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細菌感染到腦袋去了?否則,當務之急明明該思索如何對付鋒迅集團,可是,他卻滿腦子想的都是衛相如揉撫著他頸子時的那隻手。
那只……令他不安,卻又不想放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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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睛,看見了它。
像夢境一樣,那只救了她的巨犬,居然出現在她面前。
「嘿,過來。」她沒有害怕,反而熱切地向它伸出手。
它遲疑了幾秒,才緩緩踱了過來,像個移動的黑影,來到病床旁,直盯著她,琥珀的眼瞳中有著不容易察覺的擔憂。
「我沒事,倒是你……槍傷呢?都好了嗎?」她看著它,語氣仍非常虛弱。
它沒有回答,只是皺了一下眉頭。
「咦?你也會皺眉啊!」她驚訝地低呼,好笑地道:「和他好像啊……他也常常皺眉,好像對整個世界都不屑,你們……好像……」
脾氣、個性,還有驕傲,甚至是傷口,都一模一樣。
她喜歡這隻犬,像極了高銳的犬……
「什麼好像?你在說誰?誰和我很像?」它突然開口說話,說人話。
她驚詫地瞪大雙眼,看著它,卻發現眼前的犬變成了高銳,不,是兩個影像重疊……
「你……是高銳?」她困惑地喊著他。
「不然你以為我是誰?」高銳哼道。
她眨眨眼,又揉揉眼,再定眼一看,疊影消失,剛才還在她床側的巨犬居然變成了高銳。
「怎麼……是你?那隻犬呢?」她倏地坐起,張望找尋。
「什麼犬?」他眉一挑,臉色變得怪異。
「就是那只巨大的黑犬啊!那天就是它救了我,還為我挨了一槍,中彈的位置就和你一樣,它……它就在我面前……」她急急說著。
「你在作夢啊?在你面前的從剛才就是我。」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不過心裡卻為她能看出他的原形而暗暗心驚。
「作夢?也許吧……我或許真的在作夢……」她愣了幾秒,才悵然若失地笑了。
虛軟無力的笑容,憔悴無神的五官,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來是如此柔弱。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轉醒,躺在病床上的她,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醫生差點就要替她開刀,但因風險太大,還是決定先以藥物控制病情。
幸而她撐了過來,否則……
高銳一想到醫生不樂觀的預測,眉頭不禁皺起。
「對了,你這麼晚了不休息跑到我的病房來幹嘛啊?」她抬眼看他,奇道。
「我……」他頓了一下,才解釋道:「我睡不著,下床走走,正好經過這裡,就順便來看一下你的情況。」
他怎能讓她知道,他整整二十四小時都因為擔心她的病情而輾轉反側?因為她,他破天荒地體認了什麼叫做失眠,因為她,他史無前例地把公事擺一邊,利用他的人脈,去查了她的身家病歷,更打電話叫趙之亭打聽一些心臟科權威的資料……
但,回報的訊息不但沒解除他的煩鬱,反而更讓他憂慮。
他總以為像衛相如這樣樂天的人必定是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沒想到,她竟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在孤兒院住到十八歲,後來考上大學才離開,獨自生活。
她的病,是天生的,打一出生就跟著她,據孤兒院院長說,她第一次發病,醫生就已診斷,她最長也只能活到二十五歲。
而今年,衛相如正好將滿二十五……
「哦,只是順便來看一下啊?從七樓順到八樓來?」她帶點調侃地笑了。這個人哪,擔心就說擔心嘛,真不坦率。
他咬牙瞪她,看來她已經好多了,因為她又開始有力氣惹他生氣了。
「好了,你沒事就好,我打算後天就回台灣,你最好能快點好起來,不然我就丟下你自己先回去。」
「後天?這麼急迫?那你的傷……」她愣住了。
「我的傷不算什麼,已經癒合了。」他的復原力向來很強,這大概是身為野獸的唯一優點吧!
「真的嗎?真的好多了嗎?」她看著他綁著繃帶的肩膀,一臉關心。
「當然,我可不像你這麼弱不禁風,你看好你自己吧!別再給我惹麻煩了。」她那關切的神情讓他透不過氣來,害他莫名地心煩意亂。
「真的很抱歉,我本來以為我的病應該沒問題的……」她低下頭,低聲道。
「算了,只要你在回台灣之前別再給我發病就好。」他吸口氣,聲音不自覺放軟。
「不會的,我算過命,要死也會死在台灣,應該不會客死異鄉……」她半開著玩笑。
她的玩笑話在他聽來卻刺耳極了,臉色一沉,他哼了哼,「最好如此。」
說罷,他打算回房,卻在轉身時將擱在茶几上的藥袋撞掉,藥粒灑了一地。
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藥粒,他的胸口又是一緊。
得吃這麼多藥,才能保住她的命嗎?
「我來檢……」她忙道。
「我來。」他按住她,蹲下身替她把藥撿起。
她被他難得的體貼弄糊塗了,像他這種人,會幫人撿東西嗎?
呆愕地看著他,他那頭整齊烏黑的短髮近在咫尺,她怔怔地聯想到巨犬短而黑亮的皮毛,也不知哪來的衝動,就伸出手輕輕撫揉著他的髮絲。
好柔,好滑順……
他一驚,猛地抬頭。
她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縮回手,急道:「對不起,我只是突然覺得很想摸摸你,你可別生氣,千萬別生氣……」
話到一半,她猛然發覺,他的眼睛閃爍著琥珀色的光芒,驚愣地住了口。
高銳竟有一雙和巨犬相似的瞳仁……
一陣詭異的靜默,出乎她意料,高銳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發脾氣,他只是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她,然後,將藥交給她,什麼話都沒說就走出去。
她錯愕地盯著合上的房門,暗想,他是怎麼了?她做了這麼沒分寸又沒大腦的事,他居然沒凶她?
好奇怪……
門內,她怔愕不解,門外,高銳卻靠在門板上,久久無法動彈。
他表面冷靜,胸口卻激盪澎湃,因為,剛才那一刻,他竟然很想就這麼將頭枕向衛相如的身上,繼續讓她揉撫他的後腦和頸背……
這該死的蠢狗天性!
他對自己擺脫不了的原始渴求感到惱怒,更感到害怕,不過是一個手勢,一個不經心的關愛動作,他居然就動搖了。
再這樣下去,他說不定真的會就此認定了衛相如……
不行!他得離這個女人遠一點,她或許看似無害,但卻擁有馴服的本事,再和她在一起,他早晚會失去自我。
吸口氣,大步走回病房,他立刻拿起電話撥給他的主治醫生。
「是我,我打算明天就回台灣,至於衛小姐,等她狀況好一點之後,請安排一個醫護人員護送她回去,一切費用由我支付。」
簡單交代完畢,他掛上電話,有總快刀斬亂麻的解脫感。
沒錯,從現在起,他要和衛相如劃清界線,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如果還想自由自在地活著的話,就必須讓這個女人徹底從他眼前消失。
他不需要一個主人,永遠也不需要。
第六章
「高銳他回台灣了?」
衛相如驚訝地睜大雙眼,還以為自己睡糊了,聽錯了。
昨晚和高銳談完之後,她就睡著了,一睡睡到今天傍晚才醒,不料一醒來就聽醫生說高銳已經回去了。
「是的,他因為有急事,所以先趕回台灣。」醫生解釋著。
「這樣啊……」說真的,除了驚訝,她還有種被惡意遺棄的感覺。
高銳明明說兩天後才要一起回去,怎麼今天就突然決定自己一個人先走了?他是真的有急事?還是生氣了?
該不會是昨晚她隨便碰了他,惹他不高興,才把他氣走的吧?
她怔怔地想著,不禁將十指蜷握,掌心還留著他柔軟髮絲的觸感,有那麼一瞬,從來不曾覺得寂寞的她,忽然感到心中好空蕩。
「是,高先生還交代我們,等你情況好轉,再安排一個醫護人員陪你回台灣。」醫生解釋。
「嘎?醫護人員?不用這麼麻煩啦!我又不是什麼重症患者……」她微愣,急忙婉拒。
「你得小心自己的身體,衛小姐,目前雖然穩定多了,但你最好還是……」醫生搖搖頭。
「放心,我沒事,只要再休息一天,就可以一個人搭機返國了。」她真的不想勞煩別人,再說,要是高銳把錢都算到她頭上那還得了。
「但高先生已經安排……」
「真的不必了,我很感激你們這樣照顧我,現在我精神和體力都好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回去絕對沒問題。」她微微一笑,雖然氣色還略顯虛微,但精神已好多了。
「可是……」醫生總覺得不太妥。
「不用擔心啦!醫生,我這病從小就有了,我早就知道該如何照顧自己,我只想請你幫我劃明天的機位,好讓我快點回台灣。」既然僱主都回國了,她再逗留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