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空姐個個滿懷希望地來又失望地走,筱芙莫名地感到一絲高興。
或許是心情已平靜下來,緊繃一下午的情緒漸漸放鬆,倦意席捲而來。她靠著椅背,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終於睡著了。
看完台灣上個月的營運報表,范原徹揉揉酸疼的眼,轉頭一看,筱芙已閉眼睡去。入眠後的她少了火氣和倔強,臉蛋的線條更加柔美,看著她長而鬈翹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及弧型完美的唇,一股火熱襲上他的胯下,慾望在體內流竄。
他閉眼靜靜感覺原始本能的暴動。她真的很特別,他早已不是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但一碰上她充滿活力狂野的眼,他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唉,好久沒有這樣衝動行事了。一碰上筱芙,他便不由自主地讓直覺和感性主宰一切,所以才會將錯就錯地不戳破她的誤認,頂替別人接受她的聘雇。
他這麼做是不是太輕率了呢?
這應該符合莎莎給他的建議吧!他輕笑。不過,真的很有用,自從和她見面後,他的心情就變得很好,和她鬥嘴比任何運動都要提振他的精神,看著她火冒三丈的模樣,不知為何他便覺得有趣。
尤其她吃醋的樣子,使搭機的無聊一掃而光,原本枯燥乏味的營運報表也變得有趣。她好奇的目光,想看又抗拒不看的舉止,他全都看在眼底。
她一定很困惑吧!他並不如預期的表現,絕對不符合她對男公關的印象,但他本來就沒打算偽裝到底。
他不曉得這樣的誤會到何時才會被拆穿,結束這荒唐的關係,他只覺得像這樣各取所需的感覺並不壞,反正誰都沒有損失,也許他們能維持這誤會直到她參加完婚宴,然後她滿足她的自尊回到台灣,他完成「階段性任務」後,也得回到自己忙碌的生活和工作。
所以,就這樣吧!第一次他沒有計劃、沒有預期,讓命運完全主導一切。范原徹望著她的睡臉出神,嘴角不自覺地浮現溫柔的笑。
他替她調整椅背,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更舒服些,然後又呼叫空服員取來枕頭和毛毯,輕柔地為她蓋上,擋住機上過冷的空調。
看著她睡得更甜、更舒服,范原徹也開心地拿出另一份報表審閱,恬靜的氛圍在靜謐的機艙中濃濃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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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了一個小時又四十五分後,飛機終於降落在香港赤鱲角機場。
帶著濃濃的睡意,筱芙在范原徹的催促下,起身離開座位。
「到了啊?」
「嗯。妳走前面,包包我來拿。」
對范原徹的指示,筱芙沒有抗議,乖乖地照做。許是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筱芙對范原徹扶在腰間的手,完全沒有注意。
只是步出機艙口時,那群空姐瞪她的目光足以燒掉一座森林。筱芙暗暗咕噥,不懂這群空姐幹麼看她像見到仇人一樣。
她剛有得罪她們嗎?奇怪,送餐點時還好好的啊,怎麼小睡一覺起來,就全變了樣?難不成她剛睡著時,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就這樣胡思亂想下,她迷迷糊糊地通關,被范原徹推來拉去,終於領好行李──其實都是范原徹一個人忙,她只負責呆呆地站著而已──范原徹推著兩人的行李大步往前邁進。
大門打開,有些冷冽的夜風吹醒筱芙的瞌睡蟲。她左右看了看,問:「我們要去哪兒?」
「出關前我和飯店人員連絡過了,他們會派車來接我們。」
「咦?」想不到他那麼細心,連這些都想到了。難道這就是身為男公關的專業?
一陣冷風吹來,只穿著連身洋裝外罩針織衫的筱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范原徹皺著眉看她。「妳會冷。」那根本不是個詢問句。
筱芙點點頭,大眼緊巴著他。他該不會想脫下外套,然後溫柔地罩在她肩上?雖然有些老套,但這才像超級男公關的作風吧!
想不到范原徹只冷冷地說:「妳明知道到香港會很晚了,氣溫可能會很低,實在不該只穿這樣搭飛機。至少應該再帶個外套以防萬一。」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應該脫外套給她穿咩?怎麼突然對她訓起話來了?他到底是她請來的男公關還是保母啊?碎碎念了一堆,真是夠瞎了!
「那你不會脫外套給我穿啊!」
「我才不要。妳會冷,我就不會冷嗎?」他拒絕得很乾脆。
沒見過男人這麼沒風度的,筱芙撇開頭,氣得不想看他。平常她只要喊個冷,身邊的男人莫不趕緊脫下衣服給她披著,不管自己有多冷、身上的衣服是否夠穿,只要能脫就脫。哪有男人敢在女人面前喊冷的啊?
就眼前這范原徹會這麼不識趣地拒絕表現紳士風度。虧她剛才還覺得他很細心說,唉,這男人到底是哪裡構造不對啦?為什麼他的一舉一動總是超脫她的認知範圍呢?
突然,一條溫暖的毛料圍上她的肩──筱芙抬頭,看見范原徹仍舊掛著剛才那張撲克臉,但眉宇間卻流轉著一絲溫柔。他抓著喀什米爾羊毛圍巾的兩端,套住她,將她困在懷裡,為她擋去冷風。
「因為常東南西北地跑,所以我習慣帶條圍巾在公事包裡。妳先勉強禦寒吧!」
筱芙怔怔地望著他,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出乎意外的舉動,攪亂了她心跳的節奏。
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感覺心臟在胸腔內沉重地跳動。
就在此時,一輛黝亮的朋馳轎車在他們身邊停下來。身著暗黑色制服的司機迅速下車,向他們行禮。
「不好意思,久等了,執──」
范原徹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沒關係,叫我范先生就好了,這位是高小姐。」
司機先是驚訝地張大嘴巴看著他,隨即恢復鎮定。
「是的,范先生,高小姐,歡迎來到Hong Kong。請上車吧!」他替他們打開後座車門,立刻轉身將兩人的行李卸下,放入後車廂裡。
完畢後,豪華轎車往前駛去,遠處一團團燦爛的亮光就在一段黑暗之後,從窗外望去,那巍峨聳立的摩天大廈彷彿矗立在海上一般。
而那團團閃爍的燈火正不停地放送著香港特有的活力。望著遠方燈火通明猶如白晝的不夜城,筱芙的心卻煩亂了起來。
但她隱隱明白,那煩亂的原因並不像之前在台灣時,單純地因為緊張。
她緊緊盯著窗外飛逝的夜景,昏黃的路燈不時從她眼前閃過,肩頸上那喀什米爾圍巾默默地傳來柔柔的溫暖。她緊抓著圍巾,嗅聞著專屬於主人的氣息,胸口那團亂糾結得更緊、更複雜了……
第三章
愛是瞭解一個人,關心他,和他分喜分憂。
──《安妮的日記》
「你說什麼?!」筱芙嘴角微微抽搐,輕柔的聲調有著風雨欲來前的不祥寧靜,像是櫃檯經理再多說一句令她不滿意的話,就會引爆。
「呃……」櫃檯經理急得冒汗,儘管明知會惹來一陣責罵,還是得照實說出情況。「因為蕾機前只系來電詢問,並昧有實際完成訂房,所以……」
「可是我明明上網訂房了啊!」筱芙努力控制脾氣,但由於先前過度緊繃的情緒及搭機所帶來的疲憊感,已大大削弱她的挫折承載能力。
「但蕾並昧有喀實填寫訂房表格,我們的系統昧有蕾所說的訂房確認單,很炮歉。」櫃檯經理用著蹩腳的國語努力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說,今晚我是住不到房間,要我流落街頭嗎?」她不自覺地提高聲音。
「我昧有要蕾流落街頭,只是我們目前的房間都滿了,實在昧有多餘的房間給蕾住,對不起。」
「我不要你對不起,我要你變出一個房間給我。」
櫃檯經理垮下臉。「這我啾沒辦法了,不然……我替蕾詢問其他飯店看看好了……」
「怎麼回事?還沒Check in嗎?」剛上完洗手間的范原徹,發現筱芙還在櫃檯前一副怒火沖天地和滿臉無奈的櫃檯經理對峙,覺得事有蹊蹺,才過來瞭解情況。
他原本想,既然筱芙有訂房,便不需要出面,免得太快露出馬腳,所以才一進飯店就借口去洗手間,讓她去Check in。
「啊,執行──」
站在筱芙身後的范原徹對櫃檯經理搖頭示意,櫃檯經理一臉驚愕,但隨即回過神來洞察其意,便噤口不語。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
筱芙氣得撇開頭不說話,櫃檯經理支支吾吾地說出事情原委。
瞭解事情癥結後,范原徹對她說:「妳先去上個洗手間,這事我來處理。」
「可是我不想上廁所,而且這是我的事──」筱芙本想說這是她的事,應當由她自行解決,但范原徹打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