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被你嚇過了,下一步呢?」
「下一步?這個——」陶揚抓抓鼻子,「吃早飯嘛,過時了,吃午飯呢!嫌早,這個——」
羅若珈不耐煩的跨上車,踩動油門。
「跟我走。」
等也不等陶揚,羅若珈的車子已經發動,唰地飛了出去,陶揚馬上踩動油門,跟了上前,追上羅若珈。
「喂,小母雞,上哪兒呀?」
羅若珈騎得好快,陶揚以為羅若珈沒聽見,又大聲問了一遍。
「小母雞,到底上那兒去?」
「聽見了!」
落了個沒趣,陶揚只好悶聲跟著。
跟了有半個鐘頭,見羅若珈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陶揚忍不住,再問第三遍。
「小母雞,別耗汽油好不好?現在正能原危機,太浪費了吧!說個目標怎麼樣?」
「不知道!」
「不知道?大白天逛街呀?」
「不高興你回去,沒人留你!」
「好,好,好,我高興!高興得不得了!」
陶揚實在是個閒不住的人,羅若珈沒戴帽子,長髮在風中飄,陶揚見看,又開口了。
「喂,小母雞,你該像從前那樣,戴頂小毛線帽,不然待會兒頭髮打結,梳都梳不直。」
「那是冬天!」
「春天也可以戴別種帽子。」
「管管你自己那頭長髮吧!」
陶揚得意的摸摸自已那幾乎觸肩的披頭。
「你覺得我頭髮怎麼樣?還不錯吧!」
「你可以學女人去燙起來了。」
「又糗我!」
羅若珈突然剎住車子,陶揚往路邊一看,左邊是火車鐵道,右邊有條河,河邊坐了十幾個人,每一個人都安安靜靜的,一人一支釣竿——釣魚。
「釣魚呀?」
羅若珈停好摩托車,自顧地跑到一間小屋前,一會兒,提了兩套釣竿出來。
「給你!」
從空中拋出去一套,羅若珈又自顧地選了塊人較少的空間坐下。
陶揚走過來,彎著腰,獻智的擺小聰明討好:
「小母雞,談釣魚你就太沒學問了,你沒看他們都在那邊坐?這就是說,你坐的地方魚少。」
「我沒告訴你我是來釣魚的嗎?」羅若珈頭也不抬。魚鉤裝上餌,輕輕垂落水面。
「奇怪了,那你租釣竿幹什麼?」
「曬太陽。」
「哦,親愛的上帝。」陶揚仰天拍著額頭:「你可真萬能,居然能創造出一個租釣竿曬太陽的人來。」
一屁股挨著坐下來,陶揚搖著腦袋,把上了餌的鉤,像丟球似的往水裡一擲,拍拍額頭。
「你真能幹,你又創造了一個神經病。」
覺得自己說得不對,陶揚馬上笑著看若珈。
「別生氣,上帝沒那麼多時間,做出那麼多的神經病丟到這兒來釣魚,我是說我自己。」
又說、又笑、又拍額頭,陶揚漫不經心丟下去的釣竿,這時竟晃動了起來。羅若珈眼尖,朝水中示了示眼色。
「專心點吧!上帝很愛護你。你雖然批評了她,她還是讓你在這種魚少的地方有收穫了。」
陶揚動也不敢動,靜待了片刻,用勁一拉,活鮮扭動的一條鯽魚,被河面的光照得發亮。
「嘩!小母雞,還真不是蓋的!看!好大一條!」陶揚被意外沖昏了頭,叫得跟個孩子似的:「你看,頂肥的!嘩!夠吃上三天三夜了。」
魚在魚鉤上掙扎著,羅若珈不滿意的看了陶揚一眼。
「放進竹簍去吧!被你逮到夠可憐了,學學上帝的仁慈,別叫那條魚臨死還受罪。」
「嘿,一報還一報。」陶揚得意的把魚從魚鉤上拿下,放進竹簍,「你沒瞧它拜把的有多狠,他媽的!整個人、整條船,就這麼一口吃下去。」
「有點常識好不好?這是鯽魚,那天你有幸搭船,不明不白的給吃了,那是鯊魚、鯨魚。」
「何必嘛!小母雞,跟魚開個玩笑,你都不會忘記糗我一頓,唉!我看我比一條魚還淒慘。」
羅若珈悶聲不響的,釣竿也是悶聲不響的,動都不動,陶揚又逮著機會說話了。
「我說小母雞,你們女人總是比我們男人貪吃。」陶揚得意的伸手拍拍還在跳動的魚,「我看這條八成是母的。」
才說著,羅若珈的魚竿動了,一轉瞬,順著羅若珈的魚線,一條黑白鱗片滲雜的魚,拉起來了,羅若珈反擊的在陶揚臉前晃了兩晃。
「這條是公的。」
魚放進方簍,羅若珈邊裝新餌,邊說。
「上帝是男的,你趕快問她,現在的公魚怎麼也貪吃起來了?」
「唉!沒面子,又給你糗回來了。」
「不甘心?」
「甘心得差點沒把自已當魚餌扔下去。」
「叫上帝救救你吧!它很愛護你的。」
「它呀!對我沒指望了。」陶揚說著,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架,「不過,親愛的上帝,再賞條母魚吧!你看小母雞得意的樣子,殺殺她的銳氣吧!省得她神氣得跟個什麼似的。」
或許是真有上帝吧!或許是上帝同情可憐的子民吧!陶揚的十字架剛劃完,魚竿竟又顯靈的動了,陶揚呆了,兩隻眼睛瞪得好大。
羅若珈也看到了,屏息的忘了自已的魚竿,瞪著眼,注視著陶揚手上的那支魚竿。
陶揚不再嘰嘰喳喳叫喊,全神貫注地掌握著魚竿,差不多了,啾的一聲,半空中出現了一條閃著金光的魚,又肥、又大、又漂亮,羅若珈馬上把頭調開,裝作沒看到,陶揚看的清清楚楚,捉著跳動的魚,笑得嘴巴都歪了,得意的拚命在羅若珈面前展示。
「哈——小母雞,別裝作沒看見,上帝顯靈了,你沒有說錯,上帝是男的,哈——別裝著沒看見嘛!你看,比剛才那兩條還肥,看呀!你看它滿漂亮的。」
陶揚真是開心得像個孩子,魚在掌心中翻了幾遍,才依依不捨的放進魚簍,還輕輕拍了幾下,然後湊近羅若珈,得意地一笑。
「這只是母的。」
羅若珈故意裝著沒聽進去,心裡真是有一千個氣怒;手中的魚竿像釘死了似的,動也不動。
「沒辦法,你們女孩子硬是貪吃。」
這回勝利了,陶揚手舞足蹈地又裝上新魚餌,徐徐地垂進水面。
「小母雞,我幫你替上帝說說情好不好?釣了半天,釣了條餓了三天三夜的小魚,多沒面子嘛!你看我釣的那兩條母的,肥的跟什麼似的,還一個勁的拿自已生命開玩笑,哦!為的只是一片餌,划不來。」
陶揚得意忘形地瞄羅若珈一眼。
「所以我說,你們女孩子貪吃的毛病實在是要不得。」
上帝還是博愛的,羅若珈的魚竿終於動了。活鮮鮮的魚在陽光中閃著,可惜,仍然是那麼瘦嶙嶙的,不過,已經叫得意忘形的陶揚剎住笑聲了。
羅若珈慢條斯裡的下魚鉤,慢條斯裡的放進魚簍,得意之色,又回來了。
「小人得意,囂張過早。」
這八個字,聽了實在不是味道,陶揚一聳肩,裝著沒聽見。
羅若珈學著陶揚,手伸進魚簍,輕輕在魚身上拍了幾下,湊近陶揚。
「這只是公的。」
「這隻大概餓了一個禮拜。」陶揚手指朝後指了指:「你看它瘦的。」
「不管是什麼,有點骨氣的話,那怕是餓死了,也犯不著為了一小片魚餌,來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臉是對著河面,話是說給陶揚聽的,陶揚側著視線,欣賞著羅若珈的得意之色。憑良心說,羅若珈令男孩欣賞的,是那高昂的神情、驕傲的舉止、犀利的對白,這不是性感身段,或艷麗面孔所能比疑的。往往一種具內涵的思想、情操,會散發出撼人的力量,巨大而強烈的籠罩住周圍的人,被籠罩的人,會失去把持力,陷進那股巨大而強烈的力量,而無法自拔。
「小母雞。」
「我沒有上帝幫助,請你別影響我。」
「講句實在話給你聽,怎麼樣?」
「我沒空。」
「小母雞,別這樣嘛!我這種沒腦子的人,講句實話總可以吧?」
羅若珈仍然直望著魚竿,頭轉也不轉。
「我當真很喜歡你。」
見沒動靜,陶揚接著繼續說:
「說實在的,我喜歡你喜歡得都目瞪口呆了。」
這不知道是那門子的形容詞,羅若珈差不多要笑出來了,不過,羅若珈是很能控制表情的,眼睛依舊盯著魚竿,好像陶揚的話是對另外一個女孩說的。
「小母雞,你不要無動於衷好不好?你當我在對別人說話呀?」
又是半點反應也沒有。陶揚順著腳邊拔了一小撮草,恨恨的朝水中一拋。
「小母雞,你生氣也好,我看我也別講得那麼含蓄了,我告訴你,我愛上你了。」
羅若珈手中的魚竿震了一下,臉上冷漠的表情瞬間愣住了,但,很快地,不到兩秒鐘,魚竿又穩穩地連著水面,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冷漠。
難堪?難堪又怎麼樣?冒了天大的膽子,就是準備得到這樣的難堪。陶揚連拔了好幾撮草,跳起來,又坐下,坐下,又跳起來。而羅若珈,沒有絲毫改變,穩穩地握著魚竿,一條漂亮的肥魚閃躍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