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如此。」看她大言不慚地撂話,他忍不住譏諷。
「不過,在飛抵巴西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放輕鬆一點比較好,像你這樣老是緊繃著,不但老得快,對身體也會造成莫大的傷害。」她好心地勸道。
他轉頭瞪她一眼,又被她幾句話惹毛。
「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麼。輕鬆。,哪裡還有鬥志可言?商場上講求的就是時機和效率,隨時蓄勢待發,才能掌控先機。」他的聲音從鼻間迸出。
「是這樣啊?原來輕鬆就是沒鬥志啊?這麼說高先生這些年來過得一點都不輕鬆羅?」她眨著雙眼,故意問道。
「你……」他一陣氣結,剛才好不容易對她提升的印象又降回原點。
「好好好,我知道,我睡覺,不會再吵你了。」見他臉色難看,她淘氣地舉起免戰牌,跟著轉開頭,側著背對著他,閉上眼睛。
高銳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整個情緒都被搞壞了,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無厘頭又沒禮貌的女人,她的思考邏輯顯然很有問題,所以行徑才會這麼乖張。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準備起飛了,這一刻,他突然有點後悔,真想立刻把身邊這個說睡就真的睡著的女人趕下飛機,因為,強烈的直覺告訴他,與其和衛相如這種怪女人同行,還不如他自己一個人前往巴西……
只是,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接下來的五天,他只能希望她不要扯他後腿,他不要求她有多專業的表現,只求她能安分地盡到翻譯的責任。
高銳輕蔑地用眼尾瞄了衛相如一眼,在心裡冷哼。
她實在該感激他對她的寬容,畢竟,他向來對屬下成員要求極為嚴格,若是照一般的狀況,像她這種人,根本不可能、也沒資格站在他身旁。
等這次工作結束,他會叫她滾得遠遠的,永遠別再出現在他面前。
沒錯,他只須忍耐五天就行了,只要五天。
第二章
巴西 聖保羅
高銳一臉陰鷙地站在聖保羅新機場的大廳,捺著最後一點性子等著去找行李的衛相如,此時,任何人都能從他俊酷的臉上看得出來,這個人就像座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脾氣一觸即發。
也難怪高銳會如此生氣,因為工作關係,他經常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卻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
首先,他搭機從台灣飛往日本轉機,準備直飛聖保羅,豈料,巴西航空的飛機機械有些故障,起飛時間一延再延,他在成田機場等得差點抓狂。
但就在他氣煩得要命時,衛相如卻高興得像是得到了什麼額外的假期一樣,丟下他,一個人跑去逛機場內的免稅店,還窩在書店裡看書看得渾然忘了還有他這個人存在。
直到航空公司通知飛機故障已排除,即將登機,她依然不見蹤影,他急得不得了,只好親自去商店街找她,花了將近十分鐘才在書店的角落裡把她揪出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他喘著氣,叉著腰對她低吼。
「我……我在看書啊!」她無辜地望著他。
「看書看了兩個多小時?你難道不知道飛機隨時會起飛?」他氣得後腦一陣陣抽痛。
「啊?已經修好了嗎?我怎麼沒聽見廣播?」她一驚,趕緊將書放回架上,跟著他跑向登機門。
「拜託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我們是來工作的,不是旅遊……」他大步跑著,回頭對她喝斥。
「我知道我知道,別緊張,飛機應該會等我們的。」她笑著安撫他。
她還笑得出來?好像壓根不知道她比飛機延遲更讓他頭痛。
深深吸口氣,他以強大的自制力才阻止自己想掐死她的衝動。
後來,終於及時趕上飛機,他以為應該可以喘口氣了,沒想到當空服員送上餐食,她一口灌下一杯冰涼的啤酒之後,就開始出現奇怪的症狀,原本氣色紅潤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而且頻頻作嘔,他以為她暈機了,連忙叫空服員提供些暈機藥,可是,當空服員拿藥過來時,她卻又開始冒冷汗,全身不停顫抖,嚇得他和空服員都不知所措。
座艙長見情況不對,立刻廣播需要醫生協助,機上正好有三位醫生,都聚集過來幫忙,經大家聯合診斷之後,先以氧氣罩緩和她的症狀,然後,一位醫生從他的小皮箱裡拿出一顆藥,給她服下,囑咐她閉眼休息。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折騰,整個狀況才算控制住,她安穩地睡著了,他卻被搞得又氣又悶,不停地在心裡低咒,沒事帶著一個大麻煩出國,真是自找罪受!
更誇張的是,醫生替衛相如診療完之後,都把矛頭對準他,怪他沒好好照顧她。
「她的心臟有問題,你難道不知道嗎?」一位老醫生責備地看他一眼。
「她心臟不好?」他愣住了。
「是啊,到巴西之後最好找間醫院替她做個胸腔掃瞄,她的狀況不太好。」另
「有那麼嚴重嗎?」他怎麼也無法想像衛相如這種人會和心臟病畫上等號。
「你這是什麼態度?自己的女友生病了,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老醫生搖 搖頭。
「不,你誤會……」他連忙澄清。
「總之,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太勞累。」醫生不聽他的解釋,逕自回座位去了。
他啞巴吃黃蓮,只能乾瞪著睡死了的衛相如,將怒氣全往肚裡吞。
也許是心情太糟了,整個飛程他都難以入眠,就這樣睜著眼一直到飛機飛抵聖保羅。
結果,下機後,衛相如又像一條龍一樣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心臟哪裡有問題,而他卻帶著黑眼圈,一張臉寫滿了疲憊。
「高先生,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衛相如在排隊等候入境時盯著他的臉道。
他冷冷地瞪她一眼,根本懶得回答。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她貼心地問。
「不——必——了。」他冰冷的聲音從齒縫迸出。
「可是等一下就要前往摩狄可公司,你真的沒問題嗎?」她不太放心。
有問題的人還敢問他有沒有問題?真是夠了。
他臭著臉,懶得理她,走到另一個入境通道,離她遠一點,以免自己被氣得心臟病發。
沒錯,和她在一起,他才會得心臟病!
衛相如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得罪他了,聳個肩,辦好入境手續,才又走到他身邊。
「待會兒領了行李之後,我得先把這身不合宜的衣服換掉,麻煩你等我一下。」她邊走邊道。
「你終於發現你這一身衣服有多麼『不合宜』了。」他冷譏。
「哎,搭飛機穿輕鬆一點比較舒服嘛,現在要辦正事了,我總得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一點。」她笑了笑。
「就算你換了衣服,你那頭亂髮也整齊不起來。」他瞄了她那頭雞窩似的頭髮,輕啐道。
「不會啦,我會把它紮起來,保證不讓你丟臉。」她拚命以手指抓梳著頭髮。
他可不敢太相信她的保證,這個女人盡出紕漏,他對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對了,你的心臟有什麼問題嗎?」雖然很想忽略,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問。
「我的心臟?哦,沒事啦,只是一點小小的症狀,從小就這樣了。」她回答得 輕描淡寫。
「在飛機上看起來可不像小症狀。」他瞥她一眼,總覺得她刻意避重就輕。
「那可能是因為太累了,才會看起來這麼嚴重,你也知道,我前天晚上很晚才從香港回來,根本沒有好好休息。」她解釋道。
「是嗎?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在巴西出了什麼事,可別賴在我頭上。」他哼了一聲。
「放心,我不會要你償命的。」她噗哧地笑了。
「哼。」他蹙著眉,冷哼一聲。
兩人一起來到行李區提領行李,他一眼就看見自己的皮箱,拎了便走,來到大廳等她,但等了半天卻始終不見她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二十分鐘後,他已等得不耐煩了,正想衝進去找人,就見她一臉慌張地跑過來。
「糟了!糟了!高先生,我的行李不見了!」她對著他嚷嚷。
「什麼?行李不見了?」他連吸兩口氣,雙眉幾乎打結。
又來了!又有狀況了!這個女人到底要怎樣才甘心?
「對啊!怎麼都找不到……」她嘀咕著。
「也許在別的輸送帶上……」他試圖維持冷靜。
「我都找過了,沒有。」她搖頭歎氣。
「會不會被拿錯了?」他最後一點理智正在她「毫不積極」的態度中崩潰。
「應該不會吧?我那個皮箱很破,應該沒有人會想要啊!」她搔搔頭,不疾不徐地道。
「那就快去航空公司櫃檯告知行李遺失啊!還杵在這裡幹什麼?」他倏地大聲怒喊,怒火爆發。
「是哦,我馬上去,你等我一下。」她這才恍然,轉身跑向櫃檯。
他瞪著她的背影,只覺得自己快休克了。
又過了三十分鐘,他就這樣站在大廳角落等她,腳下高級皮鞋不停地拍打著地面,打從見到她就開始在胸口堆積的不悅、容忍、憤怒隨著她遲遲不出現再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