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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朱蒂·麥克諾特

  「等等,李奧,讓我也為這些銀器貢獻點什麼吧。」說著她把錢裝進了信封。然後,她換上了一個最媚的笑容,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到了上尉的身上,好試著改變他的情緒。她故意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家。「嗨,英格索上尉。我一直在擔心你!我聽說昨天你吃了那些可怕的辣椒不舒服,不得不去急救站。」

  他開始轉怒為喜,不再火冒三丈了,最後還臉帶笑容。「是你的這個朋友推薦的,」他邊說邊把頭扭向思瓏,但是他的視線寸步不離薩拉,還和她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他甚至還拿剛才她給瑞根的錢開玩笑。「你難道不知道賄賂警官在這個州是違法的嗎?」

  接著,他用一種滑稽的聲音說道,「妨礙警察執行公務也同樣如此。」聽他這麼說,思瑰覺得他的幽默感真的很差勁。

  薩拉向他瞇縫了一下眼,他竟然臉虹了。「我怎麼妨礙了?」

  「你讓人分心,小姐。」

  「哦,是嗎?」她輕聲細語地說道。

  在英格索的身後,傑斯正張大了他的嘴,假裝把他的手指從喉嚨往下滑。不幸的是,英格索,他當然不是個笨蛋,一回頭恰巧看到了他的舉動。「你他媽的怎麼了,傑斯普?」

  思瓏看到傑斯惹了麻煩,憋住笑,過來打圓場。「我來泡咖啡吧。」她站起身,急急地打斷他們。「上尉,你要一杯嗎?」她用一種柔和而謙卑的聲音問道,打算出其不意,也讓他消消氣。

  這招奏效了。「什麼?那……好吧,既然你提議了,我就要一杯吧。」

  咖啡壺擺在過道那頭的桌上,在複印機的前面。「兩塊糖,」他衝著思瓏叫道,此時她已經走到半當中了,這時,思瓏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抓起電話,此舉只是為了讓薩拉知道他一直是多麼的忙忙碌碌。「英格索。」他衝著聽筒大聲說道。

  在電話那頭的男聲很禮貌,但十分威嚴。「我想這是思瓏。雷諾茲的電話。我是她的父親。」

  英格索瞥了一眼時鐘。思瓏的課按計劃是在三分鐘之後開始:「她馬上要開始上一堂自我防衛課了。晚些時候讓她打給你好嗎?」

  「我還是想現在和她談談。」

  「等一下。」英格索按下了保持鍵。「雷諾茲——」他叫道,「你有個私人電話。你的父親。

  思瓏一邊把兩塊方糖放進他的咖啡,一邊扭頭說:「不可能是找我的。我沒有爸爸——」

  很明顯,這番表白比房間裡的某些其他談話來得有趣,因為吵鬧聲頓時降了好幾個分貝。「每個人都有父親。」英格索指出。

  「我是說我的父親和我從來就沒有什麼聯繫。」她解釋說,「不論是誰打的這個電話,他要找的都是別人。」

  英格索聳了聳肩,抓起電話。「你說你找誰?」「思瓏·雷諾茲。」那個人不耐煩地說。

  「那你是?」

  「卡特·雷諾茲。」

  英格索的嘴巴不禁張大了。「你剛才說卡特·雷諾茲?」

  「這正是我說的。我找思瓏說話。」

  英格索暫且按住保持鍵,雙臂交叉在胸前,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住思瓏,目光中交織著敬畏、責備和懷凝。「有沒有可能,你父親的名字是卡特·雷諾茲?」

  這個響噹噹的舊金山金融家和慈善家的名字像一枚炸彈,頓時在這個吵鬧的房間裡炸開了。於是,每個人看上去都變得有些僵僵的,也沉默了。思瓏一手各拿著一杯咖啡,稍稍停了一下她的腳步,然後繼續又往前走。房間裡的熟悉面孔都帶著一種陌生的表情注視著她,那表情裡有懷疑,有驚訝,還有興奮。甚至連薩拉也衝著她張大了嘴。英格索接過她遞上的咖啡,但他仍舊待在辦公桌邊,很顯然,他想就近聽聽。

  思瓏並不在乎他在那兒;實際上,。她根本也沒留意到。她那名存實無的父親連一張生日卡都沒給她寄過,不論現在他用什麼理由來接近她,思瓏都不會在乎。她要撤這個想法告訴他,完完全全地、堅決地告訴他,並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她把她的咖啡杯放到桌上,把垂在臉頰上的頭髮拂開,抓起聽筒,放到了耳邊。她按下了閃爍著的白色按鈕,手指輕微地抖動了一下。「我是思瓏·雷諾茲。」

  她以前從沒有聽過他說話。那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聲音,透著讚許。她說話的口吻讓他覺得有意思,「恩瓏,你聽上去非常專業。」

  他沒有權利肯定她,他也沒有權利對她的事發表任何意見。思瓏強壓著想要把這些話告訴他的衝動。「現在我不方便,」她轉而說道,「你得換個時間再打來。」

  「什麼時候?」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張最近報紙上的倍的照片——一個頭髮青灰、英俊、矯健、在棕櫚海灘的俱樂部裡和朋友們打網球雙打的男人。「為什麼不再等個三十年。」

  「我不怪你會生氣。」

  「生氣——你不怪——!」思瓏帶著嘲諷的口氣連珠炮似地說,「雷諾茲先生,您實在太好了。」

  他用一種溫和而理性的語調打斷了她言辭激昂的講話。

  「別讓我們第一次談話就爭吵起來。兩個星期以後,你可以當面數落我當父親的不是。」

  恩瓏把聽筒暫時挪開自己的耳朵,慎惱地瞪了它一眼,滿腹狐疑,然後又把聽筒放回了耳邊。「兩星期後?當面?我對你說的任何話都不感興趣!。」  I

  「不,你有興趣。」他說。思瓏雖然很氣憤,但忽然有些欽佩他的大言不慚和堅定的意志,弄得她竟然沒辦法掛斷電話。

  「也許我該寫信給你,但我想電話可能會讓事情更快奏效。」

  「那你想讓什麼事奏效?」

  「我——」他有些猶豫,「你姐姐和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在海灘待上幾星期,好讓我們對彼此都有些瞭解。半年前,我突發了一次心臟病——」

  「海灘,」思瓏揣測這是圈內人用來稱呼棕櫚海灘的說法,這點挺明確,「我在報上讀到你的病情了,」思瓏說道,她就是刻意設法要讓他知道她對他漠不關心,同時也提醒他這樣一個事實——她所知道的關於她親生父親的一切都是從報紙上得來的。從地理位置上來講,棕櫚海灘並不很遠,但是就社會層次和經濟狀況而言,棕櫚海灘實屬另一個星系。為了能讓自己也沾點光,貝爾港的報紙總是把這個明星鄰居的週日社交版照搬過來,也就是在這些版面上,思瓏看到了經常被提及並附有照片的她那個身為社會成功人士的父親,還有她才華橫溢的姐姐。

  「我想乘還不算太晚的時候,讓我們三個彼此瞭解。」

  「我想你一定神經有問題!」思瓏終於爆發了,這通電話負荷了太多的情感,以至她被突如其來的眼淚刺激得怒不可遏卻又不明所以。「已經太晚了。我一點也不想瞭解你,這麼多年了,我現在根本沒這個念頭。」

  「那你姐姐呢?」他平靜地反問道。「你對於瞭解她也一點興趣也沒有?」  思境的腦海中一下於又浮現出了那張相同的在鄉村俱樂部的照片。她的姐姐,湃瑞斯,一直是她父親的網球搭檔。她有著一頭黑髮,頭向後仰著,右手臂恰到好處地伸展著,絕對是一個完美的發球姿勢。看上去她的生活除了……完美,別無其他。「我對瞭解她不感興趣,就好像她對我一樣。」思瓏說,但她覺得自己的這番話很空洞。

  「湃瑞斯覺得如果她不能瞭解你的話,她會失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根據思瓏經常看到的有關湃瑞斯的報道,她的生活就是一連串永不停止的輝煌和成功——從她的網球和馬術獎章,到她在舊金山和棕櫚海灘為她父親舉行的豪華宴會。今年三十一歲的湃瑞斯·雷諾茲;漂亮,沉著,精明,在這之前,她都不需要或者想要思瓏加入她的生活。想到這兒,思瓏又堅定了她的決心,儘管剛才還有些優柔寡斷,但她已決定不同她那富有的家庭分支發生任何聯繫。「我就是沒興趣。」她說得非常堅定。「再見。」

  「我今天和你的母親談了。希望她可以改變你的主意——」他還沒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她的膝蓋開始顫抖,這個反應也許遲了些,但是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向軟弱低頭。

  「就這樣吧,」她輕快地說,「我得走了;我還有堂課要教。」

  等思瓏來到她的臨時教室時,她已經使自己相信她的情緒被牢牢控制住了,她可以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要做的事上。

  她走進屋子,關上身後的門,給了房間裡的人明朗而堅定的一笑。「我們將會講到一些具體的辦法,幫助女性處理一整潛在的危險局面……」她大聲說道。然後她注意到她竟然忘了向她們問好,或者作一下自我介紹。「順便說一下,我叫思瓏·雷諾茲。」她又開始說。而且我的父親剛剛和我聯繫,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她想道。思瓏搖了搖頭,把她的思慮甩開。她要教的課程對於房間裡的女人們來說至關重要,而且這些女學員對她也都很重要。她們需要她的建議;她們相信她。卡特·雷諾茲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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