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得太直接怕你接受不了。」他是為她著想啊。
望月則表現得十分不耐煩,「有什麼接受不……」
「我們成親吧。」
四下突然陷入不可思議的寧靜。
有一瞬間,望月好像連呼吸部忘記了。他……剛剛說了什麼嗎?
「我們成親吧。」滿意地看著望月由呆滯到懷疑、然後又呆滯的表情,寧致遠故意重複一次。
「你騙我的吧?」望月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我經常騙你嗎?」
望月小巧的腦袋搖了搖,卻又不怕死地補了一句:「但是你也很少說實話。」
自作孽。寧致遠一瞬間只想到這幾個字。早知今日,當初做人就該坦誠些。
「我們……可能嗎?」她擔心她如今的身份會成為極大的阻礙。
他有力的大掌覆上她,自信地一笑。「安心。」
他已經決定過幾日便懇請皇上賜婚,只是在這之前怕是要委屈她回宮住上幾日。
「我要先回宮?」她讀懂了他眼裡的涵義。
她逃出宮這麼久了,宮裡竟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皇后懶得管她,皇上又壓根兒沒注意過她,她實在不明白她回去有什麼意義。
寧致遠歎息問也隱含著不捨,可以的話,他也希望她可以一直在他身邊。但今日的小別,卻是為了日後的長相廝守,由不得他不捨。
「我會叫老五先帶你回宮,之後我會找機會向皇上請求賜婚。」
從未有過的不安縈繞在心頭,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像抓住大海中的救命浮木。
「沒有別的辦法?」對那裡,她依舊帶著深深的恐懼,尤其是在宮外體會到生活可以如此美好之後。「一直這樣下去不好嗎?」她不甘心地問。
「望月。」他要她看向自己,「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無論你是否願意承認,你是皇朝十五公主,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扭過頭,抗拒聽下去。如果能接受,她就不會跑出來了。
他只有強拉過她, 「我不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還活在擔驚受伯之中,今天的問題,讓我們今天去解決。」
「我們?」望月抬頭。
寧致遠信心滿滿地一笑,「對,我們。」
如果她一個人會害怕,那麼,就讓他們兩人一起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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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回宮後,寧致遠和望月更加珍惜剩下的時光,終日形影不離。這自然使府內關於兩人確有曖昧的流言蜚語更加肆虐。不過,這次寧致遠並不在乎,反正用不了幾日就會自動澄清的。
一大早,兩人如平常一樣在蓮池邊散步,卻被闖進來的龍繼寧打斷了愜意。
「四哥!」一見寧致遠,龍繼寧十萬火急地街上來。
寧致遠直覺事情不對。「出事了?」
龍繼寧於喘息的空檔胡亂地點著頭,「四、四哥,快!叫十五皇妹躲起來,父皇剛剛派人來抓她回宮了!」
望月頓時覺得一股冷意襲遍全身。
「怎、怎麼會呢?父皇為什麼會突然想到我?」她慌亂地詢問龍繼寧,希望是她聽錯了。
十八年來,父皇從不曾投給她半點關愛的眼神,如今為何會找她?除非……有人在他跟前提起。
「是皇后。」
她就知道!皇后養了她這顆棋子這麼多年,怎麼會是白費工夫?定是她一出宮,就派了人盯著她。如今,怕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吧。
那冰冷的觸覺、鄙夷的目光交錯衝擊著她的腦海,險些讓她站不穩。
有力的雙手自身後扶住她,她抬頭,對上寧致遠堅定的目光。
「找望月回去要做什麼?」這是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寧致遠吸氣,再吸氣。
千萬、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和親。」
當龍繼寧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連寧致遠也不禁感覺到一陣暈眩。
天,這是誰幹的好事?
「和誰?」寧致遠聲音低到了底。
龍繼寧深呼吸後,抬頭道:「南陵國小王爺。」
寧致遠眼睛危險地瞇起來。
「四哥,這些事以後再說,你還是讓十五皇妹趕快避一避。」見兩人都失了魂似的沉默不語,急壞了快馬加鞭趕來報信的龍繼寧。
寧致遠卻一抬手,「不行!她哪兒也不能去。」
皇后既然都能派人找到這裡來,那麼也必然算準望月不會乖乖就擒,說不定只要她一踏出永靖侯府便會被逮個正著。皇上再怎麼說,對他這位功臣還會給幾分面子,應該不至於直接衝進來抓人,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裡。
「那要怎麼辦?」龍繼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四哥也真是的,皇妹都快被搶走了,他怎麼還能這麼冷靜?
就在他們沉默之時,望月幽幽開口:「是父皇下的旨?」
龍繼寧點頭。
「那麼,我就更不能不走了。」她搖頭苦笑。
既然是聖旨,那麼她繼續待在這兒只會拖累寧致遠,皇上再怎麼中意臣子,也不會寬容到忍讓臣子抗旨。
「望月,你……」寧致遠見她神情不對,頓時緊張萬分。
望月只是淡然一笑,「你說的不是嗎?逃避總不是辦法。」
「我沒說過那種渾話!」寧致遠矢口否認,「你不要冒出那些傻念頭,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其他的事交給我負責。」
「不!」望月卻堅定的搖頭,「這次,我要自己去面對。」
她想進宮!
她想回去看看皇后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那未曾見過幾次面的父皇又是如何替她安排餘生的。
她終究不是聖人,遭遇這種事情,她沒法不恨。
身為父親,他不能給她幸福:她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他又來破壞。多諷刺!
望月抬頭,目光炯炯地望向龍繼寧。「太子,麻煩你帶我回宮。」
第八章
又回來了!望月深深吸一口氣。
幽幽深宮,大紅色的宮牆,金色的琉璃瓦閃耀著冷漠的光,空氣中足無止境的壓抑。
再繽紛的顏色,在這裡都將褪成灰色,就如宮內那些似乎永遠盛開,其實隨時會枯萎的花一般。
她緩緩走進鳳棲宮。
大殿正中站著的,是面色依舊幽冷的皇后,無論如何盛裝打扮,也遮蓋不住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以及那蒼白空洞的眼神。
皇后冷冷地打量她。
啪!
隨著一聲脆響,望月臉上出現一個紅紅的五指印。火辣辣的感覺讓她幾乎當場流下眼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在皇后身邊多年,她知道皇后的心已經被這後宮壓抑得嚴重扭曲,她現下最大的快樂就是看見比她年輕的女孩痛苦。
「賤人!」
皇后的聲音私人一樣冷,彷彿能把人凍僵。
「你以為勾搭上永靖侯,我就不能把你怎樣了?」她陰狠地一笑,「我留你這麼多年,不是叫你自己去享清福的。」
原本她也懶得多管她,只是掌握了她的行蹤,而沒有多加追問。但前些日,南陵國提出和親計畫,皇上竟然想把她的親生女兒七公主送出去,七公主苦苦哀求不成,她這才想到她手裡還有這一個棋。
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皇上不但答應了,並且立刻下了旨。
想著計畫如此順利,皇后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她鄙夷地瞪視望月,「你的存在,直到今天才有了意義呢。」
「哼!」望月冷冷地扭過頭。
皇后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敢以這種不馴的態度面對她,目光一凜。「知道嗎?你這樣子真像極了你母親,讓人見了就討厭!」
「不許你侮辱我娘!」她可以打她、罵她,但她不容許她侮辱她的親人。
「我就是要罵她!不要臉的賤人!」
望月忍無可忍,想要摀住皇后的嘴,卻被下人攔住。
她只有在口頭上反擊:「住口!你才是沒人要的醜老太婆,就因為這樣,父皇才不要你!」
一口氣喊完,周圍是下人們抽氣的聲音。
望月絕望的閉上眼睛。
完了!她竟然主動去挑皇后的痛處。
皇后失寵多年,鳳棲宮早已經成了半個冷宮。她方纔這一番話,無疑是對皇后最有力的挑釁。
有些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望月暗暗祈禱:拜託!至少給她留個全屍。
皇后沒有立刻發怒,而是危險地瞇起眼睛,強扭過她的下顎。「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那聲音,冷極。
望月搖頭。她實在沒那個勇氣在這個老太婆面前再撒一回潑。
皇后眼神驟變,「我叫你再說一次,聽見沒有!」
望月被她狂亂的眼神嚇了一跳。
看來外界傳言不假。皇后真的已經瘋了。
望月不禁更加擔憂自己的命運,想到自己日後不是被遠嫁異鄉,就是被這瘋婆子折磨死,她索性心一橫,倔強到底。
她的沉默讓皇后憤怒至極。
「賤人!」皇后尖聲大叫。
望月咬緊牙關,準備承受火辣辣的巴掌。
半晌後,臉頰卻並未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小心地睜開眼,看見皇后憤怒地瞪著制住她高揚的右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