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嬌妻仍是垮著臉,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樣子,圖察爾不禁憐惜地擁緊她。「怎麼了?這麼快就開始掛念我了?我很快就回來,不會讓自己有任何損傷,你不要擔心。」
恪純心裡一酸,不禁流下清淚。「真的嗎?」他不是在安慰她吧?
「最讓我不放心的,是你。」他意味深長地交代。「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就是代表我的王妃,一切都要小心注意,無論是自身安全還是旁人口舌,塔真也好、其他人也罷,你都不要在意他們,只要相信我會保護你,一切有我就行了。凡事以和為貴,懂嗎?」
「別擔心,就算我真的有什麼事,阿薩拉也會幫我的。」阿薩拉是負責護送她出嫁,同時也是駐守兵馬的大清副將,假如真有什麼事,他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
「不需要他來守護你。」圖察爾內心一沉,但沒有把酸意表現在臉上。
「我不准其他男人代替我的位置守護你,只要你乖乖待在營區內,我的部下就會幫助你,用不著外人。」
「好,其他人我都不理,我只要你平安回來。」恪純點頭。「圖察爾,你真是愛我的話,就為我保重。」
「一定!」醇厚有力的男聲保證著,內心的千言萬語一時沒辦法說出口,只好埋在心裡,也把妻子的心意珍藏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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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純,幫我——
深夜,恪純從惡夢中驚醒,她夢見了圖察爾!
她習慣性地摸向身邊的位置,原本熟悉的溫暖變得冰冷空虛,恪純想起身邊的男人早就離去多時。
她承認自己最近幾天都有點神經兮兮,特別是今天下午,她遠遠聽見塔真向其他兵衛家眷提到此次討伐的嚴重性時,更是感到不安,再加上剛才的惡夢,圖察爾對她的呼喚,讓她沒辦法再平靜下去。
恪純起床梳洗後,決定去找現在唯一能幫她的阿薩拉,請他天一亮就部署協助圖察爾。
她現在並不是要阿薩拉來守護她一個人,既然她帶著清軍來到科爾沁部,就該在適當時候,讓這群士兵發揮作用,為邊疆部落間的穩定性出一分力。
她想要天下太平,也想讓她的夫君安全歸來。
「那是不是王妃啊?」幾個守夜的士兵,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纖小女人的身影,不禁疑惑問道。
「這麼晚了,王妃也該睡下了,不會是她的。」一個大呵欠隨即而來,倦困的士兵拍拍同伴如此說道。
「我還是跟去看一下吧!」士兵仍然放心不下,深怕疏於職守,便自動上馬跟上已走遠的身影。
他並沒有驚動前面頭蓋披風的女人,只是遠遠地跟著她,來到了附近清兵的行營。
「真的是王妃?」當他認清卸下披風的臉正是恪純時,著實詫異極了。「這麼晚了,她來到清兵行營幹嘛?」
不久後,便見一個男人從行營中步出,將恪純迎進營帳內。士兵也認得那個男人,他就是大清副將阿薩拉。
夜闌人靜,一對男女私會……這還不是天大的醜事嗎?士兵腦中浮現這個想法後,嚇得搗住自己的嘴巴。
不行,他一定要稟告王爺才行。雖然他們大漠男兒生性不拘小節,但並不包括任由自己的女人背夫偷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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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大清軍隊竟一起集結在邊境。我見到的時候簡直快傻了。」
巴木克在晚飯席間,滔滔不絕地描述今早他和圖察爾等人回來時,親身遇到的「趣事」。
坐在圖察爾身邊的恪純,一整晚都沒有作聲,只是默默地望著身前的飯菜,幾乎快吃不下。
她是巴木克口中那件「趣事」的始作俑者,又怎敢作聲?加上今早圖察爾回來後,幾乎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只是乾瞪著她,怕是在生她的氣吧?
她又怎麼會知道,他根本不是去打仗,只是去談判?當天她誤會時,他又沒有糾正她,而且她真的是天天心神不寧啊,他又怎能怪她去找軍隊幫忙呢?
聽了巴木克的話後,圖察爾眸光閃爍,一臉高深莫測地瞄了身側的恪純一眼。
「巴木克,王妃對軍情不太瞭解,會鬧笑話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在這種事上大作文章?」圖察爾淡淡地說道:「還是你聽到王妃的其他閒言閒語了?」
恪純一聽,心裡不由得一驚,筷子也掉到桌子上。看來,圖察爾是真的很介意她在民眾面前鬧了大笑話的事?
圖察爾看見她的失常模樣,臉色也變得更為陰沉。今早守夜士兵對他所稟告的「醜事」,更是不斷纏擾他的思緒。
恪純竟然在深夜偷會阿薩拉?天一亮阿薩拉還慇勤地讓軍隊集結在邊境,看來這全是恪純的「功勞」啊!
他明明交代過她不要出營,也不要隨便跟其他男人有交集,但她竟罔顧他說的話,做出這種背叛他的行為?!
現在的她,面對他這個丈夫,究竟有沒有半點羞愧之心?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可是王妃這麼指揮清軍,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真要起兵,民眾一亂,其他部落又誤會我們要攻打他們,利用輿論誣賴我們,到時該怎麼辦?」
圖察爾看了巴木克一眼,口氣冷冷地道:「是的話也沒法子,我們不會坐以待斃的,大不了便叫王妃再讓清軍幫忙啊!」說完後他不再開腔,只是又淡淡地掃了恪純一眼,繼續吃飯。
恪純聽了不禁一楞,表情瞬間僵硬。
她知道自己錯了,鬧出大笑話了,但他們這樣的對話,圖察爾那冷淡又充滿深意的責備眼神,讓她覺得自己是傻子、是罪人。
枉費她為這件事心驚膽顫的,出了這麼多力,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幫了他們,原來人家早有計畫,根本就用不著她多此一舉。現在正怪她壞了他的好事,嫌她多事。
對,她就是笨、太愛多管閒事,誰教她不是蒙古人,老搞不清他們的規矩和心思:誰教她不是服侍他多年的女人,搞不清他每句話的背後是什麼意思。
「巴木克,你出去一下,我有話跟王妃說。」圖察爾支開巴木克,決定要跟恪純說清楚。
「你要罵的話就罵吧,我寧願你直接罵我,也總比把話埋在心底,卻處處針對我來得好。」他可知她的心有多難受啊?
「你去找過阿薩拉?」圖察爾首先發問。
她怔了一下,接著坦蕩地回答:「是,清軍是由他率領,我當然要找他……」
「有必要在深夜嗎?」
「我怕你們出事,我待不到天亮才去講啊!」
「真是只為了擔心我嗎?不為其他的事?」他沉沉問道。
說著說著,恪純這才發現圖察爾原來在懷疑什麼。「你……誤會我和阿薩拉有私情?」
「那是誤會嗎?」他幾乎是在低吼了。「有人見到你們深夜私會。你是王妃,竟如此不顧禮義廉恥,做出這種事,教我如何自處?」
「我做出什麼事了,我只是去找人幫忙而已。圖察爾,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沒有背叛你,對不對?你們蒙古人真是太——」恪純將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鐵青著臉。「算了,我吃飽了,你繼續吃,王爺,恕我先告退了。」
圖察爾也氣憤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連辯駁也懶了?她的心……是分給了兩個人,還是從來只在別人身上?
手上的酒杯被圖察爾捏碎,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爺,發生什麼事了?」守在外面的巴木克見王妃一離開,帳內便傳來破碎的聲響,嚇得連忙進來查看。
「沒事。」圖察爾步出帳外,跨上馬匹馳騁而去。「你不用跟了,讓我自己靜一靜。」
這是恪純在婚後第一次喚圖察爾為「王爺」;這也是圖察爾第一次沒有回親王帳的長夜。
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天,恪純依舊同圖察爾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先低頭,他也沒有與她共宿一帳,不知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麼冷戰,但那緊繃的氣氛使所有人做事時都更小心翼翼,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午夜夢迴,恪純看著窗外明亮的月光,被圖察爾刻意忽視和誤會的委屈苦楚,都像潮水般地湧上心頭,無力感貫穿她全身,孤獨與寒冷從她的脊背泛至全身。
這就是這段婚姻該有的結局嗎?從京城來蒙古時,她已經對這段政治婚姻抱著灰心態度,想過數十種與陌生夫君會發生的不同關係,而現在,只不過是其中一種她想像過的際遇罷了。
但為什麼她的心會如此酸楚?一開始她就掉落了一顆心,她愛自己的丈夫,而他也曾經百般討好,表示他也愛她,使她對這段婚姻充滿信心與憧憬。
現在她才發現,他們的心原來無法緊密相貼在一起。她不瞭解他內心的每個考量,他也沒有對她這個做妻子的敞開心扉,沒有關懷她的感受,把她的忿然當成是小孩子鬧脾氣,更把她的擔憂當做是婦道人家不諳世事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