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忽然有些尷尬起來。而後他恨恨放下手,「該死,我看起來像是會打女人的混帳嗎?」他漲紅了臉道。
她望著他煩躁的神情,「幸好你沒有動手。」不帶情緒的扔下這句話,又接著說:「如果少爺不喜歡看到奴婢,那奴婢以後就量躲著你好了。」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等等──」他猛地開口喚住她,「誰准許你留下來了,你明天就離府吧,我從今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他朝她怒道,表情很嫌惡。
袁素衣回過頭,朝他緩緩搖了搖頭,「這事您得自己找老夫人說去。奴婢是她親口允下的,要留要去自己也作不了主。」她無動於衷地表示。
「你以為有奶奶替你撐腰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他眉一擰,對她不卑不亢的態度很是不爽。
「奴婢沒敢這樣認為,少爺您誤會了。」
「哼,你嘴裡說不敢,誰知道你心裡在想啥?都敢這樣跟我頂嘴,你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燕驚雲咬牙道,臉色非常難看。
對他這樣火爆的脾氣,袁素衣心裡有些無奈起來。唉,真是不想再跟他這樣沒營養地吵架下去。她抬起頭望向他。「少爺,毒症每隔多久發作一次?」她很突兀地轉移話題。
燕驚雲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話已脫口而出,「每二到三個月發作一次──」話猛地頓住了,「你問這幹什麼?」他口氣很不好。
她逕自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瓷瓶遞給他,「一感覺頭痛立即服下一顆丹藥,能暫時緩解不適感,等我替你研究出療程來,就可以開始治療了。」她平靜地道。
但手卻被拍開了,「這是什麼玩意兒,竟然敢隨便拿來蒙我!袁素衣,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把你的東西拿走,也順便麻煩你一起滾出燕府。」燕驚雲陰沈地瞪著她,怒不可遏地道。
被他揮開的手有些生疼,但她早有準備,拿得極穩的瓷瓶沒讓他給拍掉。「少爺,抱歉。」袁素衣扔下這一句話,就不再看他地離開了。
「喂,你可惡!」等他反應過來,早已不見了她的身影,只能在原地挫敗怒喊。
第二章
從距離第一次見到燕驚天已經過了半個多月兩人都沒有再見過面。因為袁素衣一直待在個房間裡,幾乎足不出戶。
袁素衣手執黃舊的醫書,琢磨著各種藥方的功效。
竹堇子,用於內服,研成粉狀後以黃酒衝下,便可治癒體內淤血。
苓玉枝,用以祛除腦中鈍痛,將葉子摘下搗爛,敷於額面兩邊穴道,其痛症立即消失,功效極迅。
看到這裡,她放下醫書,眼神定定的瞅向窗外,一絲思慮浮起。
燕驚雲身患的病症──千針灸。一發作起來,就像有千百根針刺進骨子裡,痛得讓人簡直想一刀殺了自己,了結此生。
現在他二十一歲了,這種病已經跟他近二十年的時間,這二十年間他到底忍受多少次這樣的痛楚。想到這裡,袁素衣微擰起眉。
所以,她是不是該對他多些包容,畢竟一個讓病痛折磨近二十年的人,是很可憐的。
她還是少去招惹他,多把心思放在如何治療他痼疾上,只是說得容易做的難。
苓玉枝和竹堇子都是極為難得的珍貴藥材,況且並不產於中原土地,而是西域的險峻之地。
再加上,這兩種藥融在一起也只是暫緩千針灸帶來的痛楚,下次仍會復發,就算藥材夠,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徒費心機而已。
然而真正能根治千針灸的,黑玉草菌,比苓玉枝和竹堇子更難,而且也生長在西域之地,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生長在山壁巖下,跟泥土混成一色,極為難找。
而且,現在不是梅雨季節,要去採故還得再躊上半年之久。
其實,世人都知道有黑玉草菌這菌類,但是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千針灸可以靠它醫治。
猶記得四、五歲時,師父每天餵食她一些名貴藥材,而鹿茸血、熊膽虎骨浸成的藥酒她也自小喝到大,所以身子機能及體質異常強韌。
更重要的是,因吸食百種藥草,時日一長,她的血液也早呈現出藥物性了。
直到師父要她來報恩,她才知道師父是有預謀的,他從很久前就知道要治千針灸這種毒症,得以人自身的血氣再加上黑玉草菌的藥性可根治。
所以她的任務就是治療燕府少爺的病。其實可能不需要到三年,她只是沒把握可以那麼順利一次就採到黑玉草菌。
不管怎麼說,待她醫好燕驚雲,到那時,她便可安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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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廳閣
繁星點點的夜晚,天空彷彿是一塊漂亮的黑絨毛毯,月亮和星星點綴在上面,各自閃耀著光芒,像美麗的晶石一樣。
袁素衣坐在桌前細細挑選,偶爾從敞開的窗戶望出去,看到天上亮燦燦的星子,唇邊不禁也有絲微笑。
她很少能見到這麼明亮的星子,天山上的雪太厚太多,晚上反射出來的白光就像面鏡子,映到天山上,連天空也變得微白起來,星星根本無處躲藏。
不知師父現在在做什麼?她自小與師父生活在一起,他扶養了她十七年之久。
雖然是有目的的,但師父待她如再生父母是事實,這份恩情,不知何時才能報答得了啊。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思緒時,忽然有腳步聲倉卒前來,雖然隔得很遠,但她聽得清楚。
因為習武的緣故,她的耳力較常人許多。連忙收回思緒,身子輕輕躍出窗外。
「素衣姑娘,老夫人讓我來找你去一趟──」就在轉角,一道急匆匆跑來的身影衝了過來,然後頓住腳步,看到她佇在前方望著自己,家丁忙出口喊道。
「有什麼事?」袁素衣微蹙眉問道。
「少爺的病又犯了,老夫人說你有辦法──」他顯得很焦急,「你快點跟我去吧。」
「好。」相較於他的著急,她冷靜了許多。「你先走,我要收拾些東西待會就到,他現在在哪裡?」說著她轉身走進房裡,頭也沒回地問。
「少爺把自己鎖在房間,根本沒有人敢進去──」年青的男子見她一派冷靜自持的模樣,神色也不再那麼焦慮了。「素衣姑娘,我先離去了,你要快點啊!」扔下話,又匆匆地離開了。
進到房間裡,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在手中,袁素衣翻身一躍,飛出窗外,再足不沾地的往軒雲閣內跑去,不到一會兒就來到軒雲閣主臥室前。
外面擠了一大堆的人,而燕老夫人則雙手絞住,心痛而又無可奈何的來回踱著步。
眾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色,卻只能無能為力擠在這裡,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聲比一聲淒厲的尖嚎聲迴響在大廳周圍,讓人聽了是於心不忍,滿鼻酸楚。
「啊!好痛!」砰的巨響倏地傳來,伴隨著粗重的悶哼,好像是肉體撞擊到書桌這種笨重東西而產生的聲音。
「啊!」又一聲更為慘烈的痛嚎傳來,霎時讓廳裡的人又揪緊了心,甚至開始有奴僕啜泣起來,而燕老夫人則僵著一張臉,看似快要昏厥,卻仍在咬牙頂住。
燕驚天每次發作起來都是這樣的情形嗎?那會不會太慘烈了!袁素衣看到這樣的場景,聽到這樣的尖嚎痛喊,內心也不禁同情起他來。
重物撞擊的聲音不斷自房裡傳出。
「素衣丫頭,你可來了,快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啊。」看到她出現在門口,早已六神無主的燕老夫人立即上前抓住她問。
「我要進去一趟。」她道。
「進去?驚雲這時候好像走火入魔一樣,誰都不認得的!」聽她這麼說,燕老夫人立即搖頭。
「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解釋了,老夫人,記得別讓任何人跟我進去,剩下的事交給我好了。」袁素衣堅定地望向她,保證道。
接著,她毅然伸腳踹開被頂住的大門走了進去,在眾人的驚訝聲中關上房門。
「啊!好痛,該死的!」又是一聲巨吼,在密封的空間尤其顯得可怕。
燕驚雲的臥室很寬敞,這是她第一次進來,但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思細細打量了。小心翼翼走進內室,卻發覺有什麼東西迎面飛來,夾帶著猛烈的風聲。
袁素衣內心警覺,就在那一剎那,她側身避過,才一秒不到的時間,「匡郎」的碎響在身後炸開,是一隻青玉花瓶。
穩了穩心神,她慢步朝怒吼尖嚎聲不斷的內室望去,在瞥到裡面的情景時,心裡雖早有準備,仍忍不住吃了一驚。
桌子裂成兩半,椅凳也七零八落的,而一些瓷片、木屑散得到處都是。
沒有一樣東西是完好的,除了那張大床,可能太重他舉不起來的關係,所以逃過一劫。
袁素衣深吸口氣再踏進門口,靠近那個在地上摀住頭部不停怒吼翻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