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位長老把信函拿了出來,要她自行解讀她的「未來」。
恪純驚喜地搶去他們手中的信函,打開細細閱讀。然而不久後她猛然抬起頭,淚水在她的雙頰邊滑落。
那是無法言喻的難過,還有一種對命運的無奈——
長老之話,所言甚是,王妃理當依其話而行。
恪純顫著手,信也掉在地上。
圖察爾要她走,他要趕她走?!他為何變得如此絕情,難道就因為她沒有好好保護他的骨肉?還是他已認定她是心狠手辣的壞女人,對她全無一點關愛之情?
想到這裡,恪純的淚水又不禁汩汩而出,這樣的痛苦與折磨她到底要承受到何時?不、她不想再承受了,一切到此為止。
原本熱燙的心已徹底死絕,恪純空蕩蕩的眼瞳中沒有怨懟,只充滿著濃濃的哀傷。
離開吧,這片蒙古土地上再也沒有依戀她的人,她何必再強留於此,受盡白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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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大清國土,天空就更顯得月黯星稀,和蒙古的天空不太一樣。
唉,為什麼還要想著蒙古的事情,那裡的人都不歡迎她了;為什麼還要留戀那個絕情的男人,他都已經不愛她了。
她現在該好好想想,回到京城後要如何面對皇上和父母。他們一定會視她這個被「退」回來的女人為恥吧?
在邊關客棧落腳休息的恪純,越想越難過,於是在床上輾轉反覆,久久未眠,只看著走廊窗紙上濛濛透出一層光亮。
忽然,她瞥見窗外光影一閃,好似有東西經過。
「誰?」她從床上一躍而起,連聲呼喊道:「是翠翠嗎?」
外頭一片靜默。
「到底是誰在外面?」恪純連叫了好幾遍,卻沒見半個熟悉的丫鬟進來,頓感不尋常,忙不迭地穿衣下床,走到門口。
將門拉開一條縫,突然門板由外向裡被人大力推開。她摔不及防的被撞倒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忽然感到頭部一陣痛,原來她被人強硬壓倒在地,頭重重地撞了地板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來人也乘機將她捆了個結結實實。
「來人啊,救——」恪純正要開口,卻被搗住嘴巴,她只能嗚嗚的發出哀鳴。
那人用大口布袋牢牢套住她,就這樣把她扛出了門。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她忽然聽到有個刺耳難聽的聲音問道:「得手了?」
扛著恪純的匪徒沒作聲,只是點點頭。
接著,剛才的尖銳聲音嘿嘿笑了兩聲,陰冷地道:「竟夠膽帶清兵來幫助圖察爾,還搶去我妹妹最心愛的男人。什麼回京養病,我要她養到連命也丟了,有命來沒命回去。」
由圖察爾所領導的漠南蒙古勢力,一直是藏蒙聯合勢力之間的最大阻礙。他們厄魯持部一向與西藏友好,憑其在藏區的大權,就足以使厄魯特部雄霸蒙古大漠一方。
假如讓固察爾的勢力繼續壯大,他們就不能征服及吞併其他部族,擴大自己的版圖;假如圖察爾要聯同滿清清算他們勾結藏人、發動邊疆多場戰爭的罪行的話,說不定他們的部落會被殲滅、流放。
不,他不會讓圖察爾得逞的,他們厄魯特部才是蒙古的首領。可是固察爾偏偏是個麻煩的人物,難以對付,那他只好先對付他身邊的女人,讓他無力招架。
隔著布袋,強壓下內心恐懼的恪純,馬上聯想到抓她的人是哪一路人馬——這男人是塔真的兄長?!
塔真果真是恨她至此,就連來到大清邊境,也要派人來殺她滅口嗎?塔真的兄長也是圖察爾的敵人嗎?
「好,給我解決她,棄屍到兩百里外的破廟旁,事成之後自然有賞。」
棄屍?當恪純確知自己被扔進一輛馬車後,後頸處被人一打,頓時就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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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目眺望,展現於軍隊面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是科爾沁部的土地。
時近晌午,由圖察爾率領的軍隊返抵營區,全部落的民眾皆熱烈的歡迎他們,大大小小的慶祝舞會已等著舉行。
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圖察爾沒在駐軍地多做停留,安頓好事情後立即騎馬回到他的營區去。
他瘋狂地想見恪純。
離開她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掛念她、在乎她,心裡對她的牽掛天天使他不得安眠。
她的哀傷和眼淚,像毒藥般日日啃蝕他堅定的心志,他知道,一旦失去她,只會換來更多的空虛。
他不想失去她,就算她真的有錯,但他仍想包容她、原諒她,只要她願真心改過,真心愛他,他不想再計較了。
「王妃呢?」圖察爾甫下馬,就向下人詢問她的去向。
「王妃她回京城了。」下人誠實地答。
他一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王妃回京了?誰下的決定?這段期間發生了何事?」
下人沒敢吭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咄咄逼人的追問。「你竟膽敢隱瞞親王?有沒有搞清楚這裡誰是主子?」
下人見到圖察爾兩道劍眉皺得死緊,怒氣騰騰,馬上嚇得跪下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一遍。
「王爺,王妃……她小產了,身體很差,是長老大人們安排讓王妃回娘家安心休養的。」
圖察爾聽了,頓時只覺得心重重一擰,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
小產?恪純她竟懷孕了?他夜夜與她同枕共眠都沒留意,還誤會她是妒忌塔真有孕,加上言語衝突才出手推塔真?!
該死,他真的該死,實在枉為親王、枉為她的夫君。他怎能糊塗至此,誤會了她?
他們那沒出生的娃兒,肯定是因為她情緒不穩,身子不壯而流掉的,都是他間接害了她。他想,恪純一定恨死他了。
圖察爾眼波一轉,突然想起擅自安排恪純離去的長老們,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鐵青著臉,下令道:「來人啊,叫長老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當長老們來到親王帳內,看到居高臨下的圖察爾,一臉難得的肅穆和沉重。
他們都瞭解,圖察爾此刻的慍色都是為了已被送走的恪純。看來,他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在乎恪純,完全不是他出征前對她的嚴苛模樣。
「我記得我臨走前說過,王妃的事等我回來後再作定奪,為何你們卻擅作主張把她送回京?」他一反往常對長老們的禮遇態度,直接就質問起來。
「王妃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令我族未來的王室子孫不能出生,之前又陷害我族婦女,理當有罪……」
「長老德高望重,我一向尊敬你們,但那不代表你們可以越權干涉該由我所決定的事。」圖察爾打斷長老的話,眸光冷冷地掃視他們。「還是我這個當汗王的,原來是這麼不值得信賴,凡事要由他人左右?」
「爺,不是這樣的。」個性較為祥和的長老雖然不認同送恪純回京的建議,但仍極力安撫發怒中的圖察爾。「大家都只是關心王妃的身子,希望她在娘家安心休養。她身體一好,我們就會派人去接她回來的,是不是?」他轉頭去要另外兩個長老應和。
其他兩名長老則言不由衷地點頭,內心卻懷著鬼胎。
恪純不會再回科爾沁部,她已經死在塔真的哥哥塔駜手中了。幸好他們趕快解決掉恪純的事,否則讓圖察爾干涉的話,事情一定會變得很麻煩。
「最好是這樣,否則長老們,請恕我無法容忍你們膽敢欺瞞親王之罪。」假如這群人以為他不敢對長輩不敬,而試圖挑戰他的權威的話,那他必須說,他們的想法大錯特錯。
一整個下午,下人們都能從親王帳內聽見圖察爾的怒吼,還有長老們的安撫聲音,眾人皆嚇得不敢再接近親王帳幕,以免受到怒火波及。
到最後,被「恐嚇」的長老們都垂頭喪氣地走出親王帳。
到了晚上,圖察爾根本沒心情吃飯。
「把飯菜放下,你們都下去。」
支走了所有下人,親王帳內霎時變得清冷無比。空蕩蕩的帳內,靜得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恪純的倩影,不時在他心底浮現,扯得心口陣陣發疼。
他拿起酒壺,隨著胸口的起伏,拚命往口裡灌。
莫名的惆悵和哀傷在他心湖翻湧著,侵襲每一寸筋骨,淹沒了每一縷思緒,心裡滿滿的儘是她的笑、她的好,她水靈靈的美麗雙眸,還有她依偎在他懷裡撒嬌的模樣……
雖然長老們向他保證,已派了很多人手護送恪純回京,也發誓之前的事都會告一段落,日後不再追究,待她養好身子回來蒙古,便誠心接納她坐穩王妃寶座,可是……她畢竟已不在他身邊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願意這樣任憑旁人安排離開,而不等他回來再作決定?莫非她真的對他死心,不想再留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