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黑暗的孕育下,世界各地更開始出現一些有別於人類以往所認識的生物四出殺人,以血肉為生。一般人稱那些生物為妖獸或魔人,牠們擁有猙獰的外貌,魔鬼的能力,牠們彷彿就是人心底的噩夢。
正因為這些妖物猖獗,擁有驅魔殺妖能力的西藏密宗與梵蒂岡天主教打敗了各大小教派,成為最受人信仰的宗教,在東西方各領風騷。
而比起行使天父之大能驅魔的天主教,修持金剛乘,使用秘法和大手印消滅妖魔的密宗,又多添了一份神秘氣息,更加能引起人探究的慾望。
何況這次到香港來的活佛實在很特別,非常特別……奉命接待西藏活佛一行人的香港警務署長一眨不眨地看著在酒店落地玻璃窗前站著的長髮男子,這麼地想。
他出神之際,背對著他的男子肩頭微微一動,用紅帶束成長辮的烏亮頭髮在僧袍上輕輕晃動,在燈光底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芒,一把動聽的聲音響起。「署長先生為什麼一直看著我?覺得我有什麼問題嗎?」
明明沒有回過頭來,卻知道他在注視著,男子的靈敏令警務署長吃驚,定一定神後,尷尬地說。「啊!對不起!我只是覺得……活佛大人和我印象中的西藏僧侶有很大的分別,一時失禮了。」
「印象中的?署長先生是指我的頭髮吧!」背對警務署長的男子淡淡地說。「署長先生也很不喜歡我的長髮嗎?」
「咳!咳!」警務署長乾咳兩聲,紅著一張老臉拚命搖頭。「當然不是,活佛大人說笑了。長髮……我只是覺得有點特別,絕非惡意。」
「『特別』……所指應該是與其它儈侶不同。署長先生的觀點和很多人都一樣,但是,在十年前,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男子的聲音頓了一頓,再次開口時,低沉下來,彷彿正沉緬在遙遠的回憶之中。「他說,別盲目追隨,也別茫然遵從,要走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應做的事,我生平第一件真心想做的事就是不再剃髮,稱得上是立定決心的基石吧。」
警務署長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只得沉默,幸好男子也沒有接著說下去,右手抵著面前的玻璃窗,全神貫注於欣賞下方璀璨的景色中。
等了一會兒,警務署長微感不耐煩地張開口想叫他,但是,立刻就被站在男子三步之外的幾名武儈凌厲的眼神所阻。
等了約十多分鐘後,才聽男子再次發出聲音。「這裡很不同。」
「香港是一個國際大都會,自然與西藏有分別。」自以為瞭解他的意思,警務署長意氣風發地回答。西藏那種鄉下地方,怎能與香港相提並論
「我指的不是香港與西藏的環境。」男子語氣平靜地糾正他的誤會。「我指的是大地的氣息——混濁,污垢,黑暗。」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頭來。
在晃動的瀏海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孔,飽滿的額頭下,是兩彎濃中見清的眉,勻稱的鼻樑旁,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內星光閃爍,彷彿浩瀚宇宙的中心,又似反映著星光,最純淨的生命之泉。圓潤的鼻尖下,有著豐潤的嘴唇,完美的唇線弧度微微勾起,由潔白的喉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溫潤清晰。
他是如來,長大的如來,已經二十歲的如來,小時候矮小的身體已經長高,手腳變得修長,肩背的線條流順圓潤。
昔日臉孔上的稚氣可愛已成為翩翩俊俏,但是,在眼波流轉間,又散發出一股與時下年輕人絕不相同,混合著高貴端嚴與天真純淨的神態。
他身上依然穿著是西藏喇嘛常穿的紅黃僧袍,寬大簡陋的款式穿在他高挑的身上卻顯得特別好看,露出在衣料外的肌膚在長年尊貴的生活環境下,豐潤水嫩得彷彿吹彈可破。
「活佛大人的話未免太武斷了!」如來沒有經過修飾的話令警務署長的臉色不受控制地黑了大半,激動地辯駁起來。「香港是眾所公認的『東方之珠』,一顆在黑夜中閃耀五光十色的美麗明珠。」
如來沒有與他爭辯,走到沙發前坐下,將背靠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淡淡地說。「署長先生,既然已經將我們送到酒店,就不用再麻煩你了,請你與守在外面的警員們一起離去吧。」
警務署長皺起眉頭,說。「活佛大人,由警方派員保護你的事,難道你不打算重新考慮嗎?」隨著各種妖獸,魔人在全世界橫行,香港的治安亦日益敗壞,在市中心還比較好,但是,如果去到比較外區,即使以警務署長的身份,他也不敢說「安全」兩個字。
如來仰頭,揚手指著身後清一式的魁梧武僧。「他們每一個都是千挑萬選的武僧,我接受你們的保護就等於侮辱他們。」
感覺再次受到侮辱的警務署長不甘地攥著拳頭,高聲說。「香港警方的所有警員都接受過特種訓練,配備有最先進的高科技武器,這絕非你們的武僧可以……」
還未說完,其中一名武僧倏地抬起右手,以手刀向身旁的帽架輕輕一劃,竟以血肉之軀將那條有兒臂粗的黑色鐵柱削成兩半。
這種存心炫耀力量的行為令如來微微蹙眉,接著,抬起頭看向已經嚇得呆滯的警務署長。「署長先生,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這……」警務署長呆若木雞地看著那截鐵柱,定下神後,為了維護警隊的尊嚴,他依然口硬地說。「我們的高科技武器,絕對在區區武術之上。」
「不是武術,是密宗秘法,他們每個人都有刀不入的本領,我相信只要有他們在我身邊,已經足夠保護我了,不必勞煩香港警方。」暗暗在心裡佩服警務署長的口硬,如來想了想,客氣地接下去說。「當然了,其後在香港大會堂舉行的弘法大會,還要麻煩警方派員負責保安。」
「但是……」
如來不再理會他,輕輕揮手,身後的武僧已上前請警務署長離開。
「哼!」不悅地沉下臉,警務署長冷哼一聲後,轉身離開。
看著房門被用力合上,如來轉而向身後的武僧說。「我要禪定,你們也出去吧!」
「是!」八名武僧同時以響亮的聲音響應,躬身行禮,魚貫離開。
在倏然安靜下來的房間中,靠著沙發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如來伸手解下頸上的皮繩,將繫於繩上的柱狀紅寶石抓在右手掌心,烏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晶瑩的紅寶石。
濃密的睫毛斂下,在豐潤的臉頰落下淡淡暗影,身子靜止不動,眼中光芒閃爍,心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過了約半小時,才見他終於動了。
豐潤的唇瓣無聲蠕動,紅寶石冉冉浮升,在他雪白的掌心上團團轉動,柱身泛起晶瑩的紅光,光芒無所不在,將四周亦照得通紅一片,就好像正在向外面傳遞某種訊息,片刻後,紅光漸漸黯淡下來。
如來看著紅寶石發出一聲輕細的歎息,用皮繩纏著重新帶回頸上,就好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緩緩閉上眼睛,在沙發上盤腿打坐。
在完全的寧靜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由窗外射入的人造日光,一下子就變成五光十色的璀璨夜燈。
就在燈光變換的那一刻,空氣中同時傳來微妙的轉變,如來霍然睜開眼睛,光芒熠熠的眼珠準確地看向房門。
就好像在響應他的視線囁,一陣不急不搖的叩門聲適時響起。「咯!咯!咯!」
看著那道白色的門板,如來莫名地緊張起來,深深吸一口氣,濃密的眼簾合上再睜開。「請進!」
房門應聲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走進來。
就在男子踏進房間的一刻,如來的期待落空了,閃動光采的眼睛,瞬間黯然失色。
年輕男子漸漸走近,就停在五步之外,向如來彎身鞠躬。「我叫二郎,很榮幸見到你,尊貴的活佛大人。」
聽著男子充滿嘲弄的聲音,看著男人陌生的臉孔,如來濃密的眉頭蹙起來,在雪白的眉心上留下彷如吹皺一池春水的痕跡,輕輕地晃著頭。「我等的人不是你。」
「我知道!」二郎聳聳肩,說。「是總裁叫我來傳話的。」
如來忍著心中的不悅,問。「什麼話?」
「緣份未到。」二郎簡潔地覆述。
「緣份未到……」如來喃喃地重複他的話,接著,搖搖頭。「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
「可惜,他不想見你。」
二郎的話刺傷了如來,雪白的牙齒不自覺地咬緊,臉色微微剛白。
看出他的不悅,二郎帶點惡意地笑了笑。「尊貴的活佛大人。如果沒有其它事,我先走了。」
說完,二郎轉身打算離開,不過,足尖剛動,他就發覺有點不妥。
「活佛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如來定睛看著他。「我已經說過,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