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睇著姊夫,再看著不顧一切護著她免於受傷的那亞森,她感到疑惑。
「花仙,跟我回去,大姊在等你。」慕林走近他們。
「花仙,跟我回愛的農莊!」那亞森也出聲,語氣十分堅定。
她左看右睇,一句話也沒有說。
突然,她想起來了,徹底地想起來了。
她獨自來到普羅旺斯,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向未曾謀面的那亞森,取回因誤會而失去的一部分「愛的農莊」的權利與土地。後來,卻因為意外而失去記憶,與他有了更多的接觸,漸漸對他產生難以割捨的情感……
「跟我回去!」慕林吶喊道。
「跟我走!」那亞森也不甘示弱地說。
一時之間,她左右為難。
她突然問道:「現在幾月幾日?」望著緩緩降自夜空的白雪,她心忖,該是隆冬的十二月了吧?
「是十二月十五日。」那亞森說。
「原來我失去這麼久的記憶!紫色的薰衣草,青色的迷迭香,藏青色的蒔蘿都被白雪遮住了。」
「花仙?」那亞森與慕林同時出聲叫喚。
她突然朝他倆露出一個堅決的笑容,「我很好。謝謝你們,也歡迎你們來紐約玩。」
她和那亞森之間的情感錯綜複雜,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決定先回紐約再打算。
「花仙,你不再愛普羅旺斯的愛的農莊了嗎?」那亞森不甘心地追問。
「它已是你那亞森的了,不是嗎?」她反問。
「你不再爭取了嗎?」他又問。
「爭取?白紙黑字寫著你的大名,爭有何用?」她勾著唇似笑非笑。
「有!當然有!」他急了。
「謝謝你,那亞森。」她輕輕地湊近他的臉頰,輕吻了一下,然後她看嚮慕林,「姊夫,請為我安排回紐約的班機。謝謝你這半年的照顧。」
「不客氣,我們走。」慕林正準備帶她離開,她卻轉過身子,無言地凝視著那亞森。
奇妙的是,兩隻不該於冬日出現的蝴蝶,這時卻突然飛舞在他們之間。
她認出它們來,它們是傳說中的伊莎貝拉!
她的腦海立刻浮現一段話——「葛氏子孫,如果你們有機會看到伊莎貝拉,就將遇見你們的命定之人。」
登時,她的心跳加速。
是他!?是他嗎!?
是的!是他!
她終於朝他釋出開懷的笑,「如果你希望來紐約過節,而且又沒有找錯地址,或許可以嘗到我親手做的火雞大餐及蔓越莓派。」語畢,她便毫不留戀地離開。
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咳!咳!」高燒未退的他視野變得迷濛,但他仍硬撐著,直到她與慕林消失在眼前,才倒地不起。
「主人!主人!」羅平大喚了幾聲仍不見他甦醒,立刻招來他們家的私人救護車。
那亞森被送入醫院急救,而在他高燒不退昏睡的同時,天空有一架飛往紐約的班機正劃過天際。
第十章
紐約。
十二月的冷冬,窗外飄著紛飛的雪花,路上幾乎沒有半個人影,家家戶戶都為即將來臨的耶誕節忙碌著。
葛家的廚房也飄出陣陣的烤雞與蔓越莓派香,但主廚卻不是葛花仙,而是葛雪靈,幫手則是葛月兒。至於擅烤火雞的葛花仙正發燒著,衛生紙不離手,咳嗽咳個不停。
鈴……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葛月兒拿起電話,「喂!」
「您好,我想找葛花仙小姐。這裡是法國普羅旺斯的羅平。」對方禮貌地說。
「請等一下!」葛月兒喊道:「二姊,電話!」
葛花仙仍然注視著窗外,想著那亞森,完全沒有回神。
葛月兒索性將電話拿到她的面前,這才將葛花仙的思緒拉回。「什麼事?」
「你的電話,普羅旺斯打來的。」葛月兒再說一遍。
「什麼?」彷彿有塊石頭敲進葛花仙的心扉。
「普羅旺斯的羅平!」月兒又道。
「羅平?」怎麼會是他找她?她疑惑地接過電話,「喂。」
「葛小姐,我是羅平,對不起在這個時間打擾您。」
她的心跳如鼓,彷彿感應到什麼事即將發生,「請說。」
「我家主人已於昨日搭乘法航飛往紐約——」羅平忽然停頓了—會兒才又道:「他說,他將為我們帶回愛的農莊的女主人。」
「呃。」她的語氣雖然冷靜,心卻澎湃激盪。
那亞森……他對她還真是有心,也沒有放棄娶她的念頭!
蓄滿眼底的感動淚水,就要奪眶而出,卻被她強壓了下去,是驕傲,也是某種固執。
「主人說……」羅平的聲音頓時有些哽咽,一時無法流暢地將話說完。
這令她的心頭一驚。羅平是那亞森的私人保鑣,也是他的私人飛行員,可以說是他最重視的人,照理說那亞森決定來紐約,應該是由他親自和她打聲招呼,但他卻沒這麼做,反而由羅平「傳達」……
他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安的情緒如滾動的雪球,越滾越大。
「你想說什麼?」
「主人說,他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羅平再度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感應到不好的預感,那是種近乎生離死別的沉痛感覺。
「羅平,告訴我,你家主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今早新聞報導,主人所搭乘的班機失事了!」
當下,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將搭下一班飛機來處理此事。」羅平終於冷靜地說。
她放聲啜泣,「他——不會有事吧!?」
「我也希望主人沒事,可是據新聞報導說,這班機上的所有乘客及機組人員全部罹難。」
葛花仙倒抽一口氣,力持冷靜的說:「我先去紐約機場check一下!」
「謝謝您,夫人。」羅平稱呼葛花仙為夫人,無非是對主人的悼念及對她的尊重。
「應該是我謝謝你,但——」她開始啜泣,「是我沒福氣,我以為——」她以為他們多的是時間,只是沒想到世事多變化,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分別不到半個月,如今卻人事全非。
「夫人,您永遠都是主人摯愛的女子。」他又說:「那天,主人在你走後就倒地不起、高燒不退,直到上飛機前,他的身體狀況仍然不好。我曾勸他不要急於一時,但主人十分堅持,因為他說,您邀請他一起過聖誕節。」
「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啜泣的聲音已轉為嘶喊。
「夫人,請節哀。」羅平委實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那什麼人陪他登機?」她忽然問道。
「他不准我們任何人跟隨他。」
「這——這麼做太冒險了!」
「是的。」
「唉!」好像說什麼都太遲了,「我先去紐約機場問問看。」
「有勞您,我將於二十個小時後抵達紐約。」羅平道。
「那我們隨時保持聯絡。」她快速放下電話,抓起外套又猛咳了幾聲,對著正在忙大餐的兩個妹妹丟下一句話:「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兒?」三妹葛雪靈及么妹葛月兒異同口聲地問道。
「機場。」她已走到大門邊。
「現在下大雪,車子根本開不了!」月兒大叫。
「別管我了!那亞森所搭乘的飛機失事了!失事了!」她淚眼汪汪大聲地說,頭也不回地往外衝。
葛月兒卻抓住她,「二姊,你這樣去,只是白白送死!」
「這樣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她絕望地說。
「那亞森對你真的那麼重要?」葛月兒大聲問道,雙手抓住葛花仙的手,說什麼也不放開。
她一時不語,不斷自問:那亞森對她來說,真的到了可以豁出生命的地步嗎?
是嗎!?是嗎?
是的!
她毫不猶豫地回應么妹:「是的,只是我察覺的太晚!我應該留在普羅旺斯,我不該丟下他,不該離開他!」她終於歇斯底里地大叫。
「二姊,我也愛你,所以,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這麼去機場!」葛月兒高分貝地回應她。
「放開我,月兒,我已失去了最愛,難道連去為他收屍也不可以嗎?」她淚流滿面地喊道。
葛雪靈連忙走近她,「二姊,你當然可以這麼做,可是總得等雪停了再走。」
「不!」她十分堅持。
「我們不可以讓你這麼冒險。」葛雪靈也不讓步,她是小兒心智科的醫生,知道以二姊現在的情況出門,很容易出事。
「我和他錯過太多次了,難道連最後一次面,你們也要我錯過嗎?」她哀絕地泣道。
「我送你。」葛月兒突然說道。
「雪這麼大,你們這麼出去是送死。」葛雪靈毫不顧忌地實話實說。
「我們開鏟雪車去。」葛月兒解釋道。
「鏟雪車?」葛花仙與葛雪靈不約而同的望著月兒。
「昨天我和朋友借的。」葛月兒答道。
「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做?」葛雪靈又問道。
葛月兒聳聳肩,有點不想說,因為她怕姊姊擔心。
她本來是要以鏟雪車載著她的寶貝重型摩托車去參加一年一度的比賽,聖誕節過後就要起程。沒想到卻在這一刻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