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熙還是坐起來。「我在醫院嗎?」她問,聲音很虛弱。
「對,我送妳過來,剛才妳突然暈倒把我嚇死了!」裴子諾說:「妳還是躺下來好了,醫生說妳今天不能出院,要觀察一晚。」
恩熙沒說什麼。
「我在這裡陪妳,妳不要擔心。」
她搖頭。「你不要陪我,這裡有醫生也有護士,我自己留在這裡沒有關係。」
裴子諾撇撇嘴,他乾脆坐下來,屁股黏在椅子上。「不必說了,反正妳趕不走我。」
恩熙愣了一下。
「我總不能一直叫妳李小姐,以後乾脆直接叫妳恩熙,妳要叫我阿諾或子諾隨便妳。」他對她說。
她低下頭。「謝謝你送我到醫院。」轉移話題。
裴子諾瞪著她,然後笑了笑。「妳常在馬路上暈倒?」
恩熙眸子一閃。
她想起上次暈倒,送自己到醫院的人是謀仲棠。
「妳真的常在馬路上暈倒?」他笑出聲,誤會她沉默的意思。「送妳到醫院的時候,我覺得好像撿到什麼生病的小貓小狗。」
她看他一眼,沒說話。
「開玩笑的,我不是說妳像小貓小狗,只是那個時候……」他搔搔頭。「妳知道嘛,就是很像那種感覺!」
她笑了笑,笑容很勉強。
「要我打電話給阿棠嗎?」裴子諾突然問她。
恩熙臉色一僵。
他拿起電話就要撥號--
「你不要打電話給他!」她阻止他。
「為什麼?」他一愣。
「這是我的事,」她對他說:「跟他沒有關係。」
「什麼意思?」裴子諾被搞糊塗了。「你們不是在一起嗎?妳住院怎麼不干阿棠的事?」
恩熙別開眼。「昨天,我們已經分手了。」
裴子諾愣住。
他睜大眼睛瞪著她。「分手?妳開玩笑的?」
「是真的。」
他又愣了半天。「為什麼?」
「沒為什麼。」她的語氣很平靜。
「沒為什麼?!」他像聽見笑話,冷嗤一聲然後開始撥號。「我打電話叫阿棠過來,問他為什麼要分手--」
「你不要這樣子!」恩熙阻止他。
裴子諾臉色一整。「妳怕什麼?」他的態度很硬。「前天晚上本來就是阿棠太過分,他這樣搞,連我都看不下去!」
「我不是怕!」她提高聲音。「當男人提出分手,還要一直問為什麼的女人,其實很可憐!」
裴子諾僵住。
「既然已經分手,卻還要一直問為什麼,就是因為放不下的緣故。」恩熙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不想當這種女人,請你不要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
「可是這樣不明不白的分手,難道妳甘心?」
「我不甘心!」她沒有表情。「但是我並不想質問他為什麼。」
「我不覺得妳像這種逆來順受的女人。」
「這跟逆來順受沒有關係。」
「那算什麼?妳幹嘛忍受阿棠這樣對妳?!」
「我沒有忍受。」她對他說:「分手本來就是對的。」
「妳說什麼?」他呆住。「怎麼會對?」
「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就算現在不分手,以後也會分手。」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對他說:「你並不清楚前因後果,所以請不要管我的事。」
裴子諾臉色微變。「妳嫌我管太多了?」他瞪著她。
「謝謝你送我到醫院,我很感謝你,但是我不喜歡別人干涉我的事。」她直視他,沒有逃避。
裴子諾臉色很僵。
兩個人互瞪半天,他終於投降。「好,是我雞婆,不管就不管。」他站起來走到門口,然後又折返回來。「反正,什麼時候妳要我管,就隨時叩我!」
他臉色陰晴未定,但仍然在小几上抄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明天早上我來接妳出院。」留下話,他才跨出病房。
恩熙全身緊繃……
直到裴子諾走出病房,才慢慢放鬆。
謀仲棠剛進辦公室,就看到放在他桌上的信封。
他拿起信封,打開,冷眼看信。
這是一封辭職信,是恩熙留下來的辭職信。
十秒鐘後,謀仲棠把辭職信揉爛,然後扔到辦公室角落裡的垃圾筒!
嘟--嘟--
電話響起。「喂?」謀仲棠接起來,語調陰沉。
「幹嘛?吃炸藥了?」裴子諾的口氣很不耐煩。
「有事?」謀仲棠很冷淡。
「沒事不能找你?」
「沒事不必找我,我很忙。」他乾脆說。
聽到這話,裴子諾就火大。「忙到連手機都不開?!」
「到底什麼事?」他準備掛電話。
「剛才我送恩熙到醫院。」裴子諾已經懶得忌諱,直接叫恩熙的名字。
謀仲棠臉色一沉。「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裴子諾大聲起來。「你連她身體有狀況都不知道?還當什麼男朋友?」
「說重點。」謀仲棠的聲調很陰沉。
裴子諾不高興到極點。「醫生說她有腦癌、活不久、快死了!」他故意誇大。
話筒一陣沉默。
「喂?你有沒有在聽?」
「她在哪家醫院?」謀仲棠問。
他冷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恩熙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她住哪家醫院不干你的事。」裴子諾回他。
「那就等她出院再說。」
「喂!你--」
謀仲棠掛了電話。
五秒鐘後,裴子諾的電話又響。
「她在哪裡?」
「她在信義路巷子裡的仁濟診所!你真的太過分了--」
謀仲棠又掛電話,然後離開辦公室,直接搭電梯下樓。
第十章
恩熙並沒有在醫院過夜,裴子諾走後沒多久,她就自己拔掉手上的針頭,走出病房。
「妳怎麼出來了?」護士看到恩熙有點驚訝,待一看到她手上沒拿點滴,就更著急。「妳的點滴呢?怎麼拔掉了?」
「我要出院。」
「不可以!醫生說妳今天晚上不能出院,還要住院觀察一晚才行!而且妳看起來很疲倦,怎麼不聽醫生的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晚?」
「我明天要上課,不能住院。」
「可是--」
「我一定要出院。」恩熙很固執。
「好吧,」護士不太情願的樣子。「不過我還是要問一下醫生才行。」
護士聯絡醫生後,醫生出來勸阻也沒用,只好讓恩熙出院。
辦理完出院手續,恩熙才剛剛走到門口,就碰到正要走進醫院的謀仲棠。
她瞪著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我來找妳。」他的表情一如平常。
恩熙起初驚訝,繼之一想,就知道是誰告訴謀仲棠自己在這裡的。
「妳可以出院?」他問。
「我沒什麼事。」她輕描淡寫地道。「你找我有事?」然後問。
「我來看妳。」他答的自然。
恩熙的心抽痛了一下。
她沒有說話,他卻開口:「就算已經分手,我也是妳的上司,下屬生病我應該來看妳。」
她的臉孔泛白。
「我看到辭呈了,」謀仲棠的眼神很淡漠。「妳要辭職?」聲調也很冷淡。
「對。」她試著冷淡地回答,學他的樣子。
雖然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他們就成了陌生人?為什麼分手前與分手後,他可以分的這麼清楚?而分手前與分手後,對她而言卻仍然痛楚模糊、隱晦不明。
「為什麼?」
「我們已經不適合在一起工作。」
「什麼理由?」他居然問。
「還需要理由嗎?」她凝望他。「難道分手的理由還不夠嗎?」
「妳不像公私下分的人。」
「我希望自己不是,但是我害怕自己是。」她回答:「所以,為了避免我成為自己討厭的人,我選擇辭職,這樣就會簡單一點。」
他看著她。「妳的顧慮也對。」然後淡淡地答。
恩熙別開眼。
因為他的眼神冷靜的傷人。
「不過,當初是董事長要求我把妳帶在身邊,如果妳要離職,應該親自跟董事長報告。」
「請總經理代我轉達就可以了。」瞪著一旁飄著落葉的台階,她平聲說。
這時謀仲棠手機突然響起來--
「喂?」
「阿棠,你到底什麼時候過來啊?」艾芸嗲聲間。
夜晚,手機另一頭說話的聲音,在這端聽來特別清晰。
恩熙沉默地注意到,這不是他往常帶在身邊的手機。所以,他有另一支手機,另一個號碼,還有另一個女人。.
「我馬上過去。」他的聲調略顯低沉,也變得溫柔。
「要快點喔,人家在等你耶!」
「我知道。」他抿唇,收了線。
恩熙別開眼,封閉多餘的知覺。
「妳確定要離職?」他繼續剛才的對話。
「對。」她點頭。
「其實沒這個必要。」
「有這個必要。」她說:「因為我不想再看見你。」
謀仲棠沒有表情。
「我本來……」蕭瑟地,她接下說:「什麼都不想問。但是我怎麼可以裝做愚昧無知的樣子,就這樣答應與你分手,卻不知道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他沒反應。
她抬頭,直視他像冰霜一樣沒有感情的眼睛。「你曾經對我說過,開心或難過的時候,都要想到你的存在,千萬不要把你忘記。」
「你還說過你愛我,你的抉擇就是愛情!」她接下說:「你曾經跟我說過的這些話,難道都沒有意義嗎?如果曾經有過一點意義存在,那麼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為什麼要讓我心痛?為什麼要看著我難過?」儘管用盡氣力壓抑,她的淚還是在這個時候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