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婚後,恪純正式搬進圖察爾的親王帳內,過著被科爾沁部人民稱之為「天作之合」的婚姻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恪純才體驗到遠嫁蒙古,是怎麼一回事。
大清自開國以來,實在有數不清的格格公主嫁給蒙古貴族,她們的身份高貴,嫁的也是有權位的大人物,生活理該舒適無憂、奴僕成群,但其實京城裡的人家,並沒有多少人真心願意把養得好好的閨女嫁到蒙古去。
除了不捨之情,恪純終於明白箇中原因——
在蒙古族的家庭裡,一般都由婦女當家,而勤勞質樸更是蒙古族婦女的高尚美德。要當個稱職的妻子,一般要早起晚睡、終日操勞,更要對公婆孝順、對丈夫賢慧、對兒女慈愛。
這些道理,她都從每天對自己「循循善誘」、督促她成為優秀王妃的蒙古嬤嬤們口中聽得一清二楚,也記在心裡。
「王妃不是本族人,或許不知道蒙古婦女日常的生活,從遷徙時將帳幕裝車和卸車、擠牛奶、煉製奶油、縫製皮毛、鞋、短襪和長袍等全都是自己親手做的,其他婦人也都是一樣。」
「可王妃不是普通女子,她是身份嬌貴的格格,現在是尊貴的王妃啊!」身為恪純的貼身婢女,翠翠自然要維護主子。
假如主子被人故意貶低、欺負,那她們做下人的也會跟著受罪啊!
「我們當然知道王妃的身份高貴,可是她既然嫁給我們王爺,就該入鄉隨俗。那種粗活當然不能讓王妃碰,但王妃最少要明白我們的精神啊!」
「嬤嬤,請放心,我會努力學習的。」恪純適時發言,誠心表達自己的意願。
有事忙忙也好,否則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跟從前她在京城時差不多的話,實在會悶得發瘋。
「王妃,別怪嬤嬤多嘴,我們可說是看著王爺長大的,雖然女人們對王爺很迷戀,卻從未有任何一個女子讓他放在心上,但他卻如此喜愛你,可見他對你真的是特別有情,你可要好好把握。」
任誰也看得出王爺對王妃的寵愛,成親以後他們更恩愛得羨煞旁人,所有蒙古女子也在嫉妒王妃的幸運,假如王妃不好好努力令自己更優秀,怎對得起王爺、怎麼令其他人心悅誠服,承認她是個配得起王爺的女人?
「為了能融入圖察爾的生活,我不怕吃苦,不怕學習新事物,以後還請你們多多指點呢!」聽見別人提起圖察爾對她的好,恪純心中暗喜,笑著沏茶。
身為女人,誰不希望被心愛的男人呵護備至,享受被寵愛和重視的感覺?正因為她愛圖察爾,因此她希望用不同的方式去得到他更多注意,回應他對自己的好。
「誰讓我的王妃吃苦了?」
有人從後面一把將恪純納入懷中,嚇得她尖叫了一聲,待她看清楚,才發現是圖察爾。
他總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出現,笑著用力的抱住她,如同抱著最寵愛的小貓。
「王爺福安,我們先告退了。」帳內的僕人們見此情景,在行禮後馬上退出帳去,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圖察爾,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啊!」恪純笑咪咪地迎視他。
婚後她便發現,圖察爾其實很忙,有時他要帶著騎兵巡視,有時進到書房裡半天也不出來,也不讓她去打擾,不知在忙些什麼。
之前他還常常陪她去玩,那豈不是花了他很多心力?每次想到這點,恪純就無法埋怨他時常不陪在她身邊了。
「只要沒什麼特別的事,我便回來多陪你。」圖察爾神采飛揚的道,面容也益發俊美。
成婚近兩個多月,抱得美人歸後,他更專心於公事上,今天還是巴木克提醒,他才發現自己冷落了嬌妻,以後得多注意一些才是。
他坐在大廳裡休息,她則端上熱姜茶,一杯下肚喝得他渾身暖洋洋,說不出的舒爽。
看著丈夫品嚐自己送上的茶、那樣一臉滿足的表情,恪純就覺得一切辛勤都是值得的,難怪這裡的婦女們都甘心情願地為家庭做牛做馬。
「你還習慣蒙古的生活嗎?」他開始跟她閒話家常起來。
「還好吧!」她偏著頭沉思。「到底不是生長的地方,難免有些不適應,但是大家對我挺好的。」
圖察爾看恪純露出淺淺笑容,眼角微微上彎成新月般的形狀,僅僅這樣的笑容已足夠教人感到驚艷。
她美麗嫵媚,又帶著點開朗與頑皮,讓人恨不能將之綁在身邊,但又不得不放她自由來去,任由她做喜歡的事,永遠保有此刻的微笑,不會因為規矩而受局限。
「恪純,中原的茶清香淡雅,蒙古的茶濃郁醇厚,各有優點,我都喜歡。你不一定要完全跟從蒙古的生活,保持你原來的習慣也挺好的。」圖察爾淡淡地對她說道。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恪純怔住,但仍笑著說:「其實嬤嬤們說得對,我已經不是養在深閨的格格,理該學著如何服侍你。」
「我娶你回來當妻子,又不是要你當丫鬟。」他輕輕皺眉,終於瞭解到她這幾個月來到底在忙些什麼,身子都沒有豐盈起來。
「不行,你是汗王,身為科爾沁部的旗主,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著你啊,我才不要讓你丟臉。」她緊緊摟住他,要他安心。「我會量力而為,不會讓自己吃苦頭的,你放心。」
這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她說不清楚,可是正如每個被他緊擁而眠的夜,呼吸著他的氣息時,她心底就會發出一絲絲幸福甜蜜,為了他,什麼都甘願。
「不如……你做別的事情,讓我有面子一下,好不好?」圖察爾擁著她,腦裡動起這個念頭。
雖然他的笑意染滿雙眸,但表情看起來卻是無比認真、嚴肅。
「什麼事?」她興奮地跳起來望著他。「你是指近日舉行的騎馬競賽嗎?我告訴你,我的騎術有進步哦,參加的話說不定能勝出呢,到時一定能讓你很風光。」
「不,我是指……你快點為我生個小娃兒吧!」他笑吟吟地撫上她小腹。「新婚第一年就有喜,是名符其實的雙喜臨門,我們一定會很有面子,才不用讓你去學什麼辛勤持家的粗活兒。」
「圖察爾,你好壞哦!」恪純沒料到他有這個念頭,霎時羞得滿臉通紅,但心念一轉,她眉角半勾,瞄著他疑惑地問道:「那麼快替你生小娃兒……真的會讓你有面子?」
「哈哈哈,恪純,你真的是我的寶!」她的反應惹得他開懷大笑,馬上樓著她進內房去。「來,我們快去生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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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生活在較原始、不穩定和動盪的生活環境中,蒙古人民鍛煉出彪悍、勇猛的民族風氣。騎馬、射箭、摔角成為他們平常的愛好與生活項目之一,因此草原上其實並不荒涼,反而人氣鼎沸。
當大家都在競技場上湊熱鬧時,感到有點疲累的恪純,先自行回帳裡去躺著休息。
她邊走邊頹然地想——真是的,才在烈陽下站那麼一點點時間,她就體力不濟了,那麼弱的身子,如何能趕快替圖察爾懷個小孩?
甫來到親王帳篷外,恪純便看見一個身懷六甲的陌生婦人,正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好像在找誰。
「請問你是……」恪純趨前好奇地問道。
「我是巴木克的妻子,名叫塔真。你就是王爺新娶進門的王妃?」孕婦看著恪純,眼神不斷起伏波動。
「是,我叫恪純。」恪純微笑點頭。「我來蒙古快半年了,卻從沒見過你,剛才若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見諒。你老是站著也不行,不如快跟我進去坐一下吧!」
恪純對眼前的孕婦真誠相待,更親手扶她進入帳內。巴木克是圖察爾的得力手下,他的妻子自然也該是她和圖察爾的朋友。
「我原本是王爺的侍婢,半年前和巴木克成親後,便隨著他回我原籍的厄魯特部省親兩個月,後來我懷孕了,巴木克便讓我留在厄魯特部安胎,等狀況好一點後才讓我回來這裡。」塔真淡淡地說道。
昨天她一回來,便聽見圖察爾已跟滿清格格成親的消息,著實大吃一驚。今天趁著騎馬競賽、大夥兒都在忙碌的時候,便忍不住來會會這個新王妃。
「那你可要好好休息才行,別四處亂走了。」恪純關心地扶塔真坐下,目光不經意地望著塔真那已懷了四個月身孕的肚子。
塔真亦細細地打量恪純,她越覺得恪純國色天香,心裡就越是妒忌憤恨。
之前圖察爾還不是親王時,就已經有不少因政治關係而納進府的女人,只是他很少去「光顧」而已。她見過幾個,外貌實在不怎麼樣,他也沒有特別喜愛誰,實在讓人嫉妒不起來。
可是聽巴木克說,圖察爾對恪純呵護備至,疼愛非常;她這一見,更覺得美麗大方的恪純很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