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薇薇聞言抖著身子,乍然的震驚表現在肢體語言上,說要恨他的心猛然一抽,驟起的痛感讓她差點站不住。
這是她的詛咒靈驗了嗎?在飛往羅馬尼亞的飛機上,她對著他送她的銀十字架許下咒誓,要心有二意的他從此活在地獄的深淵裡,永生永世痛苦得不得解脫。
恨意蒙蔽了愛他的那顆心,她在極度的傷痛中才會脫口而出對他的怨懟,她不是真心地想傷害他,畢竟在他們相愛的兩年中,他是花了心思寵愛她,不讓她發覺他已有婚約約事實。
而她也忘了東西方的道德觀不同,婚姻雖神聖卻不具備約束力,妻子與情人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只要他能妥善的安排,別被發現流連在兩張床上。
「我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所以他需要她找回他遺落的記憶。
「你要我幫你彌補那段空白?」呵!他居然說得出口,真是令人好笑。
「妳不願意?」看得出她滿臉的嘲色,冷眸微厲的德烈嘉斯攫住她的手,施壓一按。
他有種被耍弄的感覺,在他傾吐出沒幾人知曉的內情後,她不以為然的表情讓人很想揮拳地打掉她的不在乎。
「你急於想起的記憶卻是我迫切想遺忘的過去,我承認我們曾交往過一段時日,但是那又如何?你已經忘了不是嗎?又何必挖出來反芻,你並不是牛。」而她也不再是相信愛能永恆的傻女孩。
他們都變了,越走越遠的心回不到當初。
她很羨慕他能忘得一乾二淨,沒有記憶的人少了一層煩惱,不會有罪惡感,優遊在感情世界裡如魚得水,不像她始終念著那份欺騙,無法釋懷。
「我們是怎麼分手的?」他冷靜的問道,不去在意她話中的羞辱。
「分手?!」神情怪異的湛薇薇陷入回想,嘴角有抹難辨的苦澀。「不,我們沒有分手,只是我們都失約了,在那個適合離別的城市裡,我們告別愛情。」
她漠然地拿開他的手,好像他在她的生命裡已無可扮演的角色。
「理由呢?」她說得太迷離,他不接受她輕言分手的冷漠。
「理由……」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眼中有著難掩的痛苦。「請問你去白色教堂做什麼?」
「我……」看著她淒迷的雙眸,他的心無緣無故地抽痛了。
「我替你說吧!你是當天的主角,身穿新郎禮服準備結婚,而你的新娘在聖壇那端等著你,你說這段感情有必要繼續走下去嗎?」
分手是必然的結果,她不當婚姻的第三者。
「因為我要結婚了,所以妳離開我?」他猜想她並未告訴過他,她的決定。
「當愛情不再那麼美麗的時候,該轉身時就不該遲疑,你的妻子才是你一生的依偎,不是我。」她退開,遠離愛情。
他們相遇在浪漫的香榭大道,西方的多情遇上東方的神秘,他們很快地墜入愛河,不問家世、不問背景、不問彼此的過去,單純只是兩個人的相愛而已。
那段日子真的很快樂,他當他的講師,被一群知性的女學生包圍;她學她的料理,享受法國男人的熱情,共居一室過著有如夫妻的生活。
只不過她從未下過一天廚房,喜歡寵她的他接手一切的家務,包括洗衣、拖地和做飯,他最拿手的是修理水管和換燈泡,而有如被公主般對待的她只需要坐在沙發上,等他服侍得妥妥當當。
照理說她不該恨他,在愛的天秤上他是付出較多的一方,常常擔心自己的愛過少而失去她,因此總把自己的需要置於她之後。
可就是因為他愛得太多,以至於她無法接受他在愛她的背後隱藏一個令人傷心的秘密,讓她在離開他後找不到比他對她更好的男人來愛。
恨他的原因是太愛他,若她不恨他,她怎麼對自己交代?
「我不愛她。」這是肯定的。
名義為她妻子的蕾貝絲只有虛名,他不會碰她,他愛的是……
一道鮮明的身影躍入混沌的記憶裡,他看見年輕的她笑著奔向他,長髮披肩秀麗可人,洋溢著二十多歲女孩的青春。
原來他愛的人是她,可是他卻把她留在遺忘的記憶裡,不曾找過她。
「但你也不愛我。」她說。
德烈嘉斯想反駁,但他並未想起全部的過去,只有一閃而逝的片段。「妳無權代我發言。」
她笑得好生動,如同一幅鮮明的畫作。「如果你愛我的話,你就不會背著我娶別人,如果你心裡真的有我,那你絕不會忍心讓我背負第三者的罪名,看著你和你的妻子正大光明的成雙成對,而我永遠也成不了你的家人。」
這才是她最大的傷痛,她不被接納於他的家族之中,成為另一個女人痛苦的源頭。
「這就是妳的想法?」因為不愛,所以狠心傷害她?
這真是他當時的意思嗎?不愛她卻和她在一起,逃避一樁他不想接受的婚姻,藉由她轉移來自家族的壓力,換取短暫的幸福。
然而很快地,他又駁斥這突然冒出的想法,以他的個性不可能為了反抗家庭而勉強自己去和一個女人相處,她必然有她獨特的魅力吸引著他,讓他不顧一切地想把她留在身邊,不放她走。
他是愛她的,起碼此刻的他並不厭惡她,對她的感覺深刻又複雜,起伏不定。
「是或不是已經不重要了,我不再愛你了。」他結婚了。
湛薇薇不去看他額側一條長及耳後的疤痕,對他死心已是不爭的事實,當初的決定她從未後悔過,要不是知道得太遲,她會走得更灑脫,不帶一絲怨恨。
一聽到她說不再愛他,他的胸口忽然痛了起來,彷彿被尖銳的玻璃劃過。「妳可以不愛我,但我要知道妳把『西西里之光』拿到哪裡?」
不愛他就算了,他德烈嘉斯絕不會謙卑的求一個女人愛他,絕對不會!但……去他的不會,他到底在在意什麼?不過是隨手一抓就有一把的女人,以他現在的地位何需在乎?!
德烈嘉斯心底的感受比他表面上的表現來得誠實,他非常在意她不再愛他這件事,擰起的眉心多了好幾條名為憤怒的紋路。
「西西里之光?」湛薇薇的表情是困惑的,不太明白他突然轉變的話題。「我沒拿過你什麼『西西里之光』,當初你送我的東西我一樣也沒拿走,你不妨回去我們住的地方找找看。」
「我們曾經同居過?」他一震,眼中有著詫異的合光。
「曾經。」她提醒著。「兩人住在一起比較省錢,我是窮哈哈的留學生。」
而他是有錢的闊少。
「只有這個原因?」他的思緒被打亂了,無法思考自己是不是深愛過她。
「不然呢?你不會以為我愛你愛得如癡如狂,非時時刻刻黏著你不可吧!」會這麼做的人是他,剛開始時她不認為自己會因為他而留下。
浪漫的花都讓人多情,迷人的戀愛氣息容易左右寂寞的男女,人生旅程中偶爾擦出的火花不可能長久,她當時理智的認為自己能控制這段感情的長短。
只是沒想到她也會被愛沖昏頭,忘了過境的候鳥終究要回到出生的土地,一個勁的迷戀他所給的溫柔,沉溺在被愛的假象裡。
「我再一次重申,我不知道什麼『西西里之光』,或許你給了另一個女人,而你也把她忘了。」那是合理的解釋,她不是唯一。
「不可能。」他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你不就忘了我?!」心中微澀,她仍然在意他心裡頭有沒有她。
呵!女人的悲哀。
他壓下對她的心疼,取出一張折成小紙片的傳真相片。「這個人是妳吧?」
翻開的紙片,看到自己的臉印在上頭,一直叫讓自己冷靜的湛薇薇有些激動,撫著搭在她肩上的手答非所問。
「另一半呢?你把自己燒成灰燼了嗎?」這是一張合照。
「妳說妳身邊的人是我?」德烈嘉斯搶過來一看,意外的發現相片的半邊並非被大火燒焦,而是有人撕開的痕跡。
是誰隱瞞了這件事?讓他千里迢迢越洋而來,只為了傷害他的舊情人。
眸中透著冷厲的寒光,他抬眸注視不遠處的克裡斯和裡奧,想他們還瞞了他什麼,竟讓他成了睜眼的盲人。
視線一低,他看見那張縈繞心頭的容貌,他做了一件五年來做不到的事,而今付諸行動——
他吻了她。
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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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地,你幹麼把那張相片給他,讓他永遠忘了她不是更好?」
紅髮綠眸、長相十分艷麗的女子瞋怒地瞪大貓似的眼眸,高挑的身材不輸頂尖模特兒,舉手投足間散發義大利女人的熱情和嬌媚。
她埋怨父親的自作主張,沒先知會她一聲就把她藏在床底下的相片給人,讓她以為被清掃的女傭當垃圾丟棄,還狠狠地懲罰對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