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窘促的別過頭,力求表定地道:「我是說,你、你不用上班嗎?」
「我回來拿些資料,還有,我想要聽一個答覆。」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的眼睛……」
「哦,我沒事。」她將想哭的衝動嚥了回去,勉強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現在在你家打掃?噢,對,你請人調查我。」
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要確認你不會逃跑。」
「我為什麼要逃跑?」她忽然鼓起勇氣,眸光專注的凝視著他。「你真的覺得我可能會是朱德玉嗎?」
「許多線索都指向你。」他黑眸倏地瞇起,警覺的盯著她,「你找到了什麼證據嗎?」
小辛陷入天人交戰中,雲巧的眼淚和她的良心激烈的拉鋸著。
「我……」她淚水盈眶,哽咽地道:「我……」
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只好把寶寶拿掉,那我也不能夠和育民團圓了……你忍心讓我把孩子拿掉嗎?這是一條小生命啊……
雲巧悲慘淒厲的叫喊在她腦海再度響起,她驀然打了個寒顫——寶寶,巧姊的寶寶……
天哪!
「我、我有一個布娃娃,上面……繡了一個朱字,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她的頭低垂下來,知道自己在這一瞬間已經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輩子,她永遠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也無法寢食安眠了。
可是寶寶是無辜的……如果她狠心袖手旁觀,巧姊他們一家人怎麼辦?
已經回不了頭了!
「你的布娃娃在哪裡?!給我看!」至默的雙眸炯炯發光,一把抓住了她的肩頭。「快!」
「在、在我家。」
話聲方落,她立刻被他拖著往外走,大驚失色叫道:「等一下!你要幹什麼?」
「我們現在馬上回你家拿。」
小辛心慌意亂,要命,剛剛她是信口胡謅的,她甚至在一分鐘前還沒想到要這麼冒充,所以娃娃上頭哪裡會事先繡了朱字?
「等一下!你等一下。」她恐慌到聲音都變了,乾澀地叫道:「我還在上班,等下班後我再拿來給你看。」
「你還上個鬼班?」他低吼,不可思議的瞪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證實你的身份。」
「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這是我的職責。」她顫抖著手,硬是抓住門框怎麼也不肯跟他走。「你幹嘛那麼急?」
「你為什麼不讓我現在就去拿你的布娃娃?難道……」他眸光陰鬱!燃起危險的火焰。「你想待會趕回去在布娃娃上動手腳?」
賓果!
小辛的臉瞬間慘白,當下就想要自首,可是一想到雲巧肚子裡的寶寶,她吞嚥了口口水,硬下心腸——
「算了。」她故意面無表情的揮開他的手,「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我從來就沒打算當什麼朱小姐鴨小姐的,就算我是朱德玉,我也不打算跟遺棄我十九年的親人碰面……最難熬的時光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活得很好,不需要靠任何人。」
「你……」他的目光怔仲的注視著她,原本起疑的念頭又猶豫了。
「我只說我的布娃娃上頭繡了個朱字,說不定我的父親是朱阿三或朱阿四,根本跟你們朱氏集團沒有關係。」自小在吃苦與接受磨練中長大,外表可愛天真,個性善良的小辛還是有些街頭智能的。
她知道欲擒故縱、欲乘反除的道理。在孤兒院時,當你越想得到某樣二手破舊的玩具時,越不能對它表示有興趣,否則一些頑劣的院童就會故意在你面前搶走它,只為了看你傷心失落的樣子。
至默沉默的盯箸她,盯得小辛背脊冷汗涔涔,掌心不斷沁出汗來,手指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最後,他終於歎了一口氣。
「好吧,晚上再看。」他讓步。
小辛憋著的一口氣猛然鬆了開來,幾乎腿軟癱坐在地上。
「晚上,把布娃娃帶來。」他堅決地道。
「我會的。」她的眸光低垂,不敢接觸他的。
至默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裡怪異——他素來很信任自己敏銳的直覺,但是事情迫在眉稍,由不得他再細細斟酌考慮了。
從諸多線索看來,甄小辛最有可能是真正的朱德玉。
尤其……他相信天真卻有骨氣的她不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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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你去跟那個人說了嗎?你承認自己是朱家千金了嗎?!」
雲巧在疲憊的小辛一踏進家門,就跟在她後頭頻頻追問。
「我說了。」她全身虛脫的跌坐在沙發上,難過的摀住臉龐。「我真是個大騙子。」
雲巧驚喜地叫了起來,激動地抱住她,「小辛,謝謝你,你讓我們又有了一線希望了,謝謝你!」
她的良心緊緊揪疼,愧疚和罪惡感鞭笞著她,彷彿每一個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痛罵她.你這個不要臉的騙子!罪大惡極的騙子!
「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她鬆開手,茫然的抬起頭。
「當然對!你救了我們一家三口的命啊!」雲巧迫切地道:「只要一百萬,我們只要跟你借一百萬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了,小辛,然後我們不會再打擾你的,你可以安心做你的千金大小姐,沒有被拆穿身份的危險……」
她悚然一驚,「巧姊……」
「真的,我不會拆穿你的。」雲巧貪婪的神情再也掩不住。
小辛瑟縮的往後一躲,忽然覺得自己再也不認識面前的柔弱女子了。
「你為什麼要一直強調不會拆穿我?」她睜大雙眼,微微發抖。
「因為我想要讓你知道,我們還是好姊妹,真的,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犧牲上雲巧連忙解釋,深怕她反悔。
小辛怔怔的看著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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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小辛臉色蒼白的抱著布娃娃,站在別墅前按門鈴。
她已經一腳踩下去了,接下來等待著她的是萬丈深淵還是未知的悲喜命運,她都只能咬著牙接受。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到底做了什麼事?
「請進。」對講機傳來至默低沉的聲音。
「好。」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大門。
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住大地,當她看著燈火通明的客廳,以及那個凝視著她的英俊高大男人,她問出心裡的疑惑。
「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是誰。」她雙手緊抱著布娃娃在胸前。
「我是方至默,朱氏集團併購部總監。」他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眸光灼熱。
「你好。」她觸電般迅速鬆開他的手,不自在的轉過身。「我可以先坐下來嗎?」
「當然,請。」他優雅的走向廚房,「喝點什麼嗎?」
「硫酸。」她垂頭喪氣的低語。
「什麼?」他一怔。
「呃,隨便。」她搖搖頭,「都可以。」
她膝蓋虛軟的坐入舒適的義大利真皮沙發裡,將懷裡的布娃娃抱得更緊。
為了要繡那個朱字,她甚至把線磨得看起來舊舊的,免得穿幫。
「喝杯咖啡吧。」一陣濃醇的咖啡香氣飄散而來,他將咖啡杯遞給她。
「謝謝。」她接過昂貴的骨瓷咖啡杯,同時將布娃娃交給了他。
至默翻來覆去研究著布娃娃,對於那陳舊卻仍看得出是出自名家手工縫製的布娃娃,心中一動。
那個朱字,更令他推敲審視再三。
捧著咖啡杯,小辛屏住呼吸緊緊凝視著他。
「我會打電話向老爺子求證。」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很滿意。「但是我想,你應該是正牌的朱德玉。」
擺在眼前的諸多線索和資料都顯示出她身份的可靠性,至默揮去心頭那份隱隱難安的直覺,決定讓理智主導一切。
「你確定嗎?」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他相信了……
至默抑不住如釋重負和躊躇滿志的情緒,微微一笑,自懷裡取出一隻輕薄的黑色手機,撥號——
「靳管家,請老爺子聽電話,我有件事想向他求證。」
「至默少爺……老爺、老爺陷入昏迷了!」
他的臉色大變,手一鬆,手機瞬間掉落地毯上。
「發生了什ど事?」小辛跟著心慌了起來,不禁握住他顫抖的大手,「你、你還好嗎?」
「你有護照嗎?」他沙啞地問道。
「啊?」她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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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她有護照,這還是一年前清潔公司老闆為了招待員工到香港三天兩夜遊,才幫他們辦的。
在第二天一早,小辛就被迫向公司請假,拎著旅行袋跟著至默搭上飛往溫哥華的班機。
和到香港時的經驗完全不同,她一路順利的跟著至默和一名西裝筆挺的特別助理快速通關,然後在航空公司總經理的伴隨護送下,登上頭等艙。
「哇!」她環顧寬敞豪華的頭等艙,座位大到可以讓她趴在上頭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