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起英動作也是夠快的,不到五分鐘,人就奔上了二十五樓。她才現身電梯口,趙美華就一把將她拉到旁邊去。
「在哪裡?在哪裡?狐狸精在哪裡?」李起英劈頭就問,還不忘壓低聲音。
此時二十五樓的情況是,翟大執行長關在辦公室工作,辦公室外則端坐著一臉落寞的沈秘書,而那個坐在圓桌前喝著奶茶的,正是此刻的重點——方緹黎是也。
「在那邊啊,你看,翟先生居然讓她來公司等他下班,天哪,中午做不夠,晚上還要喔?」
趙美華的快嘴引來李起英的瞪視。
「你這女人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恐怖?」李起英無奈地說。
「拜託,你以為翟先生是鐵做的嗎?有女人也是正常的,但是這女人居然敢堂而皇之跑到公司來,還真帶種。」趙美華說著還有點佩服的味道。
自然她又被瞪了。
「那沈秘書呢?她說了什麼?」李起英又問。
「沒說什麼啊,還端茶給她喝,雖然臉色蒼白,但是還是很有禮貌。這沈秘書也太壓抑了。」
「你懂什麼,這叫做識大體,執行長需要的就是這種蕙質蘭心的女人。」李起英說著挺起身子。「這樣不行,我得去幫她出出氣,不然任人侵踏到地盤來,那怎麼可以?!」
「出什麼氣?你想幹麼?」趙美華還在驚呼,就看到李起英大踏步直接往狐狸精的方向去了,她趕緊追了過去。
這邊的方緹黎正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拿了一份報紙在看,直到對面的椅子被拉了開來,有人一屁股坐到她面前。她呆了一下,然後抬頭朝來人露出微微的笑,算是招呼。
「這位小姐,你叫什麼名字?」李起英直接就問。
方緹黎又是一愣,這才回答:「呃,我姓方,方緹黎。」
「方小姐,我知道我這樣有點冒昧,但你跑到公司來找翟先生也很冒昧,畢竟這是工作的地方,你知道的……」身為一個情婦,跑到神聖的辦公場所,實在不識大體吧!李起英試圖曉之以理。
「其實我也這樣覺得,我以前從沒來過,但今天翟……那個他叫我來等他……」現在是上班時間,方緹黎也覺得自己在這邊很怪。
「哇啊,你是在示威吧?以為自己很特別嗎?」趙美華忍不住插了嘴。「告訴你,就算執行長從來沒帶『女朋友』來過公司,那也不表示你是特別的。」
「女朋友?可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方緹黎總覺得她們好像哪裡誤解了,她正努力想搞清楚。
「拜託,說是『女朋友』是給你面子,難道要我們直接稱你是情婦還是午妻嗎?」李起英這下倒是比誰都爽直了,她就是看不慣這女子裝無辜的樣子。
「情婦?午妻?」這下子換方緹黎傻眼了。她……怎麼會是翟邑振的情婦還是什麼午妻的,難道她們認錯人了,翟邑振其實另外有個情婦?她的心整個都沉了、亂了。
「別裝了,我們那天都看到了。大中午的從飯店出來,分手前還摟摟抱抱的,一點都不怕人家知道似的!」趙美華看她一臉茫然,趕緊提示她。
飯店?摟摟抱抱?方緹黎呆滯的腦子終於把這幾個關鍵詞做組合,才恍然大悟她們看到了什麼畫面。「天哪,你……那個中午……啊!」
這真是太丟臉了,她被老公拖著上飯店,居然還被翟邑振公司的員工看到?然後她們剛剛說什麼來著?午妻?情婦?
暈紅著臉對上面前兩張強烈表示鄙夷的臉,她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該怎麼解釋起呢?怎麼解釋都很尷尬吧?
「怎麼?敢做還怕人家發現哪?」李起英不客氣地說。「雖然翟先生還沒結婚,但你以為你們這樣的關係能維持多久呢?到最後他一定還是會選擇像沈秘書這種良家婦女,這種蕙質蘭心又能夠在事業上輔助他的人,我勸你不要癡想太多了。」
「還沒結婚?他……那個我……」方緹黎吶吶地辯解,卻在接觸到沈沛筠那雙帶著委屈哀怨的眼神而沉默了下來。
原來她喜歡翟邑振,原來大家都知道,且顯然公認她是翟邑振的良配。忽然間,方緹黎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鯁了根刺,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來,說不出的難過。
「怎麼?沒話說了?我看你年紀輕輕,還是多為自己打算的好,快點找個比較適合自己的男人吧!」趙美華還在勸著。
「比較適合自己的男人……」方緹黎喃喃重複著這句話。在她們眼中,她就那麼不適合翟邑振嗎?看到她跟他從飯店出來,大家居然一致認為她是個午妻,而不是女朋友,或者是更為親密的……妻子?
忽然她覺得自己內心底部那個被自己埋起來,刻意忽略的恐懼在迅雷不及掩耳下被掀了出來。
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心底也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他清醒過來,就會後悔跟她結婚了。他不僅客觀條件優秀,在性格上更是沒什麼可以挑剔的,他甚至不大男人。
但她是他的妻子。
每當她自問自己憑什麼得到這個男人,憑什麼受盡他的體貼、寵愛,還有婚後一切一切的自由時,她自己都回答不出來。
看著她臉色逐漸蒼白,圍著她的李起英跟趙美華,還有稍遠兩步的沈沛筠,臉上都出現猶豫的神色。
但是方緹黎沒有注意到任何人的反應,只是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神情顯得有點恍惚。
這一片尷尬結束在辦公室的門打開的剎那。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翟邑振手裡提著公事包,朝方緹黎說。
其他的三個人迅速地散開,像是沒事人一樣,努力地裝忙。而翟邑振並沒有針對這奇怪的情景發問,只是朝方緹黎多看了兩眼。
「喔,好。」方緹黎也若無其事地起身,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試圖抹去尷尬的氣氛,還有自己略顯蒼白的神色。
翟邑振按了電梯,摟著她的腰走進去。這一次她連抗議都忘了,任由其他三個女人看著這一幕瞪大了眼,她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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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邑振難得來看場電影,但他並沒有將全副心思放在影片上。他發現身旁的方緹黎雖然一直都張著眼睛盯著螢幕,但是神情老是恍惚,似乎是張著眼睛在打瞌睡。他感覺到她有心事,他等著她自己開口。
電影散場,兩人隨著人潮走出電影院。
「覺得好看嗎?」翟邑振看似隨意地問。
「還……還不錯呀!」方緹黎笑笑。「你餓不餓?剛剛為了電影場次,只隨便吃了點東西,家裡好像沒剩什麼吃的,你餓的話我們買點吃的回去?」
「我們這樣老是在外面吃飯、約會,簡直跟男女朋友沒兩樣,除了晚上我們是回到同一個屋簷下。」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這麼說。
「你……該不會是在抱怨我不會煮飯吧?」方緹黎半開玩笑地說,但說話的同時卻有點心虛。別說她烹飪技巧很不怎樣,就算她的技巧還過得去,她也不曾為他準備過三餐,反而都是他在張羅她吃的比較多。所以要真算起來,她確實沒有當人家老婆的資格。
「會不會煮飯不是重點,對我也不是問題。」他淡淡地說,希望她能夠體會得到他的意思。希望他的問題能讓她多想一些,究竟她是不是還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而沒把他當作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心理上的改變比形式上的還要重要。」
他知道她一直沒有讓自己從女友的身份轉化成妻子。很多時候她對他還是客氣的,不是那種理直氣壯、理所當然要把自己的痛苦、壓力與他分攤的心情。就像剛剛,她被他的員工圍住,看她的臉色他就知道她不大愉快,但她提都沒有跟他提。
最近這些都讓他越來越失去耐心。他原本希望慢慢引導她去適應婚姻,慢慢讓她有能夠依靠他的信心,但是實在該死的太慢了。不僅因為她有太多時間不在台灣,更因為地在某些方面也實在太遲鈍了。
有時候他真想把她抓起來抖一抖算了,只是他心中的悶氣在碰到她的身體時,往往會化作情不自禁的熱情反應。而通常她那更情不自禁的熱情回應就會稍稍的安撫他的不悅、他的挫折感。直到下一次,悶氣繼續累積,化作其他形式的爆發。
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
翟邑振的眉頭忍不住用力地皺了起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像你老婆?」看著他皺眉的動作,方緹黎小心翼翼地問了出口。
「有人這樣說了?」他回問。
「沒有啦,就……有點好笑,我們那天從飯店出來,好像被你公司的人看到了。」方緹黎故作自然地說,一副輕鬆自在的說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