天前就回厄魯特部休養了。」巴木克臉色轉為蒼白,結巴地如此說道。
「看吧,有人心虛就逃走了。你是她的丈夫嗎,難道你沒長眼睛嗎?你怎會縱容自己的妻子這樣胡作非為?還是你根本就與她同夥,想要謀害王妃?」茶攤老闆見自己有王爺撐腰,就不再懼怕,暢所欲言。「果然是籠裡雞造反。」
「我沒有,王爺,我對此事真的完全不知情。」巴木克緊張地澄清自己的忠誠和坦然。
看茶攤老闆言之鑿鑿,再回想妻子最近言行怪異、總是神秘兮兮的,巴木克原本篤定塔真遭陷害的想法也動搖了。
「盡快把塔真接回來,我要一個清清楚楚的答案。」圖察爾的語氣幾近命令。
「王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小廝連通傳也等不及,便一頭衝了進來,大聲的嚷嚷道:「有人在中原的破廟裡找到王妃的屍體。」
圖察爾一聽,立刻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像發了瘋似的撲向小廝,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說什麼?」他雙眼赤紅佈滿血絲,怒聲質問。「王妃她究竟怎麼了?」
「王妃被殺了,屍體就在破廟裡,是我們派出去的人找到的。現在大家就等王爺決定要如何處理。」小廝顫抖著傳話。
屍體,他們說找到恪純的屍體,那代表她……已經永遠離開他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他甚至還沒還恪純一個清白,就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她了嗎?
不,他不相信她會就這麼離他而去。再說,他一定要親眼證實,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再殘忍的事實,他也要用自己的雙眼去確認。
她是他的女人,無論她是生是死,就算她真的遭到不測,他也必須把她帶回到身邊,回到他的土地上。
圖察爾快速轉身。「來人,趕快準備行李,我要親自前往中原。」
「現在?」巴木克驚愕,現在可是夜半深更呢,王爺該不是想現在就動身吧?
「我不能再讓我的妻子久等了。」他威嚴的吼聲頓時在偌大的親王帳內響起。
月光柔柔地投射在他的臉頰上,映照出他的絲絲悲痛。
恪純等我,我一定會來找你的,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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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綠樹成蔭、繁花似錦,遺憾的是這般醉人美好的景色,卻無法吸引恪純的視線。
她安靜地坐在馬車內,同樣的舟車勞頓,但現在她不再是出嫁,而是逃亡。過往甜蜜的點點滴滴佔據著她的思緒,而回京路途上的波折,也是歷歷在目。
要不是有椿姑娘和四龍堡三堡主幫忙,她恐怕早就死在半途中,沒辦法回到京城了吧?
那天,她甫回京,就被三堡主安頓在四龍堡的別府內,沒驚動到孚群王府,免得引起軒然大波。
等她虛弱的身體休息夠了、滋補過了,她才穿上這身久違的清室宮裝,梳了兩把頭、踩了花盆底,美麗如昔地去敬謹親王府找宣慶哥哥,順便請他安排她日後該怎麼打算。
宣慶哥哥是打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對她的遭遇感到氣憤不已,直說擇日定要稟告皇上,請皇上替她作主,可是她壓根就不想讓這種「家務事」傳到皇上耳邊去。
萬一皇上真的為她抱不平,收回幫助圖察爾的軍力,那兩國的關係豈不緊張起來?就算他有負於她,她也不想扯他後腿,無論過去的事誰是誰非,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她現在不想拖累圖察爾,不願讓他陷入兩面不是人的窘境。
她想過了要到江南——那個如詩如畫的美麗地方,重新展開新的生活,然後忘記那個遠在千里的男人。
「恪純、恪純,停下來!」
聽見遠方有人呼喚她的名,恪純把簾子拉高,不意竟見到圖察爾和他的部下,正騎著馬飛馳而來。
她有沒有眼花?恪純用力眨眼,再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那一張英俊的臉龐。
真的是圖察爾!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明明是往南走啊?!
「該死的,還不給我停下來。」駿馬上的固察爾吼道:「你還想要去哪裡?」
「你走開。」不知為什麼,見到他追來的恪純卻變得六神無主,只有轉身對前頭的車伕說道:「走快點,別讓他們追上來。」
不明就裡的車伕還以為是山賊要攔途搶劫,聽到恪純的叫喊後,嚇得不停鞭打馬匹,馬車加速起來。
可惜她忘了固察爾的騎術精湛,在蒙古大漢上是數一數二的出色悍將,他的馬很快就追上了馬車。
「可惡,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圖察爾懊惱地大吼。
他千里迢迢,從蒙古尋到邊關,又從邊關追到京城,現在更為了她向南追來,怎麼可能讓思念已久的恪純在他眼前溜走?
圖察爾一個輕功跨步便躍上了馬車,逮住了驚慌失措的她,然後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用力地將她樓在懷裡,以手扣住她的腰身,以免讓她逃到別處去。
「你還要逃到哪裡去,恪純?」
這是真實的她……他的恪純、他的妻子,終於回到他身邊、安全地回到了他的懷裡。
圖察爾定定地看著恪純,猛地低下頭來吻住她。
誰也別想再傷害她,或是把她從他懷裡奪走。對她強烈的思念,宛如濤天巨浪般,不可抑止地將兩人淹沒。
一陣天旋地轉,就在恪純覺得再也無法呼吸的時候,他放開了她,面龐緊貼著她的臉孔。
「真的是你,現在我終於能確定,你沒死。」他握緊她的手。
「放開我。」恪純拚命扭動身軀,企圖掙脫他的懷抱,但這對圖察爾絲毫沒有作用,他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意願。
「不放。」他讓恪純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摟著她纖細的腰,似逞強迫威脅,實是捨不得放開她。
「你還來找我幹嘛,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她掩藏自己真實的情感,撒謊地對他怒罵道。
「說,你為什麼要逃?為什麼明明沒死,卻不肯回去見我?你可知這段日子以來,我是怎麼度過的嗎?」
「因為我是心腸惡毒的壞蛋,你不是這麼認為嗎?連我們的孩兒也流掉了,我根本沒臉回去見你。」恪純越說越悲慟,眼淚已經含在眼角。
她選擇主動離開他,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而她之所以選擇不告而別,是因為她害怕自己造成他的困擾,既然那些人那麼恨她,假如她回去的話,那些不滿她的人說不定會遷怒圖察爾,她不希望他發生事端。
「你不是。」他的吶喊脫口而出,圖察爾沉重嚴肅地用手托起她下顎,強迫地面對著他。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因為你是我心愛的女人、是我的妻子,為了你,我無法做個對事事都大公無私的親王。在出征的日子裡,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幫你脫罪的方法,甚至打算動用權威免去你的刑罰。」
恪純驚訝極了,完全沒想到當日那麼嚴厲責問她的男人,竟把她的事情時時放在心上,還花盡心思為她想辦法?!
「還有,當我知道你小產的事時,心裡真的很痛,因為那是我所盼望的娃兒,但我更心痛的是你的身體。你身子骨本來就不比蒙古人強壯,再加上這麼一耗損,我真怕你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