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今日大概可殺一百人。」手持雙刀的人低聲說著。
「那我就殺個百二人吧!」手持長槍的人笑著。
「……今日是因為你兵器佔了便宜。」手持雙刀的人說著。
然而,就在大軍到來之際,卻不見殺意。
反倒是從軍中有人駕馬而出。
只見他一看到玄武帝,就是翻身下馬行禮。
玄武見著了是他,也是放心地笑了。
「太好了!」
「屬下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那將軍高聲說著。
「楊將軍身在楚營心在漢,為朕保全了十萬大軍!」玄武高聲喝著,身前的大軍就也是激動地舉刀高喊著。
「聖上萬歲!聖上萬歲!」
「……楊將軍,玄華揮動十萬大軍於後追來,這該如何是好?」玄武問著。
「啟奏聖上,城東駐軍該是戴將軍。戴將軍亦為舊朝忠臣,只須聖上登高一呼,必定改投聖上麾下。」
「……難不成是戴雲將軍?」玄武想起了其中一個武狀元。
「正是。有感聖上提攜,戴雲雖說為賊王效命,不時卻與屬下感歎前朝恩德。」
「太好了……」玄武喃喃說著,心情異常的激動。
就在今日,他要親手殺了玄華!城北。
「唐公子……」面對著成萬大軍,唐憶情仗劍以對,竟只是平靜神情。
他曉得的,已經落入了陷阱。
然而,如今想著的,卻是該如何讓最多的人活著。
丐幫對他有重恩,即使捨身以報也是當然。
任何想傷謝衛國的人,都得要踩過他的屍體去!然而……然而就在剛剛,敵將竟是說出了招降的話語。
只要他束手就擒,就放過其他的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不是?但是……他就是曉得的……他,唐憶情,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凡人。
玄華帝要他,必定為的是葉月明。
葉月明是武林的統領,有了他的效命才是真正收復人心。
然而……然而他曉得,大哥心裡想著的是前朝,那麼,如果他在玄華帝手上,大哥該怎麼辦……他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我降。」過了一會兒,唐憶情卻是如此說著。「可我要見他們平安離去。」
「成!」那敵將豪邁地說著。
「唐公子……」幾個莊裡人雙目含淚。
「快走吧,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唐憶情只是喃喃說著。「見到了大哥,為我說聲抱歉就是。」
莊裡人,幾個從玄華帝大牢逃出的人,背著謝衛國緩緩離開了。
那敵將信守諾言,然而等到了他們遠去之後,唐憶情卻只是高聲笑了起來。
「糟!給我拿下他!要活的!」那敵將連聲喝叱,上萬大軍就是蜂擁而上。
然而,幾道劍光閃過,唐憶情手上的寶劍卻已然斬殺六人。
鮮血噴在他的臉上,他的身上,唐憶情卻是面無懼色。
只有此時此刻,看著那幾十人因自己得救,才令他有活著的感覺。
下一個,要救的人就是大哥了……也許,唐憶情不曉得,此時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就與當日讓沈雲開如癡如醉的「柳青青」一模一樣。
自從曉得了師姐的毒無藥可解,只潛伏著、等著某日發病而死的時候,唐憶情就在想著,該怎麼救沈雲開。
沈雲開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他不像他,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只要有他在,像自己這種不幸的人就會少上很多很多。
可是沈雲開卻意外地讓他的情網縛住了,他始終掙脫不了。
那麼,當自己走了後,就會帶走他的心。
也許不是全部,但是,也會是血淋淋的一塊。
那日他就是見到了把自己關在房裡痛哭失聲的沈雲開後,才毅然決然地走了。
他不要在感情最深的時候死別,寧願生離,讓沈雲開從那時起就逐漸疏遠他、忘記他。
可他兩人始終做不到,短暫的離別造成了更深更濃的感情。
他不要他傷心,更不要他為了他成為千古的罪人。
既然總有一天要走,就要走得有意義。
一劍揮出,又是擊退了三人,然而,就著沈雲開送給他的隨身佩劍,唐憶情雙眼一閉,將它刺入了自己胸口。
——第十部·完——
番外——聲聲慢
荒野上,馬車徐徐走著,震動著傷口,也震醒了冷雁智!冷雁智翻身而起,不曉得自己此時究竟在何方,可那傷口的劇疼卻讓他慘呼一聲,重新疼得跪落在地。
極度的痛楚讓他額上滲著涔涔冷汗,他胸口的傷又再滲血了。
身上的低燒讓他的唇乾裂不堪。
沒等到馬車停下,冷雁智就已然靠著車廂,再度昏睡了過去。
離當日大戰,已經是第三天。
他一直在想,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可眼睛睜不開,腦中也始終渾沌一片。
斷斷續續的思緒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始終無法貫成一片。
清涼的水流入口中,冷雁智渴求般地不住吞嚥著。
那人將他抱入懷中,用茶盞餵他喝水。
冷雁智身上的燒始終沒退,然而那人的體溫卻讓他好是舒服。
「好些了嗎?」那人只是低聲說著。
聞言,冷雁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是他最希望見到,也曉得最難見到的人。
趙飛英……救他的人竟然是趙飛英……溫熱的淚水從他本已乾涸的眼眶裡不斷湧出,那日他刺他一劍,竟是為了救他……冷雁智想說些什麼,卻還是繼續昏睡了過去。
因為,在他的懷裡,是他唯一能夠安心的地方。
「玄英是誰?整日聽你喃喃說著。」
這日,喂冷雁智喝藥,見他睜開了眼睛,趙飛英就是低聲說著。
「是你朋友嗎?還是愛人?你想見他嗎?還是想告訴他什麼事?」一時之間不懂得趙飛英的話,冷雁智只是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雙唇微微顫著,彷彿想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吧?」趙飛英伏身聽著。
江南城北二十里的農村,紅色屋頂跟白色的窗。
玄英就在裡頭嗎?趙飛英走下了馬車,敲了敲門,而當門被打開的時候,一個俊秀的小男孩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怔怔地望著他,而趙飛英只是失聲笑著。
是啊,就是他啊,玄英,當日那個小孩子。
「你怎麼曉得這裡?」小男孩滿懷著希望問著。「是冷哥哥告訴你的嗎?」
「……沒錯,不過我不曉得他的意思,所以就帶他過來了。」趙飛英說著。
「冷哥哥一個人去江南城,擔心危險就讓我在這裡等他。」小男孩說話的時候,還帶著興奮的顫抖。
「我終於等到他了,我已經等了一個月!」這樣的小孩子,竟然自己生活了一個月?趙飛英看著他,只覺得那小男孩叫人心痛。
「他就在馬車上,過去看他吧。不過小聲些,別擾了他的靜養。」趙飛英只是溫和地笑著。
也因此,這旅程總共有了三個人。
趙飛英駕車,而小男孩就在車廂裡照顧冷雁智。
等到夜深,趙飛英才會回到車廂裡,靠著角落睡著。
曾經,玄英問過他欲往何處。
然而,以著天下之大,如今他既然帶走了冷雁智,也就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也因此,趙飛英將馬車駕往了山明水秀之地。
偶爾地,停留著兩天三天,偶爾地,只是經過。
趙飛英很少說話,至多只是下車看看山水。
經過市鎮時,會買上幾本書。
夜裡就著月光,靜靜看著。
也陪冷雁智看著。
雖說此時他的傷已然大好,然而太久沒有活動的筋骨,讓他一動就頭暈得厲害。
也因此,趙飛英沒有趕車的時候,就陪他看書。
有時候是在夜裡,有時候是在湖光山色之旁。
有時這靜謐的時光,會有蟬聲鳥鳴為伴。
趙飛英除了書,並不會多說些什麼。
冷雁智因為胸口的傷,一說話就犯疼,也少說話。
可就算兩人安安靜靜地在一起時,玄英也是踢著雙腳,饒有興味地看著兩人。
那把斬殺過千人的胭脂刀,此時只掛在了車廂旁,也許是因為這安逸的時光,那森森的寒氣在溫煦的陽光下顯得柔和了不少。
等到炎熱的夏天過去,就已然是秋天。
趙飛英買來了毛氅,給了玄英一件後,也替冷雁智披上了一件。
冷雁智的傷已經全好了,甚至也可以下車走動了。
只是,也許是因為這時光太過安逸,他已經養成了很少說話的習慣。
然而,此時趙飛英卻是如此說著。
「既然傷好了,如果你要走,就走吧,不用顧慮於我。」
也許是因為昨夜見到自己拭刀吧?冷雁智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可笑。
如果他會為了一把刀而離開他,當日就不會甘冒大忌引胡軍入關,更不會隻身殺下江南尋他。
難道……當日在江南會之戰,他聽得還不清楚嗎?看著依舊溫柔對待自己的趙飛英,冷雁智突然好想吻他。
而這念頭還只在腦海中閃過,身體竟然就已經付諸了行動。
於是,就在玄英還在整理自己毛氅的時候,冷雁智就已經吻上了趙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