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卻必定出自個山明水秀之地。
以如今的亂世中原,絕對產不出如此讓人平靜的好茶。
幾人自認嘗盡天下名茶,卻不曉得此茶出處。
於是,這大會上第一個討論的,不是什麼派系之別,也不是什麼地盤之爭,而是臉帶微笑地問著身旁的人,此等好茶,究竟出自何方。
「……蝴蝶山莊。」其中的一人,只是低聲說著。
那人表情平靜,卻是怔怔看著手上的茶湯。
「……好茶。」身旁的人低聲說著。
當然是好茶,這茶種只有山莊裡的人喝得到,偶爾地,也送給幾個來訪的親善門派。
不過,既然這茶種不曾流出,也只有山莊那寧靜的山水才養得出,說它是稀世名茶,也絕不為過。
它沒有嚇人的身價,因為它根本無價。
說得出此茶來處的人,自然是來自蝴蝶山莊的人。
冷雁智。
他就是不曉得何時進到了會場的冷雁智,只見他平靜地看著茶盞,身旁的人也不多問些什麼了。
然而,斟茶的人卻是在他面前停留了些許之後,才繼續為下一個人斟茶。
等到冷雁智抬起頭後,便是灑了一地的茶湯。
可惜!旁人見到了,只為這滿地的好茶可惜。
卻沒見到,冷雁智那在一剎那間凍結的表情。
那人走了回,為他撿起了茶盞後,又再注滿了茶湯。
然而,那人卻像是根本不認得他似的,又再轉頭走了。
怎麼可能呢!冷雁智直到他走遠,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好了不是嗎……真是太好了……他日夜希求的願望終於成真了。
「真是好茶。」
另外一個身旁的人,低聲感慨著。
「……是……真是一盞好茶……」品味著由那人親自呈上的溫茶,冷雁智只是低聲說著。
「多謝諸位先進撥冗前來,在下逸真……」在逸真道長站起發言後,下頭的百人便是凝神聽著。
而那幾個斟茶的人,則是回到了葉月明的身邊。
「見到他了嗎?」葉月明只是低聲問著。
所有的人都只是緩緩搖著頭。
「……是嗎,這真是奇怪了。難不成他真能隱形?」如此說著的葉月明,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其中一人。
「我想,他就在東南角不是嗎?」看著那人略為改變的表情,葉月明只是低聲說著。
「我想,就如同之前的計劃進行吧。師弟,你不用去了,待在這裡就好。」
接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由上任武林盟主推舉下任的武林盟主。
當蒼浩然如同之前葉月明所說的一樣走上逸真身旁之時,在場的人便是一致的贊同之意。
也許,也是因為會反對的人,就沒有受到邀請。
跟著葉月明進來的人中,本就有著蕭子靈以及玄武。
會議進行著,玄武的眼睛卻是一直盯著玄華帝看。
那眼中的憤恨之意,不難被旁人察覺。
「喂,我們答應過師伯不能惹事的。」蕭子靈低聲說著。
「……我只恨不能在他茶裡下毒……」玄武說著。
「……吶,你看,他身邊的那人是不是你孩子?」蕭子靈試圖轉圜著玄武的怒氣,可卻沒有任何的效果。
也許,蕭子靈一輩子都無法理解。
對於一個帝王而言,最為重要的東西會是什麼。
當日頭已然高掛,幾個先前提出的議案也已然討論過了。
就像去年十月百越與蕩良山的紛爭調處,崆峒年前的幫主之爭,乃至幾個山寨的地盤劃分,舊時定下的武林共律條規修正,都在平和而順利的過程中進行了。
而在等著臨時提出的議案呈上之前,在葉月明的暗示下,玄華帝就已然帶著身旁的男孩子走到了逸真身旁。
看著他們二人,眾人都靜默了下來。
「朕今日來此,不是要眾卿對我行禮如儀,亦不是監看各位聚會的經過。」玄華帝其實說得親和有禮。「場外的士兵,只是朕的護佐,各位亦不需掛懷。」
「不曉得皇上到此究竟有何用意?」逸真問著。
「逸真道長有所不知,早在年前,玄華與察維爾之帝立下劃地之盟,與北方國賊舉黃河為界,實為不得已之事。」
眾人只等著玄華帝繼續說下去。
「想那三方大軍夾擊皇兄,到了最後皇兄甚至被胡軍擄去,朕當時本欲揮軍北上營救皇兄,怎奈勢單力薄,又如何與那百萬大軍對抗。」
「……本門當時就在現場。」萬虎門主第一個站了起來。
「想我們有多少精兵毀於年前胡漢之戰,如今生靈塗炭,實是再也禁不起任何摧殘,況且名不正、言不順,如何率領全天下的好漢?」
「……本派當時也在。」崆峒的掌門也緩緩站了起來。「想那胡人擄去玄武帝,群龍無首,難道大漢民族就此受胡人欺壓?若不另立新帝,難不成讓胡人挾天子以令諸侯?」
「……善哉……善哉……」少林的方丈緩緩站了起來,低聲說著。
「老納只問皇上一句話。」
「方丈請說。」
玄華帝連忙說著。
「……今日聖上到此,真只為解釋當年之事?」聽聞此言,玄華帝不改面色。
「正是。想他人如何冷嘲熱諷,如何揣測議論,甚至誣我為了帝位獻出皇兄,我都能忍……」
「胡說八道……」玄武氣得全身發抖。
「真虧得他說得出來……」蕭子靈真是瞠目結舌了。
「然而,如今,朕已然尋著了前朝太子。」把男孩子拉到了身旁,玄華帝高聲說著。
「此時正是我等收復山河的大好時候,待得收復中原,太子成年,朕必定禪位與他,以雪朕此二年蒙受的不白之冤!」玄華帝高亢的聲音甚至傳到了會場之外,只聽得場外士兵士氣大振,鼓噪叫好。
幾個本對玄華帝不以為然的武林大老,聽了這番話,臉色也略微和緩了。
無論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君無戲言,既然他已說出還位正統這句話,就必然會做到。
今日他若不前來解釋,他亦能自行揮軍北上。
今日他特意前來,這番心意實也叫人高興。
「胡說八道!」玄武扯開了蕭子靈的手,竟然就是在眾人面前走到了他們三人身旁!那男孩子見到了玄武帝,就是喜出望外,然而,玄武的眼睛卻根本連瞄都沒有瞄上一眼。
「玄華!你若真有膽子,就與我當場對質!」玄華帝見到了是他,驚慌的眼神卻是只有一閃而過。
表情連變都沒有變上一下。
逸真見到了玄武,卻也只有微微詫異的神色。
畢竟,皇帝的臉,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見過的。
「這位是……」玄華帝指著玄武,只是一臉疑惑地看著眾人。
只聽得眾人在下頭竊竊私語,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人承認他就是玄武帝!
……就算幾年前遠遠見過一面,如今這人布衣而來,誰還認得出他?若是認錯了,還不就此成為武林笑柄?
「朕……就是讓他苦尋不著的玄武帝!」玄武氣得顫抖。
「這人泯滅良心,獻兄自保,為了帝位甚至與胡人交好,切割江山。真正的國賊就是此人!」
「……哈哈哈!」在眾人的沉默中,玄華帝卻是朗聲大笑了起來。
「這人……這人葉大俠可識得?怎麼讓這瘋人闖入了會場?」葉月明只是微微皺了眉頭,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葉大俠!您快予大家說,我究竟是誰!」玄武看著葉月明,高聲喊著。
看著眼前三人,葉月明只是閃動著目光,依舊不發一語。
「葉大俠!」玄武的聲音拉得更高了。
然而,葉月明卻只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下去吧,我不追究就是。」逸真看玄武氣得就要虎目含淚,連忙就是如此說著。
玄武絕望地看了看在場的眾人,卻是無人為他挺身而出。
忍著恥辱的眼淚,玄武就是拂袖而去。
「……你上哪兒?」見玄武一路走出了會場,蕭子靈連忙就是一路追著。
「喂,我問你要去哪兒?」蕭子靈拉著了玄武的袖子,就是低聲問著。
「你管得了我嗎!你們這些江湖人,不分是非黑白,反正誰當家、誰是皇帝,又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玄武……」蕭子靈低聲喚著。
「早跟你說七師伯別有用意,叫你不要意氣用事了。」
「我意氣用事?你聽玄華那幾句話就不會有氣?告訴你,以玄華的性子,他這只是媚眾之舉!他要消滅所有不利他的流言,團結民心跟軍心:捧一個……捧一個二皇子出來當太子,日後江山穩固了只要讓他死於意外,他不就可以繼續當他的皇帝?告訴你們,你們太蠢了!」
「……誰像你們為了一個帝位機關算盡?」蕭子靈低聲說著。
「我們心裡想著的,只是怎麼樣讓漢人能夠得回本來失去的東西。誰當皇帝,本就沒有關係。」
「……道不同,不相為謀。」玄武咬著牙,就是轉頭走了。
「……這葉月明有問題。」
回到了自己座位,玄華帝悄聲對著萬虎門主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