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不想!」翠袖衝口而出,旋即被大家的調侃眼光看得面紅耳赤的赧下臉去盯住自己的手。「我……我一直好擔心他過得好不好?衣服穿得夠不夠溫暖?三餐有沒有按時吃?鐵保有沒有天天煎補藥給他喝?還有……」
她愈說愈擔心、愈說愈憂慮,相反的,四周的人突然興奮起來,各個望著翠袖背後笑逐顏開,樂不可支。
「他是不是很辛苦?會不會過度勞累?舊疾有沒有復發?有沒有受傷?」翠袖呢喃著,兩隻手愈絞愈厲害,幾乎扭成麻花糖,看得出她是真的十分擔心。「雖然他信裡都寫說他很好,但是……」
她輕輕歎息。「好希望他能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知道他信裡說的都不是安慰我的……」
「那你就回過頭來看看我是不是安慰你的吧!」
聞聲,翠袖一怔,霍然回首,眼前那張笑咪咪的奶娃臉,可不正是她日日夜夜思念又思念的人,她不由狂喜的跳起來飛撲上去。
「夫君,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雙臂憐愛的圈緊懷中的人兒,「我回來了!」金日低喃。
「好想你啊,夫君,我好想你啊!」翠袖又哭又笑,忽地掙開他的手,退後一步揪緊了眼上下打量他。「你好嗎,夫君?你過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受傷?鐵保他有沒有……唔!」
見她一開口就落落長一大串問題,可能問到隔天還問不完,金日沒耐性的歎了口氣,旋即俯下唇去堵住那張聒噪不休的小嘴。
起先她還會掙扎,因為有觀眾在,總得意思一下,表示她不是不懂羞恥的人,但很快的,她便屈服於他的堅決,妥協在自己那份長久思念的心情之下了。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呀!
好半晌後,他才放開她,她雙頓熱辣辣的燒,急忙回頭望,愕然發現花廳內其他人早己悄悄走得半個不見,只剩他們兩人。
金日馬上把她的臉扳回來。「當我在你面前時,你只能專注在我身上!」
翠袖歎息。「不管你在不在我面前,我一心都在你身上呀!」
金日眉開眼笑,滿意了。「想我?」
兩條藕臂緊緊鎖住他的腰際,臉頰貼上他胸口,「好想好想喔!」她呢喃。
「一直以為忙著孩子就不會太想你,見著你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多麼想念你,好希望好希望我們不用再分開啊!」
溫柔的手撫上她的秀髮,「辛苦你了,也很抱歉,你在受苦時我不在你身邊陪著你。」他的低語充滿歉意。
她螓首連搖,「你能平安回來就夠了!」仰起嬌靨,忐忑地問:「打贏了嗎?你不用再回去了嗎?」
「贏了、贏了,」金日笑呵呵的咧開小嘴兒,眉梢眼角淨是得意。「我等不及跟大軍一起班師回朝,先行一步趕回來,他們還在後頭龜步走呢,起碼還要半個月才會回到京師裡來。」
她喜悅的笑開來。「太好了!」
他俯唇再輕啄她一下,然後摟著她走出花廳。「我們走吧!」
「走到哪裡?」
「抱抱我的寶貝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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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幾番風雪和冰霜洗禮之後,冷冬悄悄離去,去年閏七月,這年的春天也就來得快,二月中旬的京城已然是芽綻枝頭,綠意可見,雖說殘雪仍末融盡,早晚也依舊冷颼颼,白日裡卻已透著暖意,溫煦的太陽不時冒出來展現魅力,暖呼呼的陽光灑落下來,說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可惜貝子爺一點都不舒服。
「為何不可?」他倍兒憤慨,一整個怨念。「勞煩你把腦袋拽出去瞧瞧,外頭陽光多溫暖,你倒說說有何不可?」
「是,貝子爺!外頭陽光是挺暖活,」奶嬤嬤耐著性子對上金日那張幼稚又執拗的奶娃臉,如果是自己的兒子,她早就把他踢到牆角去反省了。「但仍是有風,小格格仍小,不宜吹風呀!」
「我可以緊緊抱住她,不給她吹到半絲風!」
「貝子爺想悶壞小格格?」
這也不行?
金日不高興的繃著臉皮。「那何時才可以?」
「下個月約莫就可以了。」
金日又僵持片刻,驀然轉身離去,嘴裡怒氣難平的嘟囔著。
「他大爺的,我自個兒的女兒都不能抱出去炫耀一下,這什麼天道嘛!」
才回來一天就想抱女兒出去獻寶,連翠袖都知道不合適,他卻不死心的一個個嬤嬤輪流追問到底,末了還搬出貝子爺的架式來壓人家,想要嚇唬人家同意他把女兒抱出去。
偏偏他那副小奶娃似的怒容可愛又逗趣,不但嚇不到任何人,還忍不住更想逗逗他,每個嬤嬤都用那種「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小鬼」的態度打他回票。
磨了大半天,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
此刻,看他依然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樣,圓溜溜的大眼睛冒著怒火,紅嫩的腮幫子氣唬唬的鼓成兩團蝦球,活像玩具被搶走的小鬼,正在算計要用什麼法子搶回玩具,真是可愛透了。
一旁緊跟著他的翠袖再也忍不住失笑。「夫君,你這樣真的很像小孩子耶!」
金日橫瞪她一眼。「你管我!」
「好嘛、好嘛,不管你!」翠袖還在笑。「不過你別忘了二十三叔還在前頭偏廳等你喔!」
「誰忘了,眼下不正要去了!」金日沒好氣的嘟囔,仍在為不能抱女兒去炫耀感到不開心。不過在二門前,他的神情變了,腳步也停下,「他大爺的,她們怎會在這?」他驚訝又錯愕的問,還有幾分掩抑不住的厭惡。
二門那一頭,汪夫人端著諂媚的笑臉堵在那兒,還有汪映藍,仍是一臉冷漠。
「對……對不起,夫君,」翠袖尷尬地猛打哈哈。「雖然王公子想娶藍姊姊,但王大人不允,還把她們趕出來,她們無處可去,只好來找我嘛!」不要臉皮的女人!
金日冷哼。「她們最好規矩一點,不然我也會趕她們出去!」
翠袖吐吐舌頭,不敢多話,金日陰沉著臉色繼續往前走,不情願地迎向那對表情截然相反的母女,暗暗猜測她們想幹什麼?
「貝子爺,您可真是厲害得緊啊,打勝仗回來了呢,恭喜啊!」汪夫人一整個阿諛的笑臉,嗲著世間第一噁心的嗓音奉承上來。「如果要辦桌請客,可千萬別忘了老身一家人啊!」
機伶一個哆嗦,金日拚命搓手臂,地上立刻落下一堆小山似的雞皮疙瘩。
「很抱歉,汪夫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翹著嘴角。「若真要擺宴慶功,那也是宮裡辦的宴,夫人沒資格去!」
汪夫人臉皮僵了一下,旋即恢復原狀,不虧是歷經千錘百煉的鋼皮鐵面。
「老身的意思是說,如果貝子爺要在府裡宴客的話……」
「沒的事,」金日不耐煩地打斷她的奢望。「我從不擺那種虛榮的排場。」
「那您就錯了,貝子爺,那不是排場,而是禮貌。」汪夫人笑容不改。「當然,如果您擔心翠袖……」
「夫人。」
汪夫人又僵了一下,開始有點不自然了。「呃,貝子爺,如果您擔心夫人應付不來,我們家映藍可以……」
「那更不必!」金日斷然回絕,看都不看汪映藍一眼。「該應付的事翠袖都應付得來,即使她真的應付不來,還有我額娘幫忙,汪大小姐還是哪兒舒適哪兒待去吧!」
「可是……」
「對不起,汪夫人,我前頭還有客人在等。」話落,揚長而去。
翠袖對她們無奈又歉然的笑了一下,旋即快跑兩步追上去。「等等我,別跑那麼快嘛!」
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雖說她是這府裡的女主人,但他才是真正的主人,而她不但自作主張收留客人住下來,偏偏客人又是他討厭的人,也難怪他生氣。
可是,她不收留她們,難道要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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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討厭你!」
一回到客院,汪夫人便以指控的語氣憤怒的埋怨女兒,雖然這是事實,但她只說出一半,最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金日討厭她們母女倆!
「你為什麼不能放下身段去討好他?你究竟想不想救你爹?」
汪映藍目光更是冷漠。「我不會做那種事。」
汪夫人不禁氣結。「你這忘恩負義的不孝女,也不想想我們是如何辛苦把你拉拔到大,要你為你親爹稍微捨棄一點自尊也不行嗎?」
「不行。」
「你!」汪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指在汪映藍鼻頭上的手指頭抖呀抖的,好半天後才頹然放下,「天哪,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竟然生出你這種無情無義的孩子!」她誇張的怨歎。
但不過片刻功夫,她又重新振作起精神——這個女人的毅力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