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覺得那麼做好的。好了,現在,我們已經差不多問完了住在你這兒的員工,我想把他們帶離這兒,直到明天我們完工。你能把他們送到這附近的旅館嗎,但是得能讓他們配合我們問更多的一些問題?」
卡特看了一眼蓋利,他點點頭,說:「我會安排的。」
「我知道你還雇了兩個女僕,不過她們住在別的地方。明天她們一來上班我們就和她們談。之後,我希望你能讓她們回家。」霍克林顯然很滿意一切都安排得當,他開始進行手邊的公事。「我很抱歉現在還要你們來回答更多的問題,但是現在從你們這兒得到盡可能多的信息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因為現在你們的記憶是最清晰的。福林探長和卡各探長已經和你們單獨談過了,但是有你們在一起對我們會很有幫助。有些時候某個人的一句話會觸發另一個人的記憶。福林探長——」他說著,一邊沖坐在他右手邊的男人點了點頭。
德尼斯·福林大概三十八九歲的樣子,身材敦實,中等個子,長著一張和氣的圓臉,像是一個愛爾蘭牧師或者是某個熱情的愛爾蘭藝術家。但是,他身上的某些東西讓人覺得他很自信——思瓏覺得他之所以被派來處理這個案子很可能就是因為他的自信。
卡各正相反。他不到三十歲,高大瘦削,一副厚重而學生氣十足的眼鏡佔據了他細長臉的絕大部分,他還習慣於不斷地將眼鏡往鼻樑上推。他做每一件事都那麼笨拙,小心翼翼。他竟然因為向思瓏詢問姓名、地址以及當晚她在哪裡,而跟她道了三次歉。他看上去就像那種寡言少語的純情大男孩,寧可道歉也不與人爭執,即使知道世界上有謊言二字,也不明白它們是什麼。不過思瓏懷疑他可能是兩個探長中更銳利更難對付的一個。
因為保羅讓她仍舊堅持她的假身份,所以思瓏對卡各探長說的話有一半是假的。但是這種情況下,無論她是正在度假的室內設計師,還是和聯邦特工在一起工作的警察,都毫無區別:不論哪一個身份,艾迪斯·雷諾茲都死了。如果思瓏呆在家裡,也許艾迪斯仍舊活著。思瓏僅有的一點微弱的安慰,也是她抱著不放的,是她知道她的曾祖母死時沒有痛苦。
「雷諾茲先生,」福林開口了,「你說你在晚上十一點左右到的家?」
思瓏看著卡特顫抖著手將他前額的頭髮捋向腦後。他的臉因為驚愕而變得煞白,於是她對他的心稍稍軟了下來。和艾迪斯一起生活一定不是輕鬆的事,但是很明顯她的死讓他無法承受。他點頭回答了福林的問題,接著清了清嗓子。「是的。我和一群朋友玩撲克直到十點四十五分。我開車直接回家,大概用了一刻鐘的時間。我把車停在車庫,隨後就上床睡覺了。」
「現在,仔細想想,當你開車來到房子附近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什麼車輛停在路上,或者有任何其他可疑的事?」
「你先前已經問過我了,我一直在試著回想。我好像看見有一輛白色的小貨車停在街上。」
「你都注意到了什麼?」
「只有一點,這個星期的某一天我曾經在那兒見過那樣的車。」
福林點點頭,在他的拍紙簿上又記下了一條。
「你說你把車開進了車庫。房子後部有四個入口——一個從車庫通向廚房,一個從後草坪進入廚房。另外兩個也連著後草坪,但是是從不同的房間。在你停了車後,你用了哪個入口?」
卡特看著他,好像他是個弱智兒。「我當然用了車庫通往廚房的入口。」
福林探長並沒有被卡特的態度所干擾,他在本子上又記錄了一條。
「在你去臥室的路上,你有沒有經過被害人房間或者在那兒聽到什麼聲響?」
「沒有。我從廚房出來就向樓梯走,然後就上了樓。」
「晚上一個人呆在那間房間,關上門,是雷諾茲太太的習慣嗎?」
「不關門,不過她喜歡晚上的那間房間,因為從那兒可以看見草坪,而且還有一台大屏幕的電視機。她不喜歡晚上待在陽光室,因為她必須打開很多燈才能讓那間房間看上去悅目一點。」卡特坐在那兒,前臂支在膝蓋上,雙手交疊在一起。不過現在他把頭埋進了他的手裡,似乎無力承受回憶幾個小時以前她還喜歡做的事。
「那她坐在房間裡的時候,有沒有習慣把窗簾打開?」
他點點頭。
「所以如果有人從海灘眺望這棟房子,他們能夠看清這一切羅?」
他的頭猛地抬了起來。「你是說有心理變態的人一直躲藏在這附近,連著好多個夜晚,要伺機謀殺她?」
「有這可能。雷諾茲太太有身體缺陷嗎?」
「她已經九十五歲了。這本身就是一個缺陷。」
「但是她能走?」
卡特點點頭。「在她這個年紀,她算行動非常靈活的了。
「她的視力怎麼樣?」
「她需要戴度數很深的眼鏡才能閱讀,不過在我記憶中她一直是那樣。」
「她耳背嗎?」
他咕嚕了一下喉嚨。「只有當她想這樣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問這些?」
「這是標準問題。」
福林在說謊,思瓏知道。霍克林一提到書房裡打碎的窗警鈴就在她的腦子裡響了起來。艾迪斯一定能夠聽見或者看見某些東西警告她有人破窗而入,而且她一定會試著逃跑。但是她沒有。當思瓏發現她的時候,她臉朝下躺在沙發上。另一方面,思瓏知道她的關節硬化,有時候站起來要花很長時間也許她試了,但是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了。不論是哪種情況福林和卡各都應該知道她的身體限制。「雷諾茲太太有關節炎,」思瓏小心翼翼地說道,立即引來了福林和卡各的注意「我知道那不是絕對的缺陷,但是有時候會讓她很不方便,而且如果她感覺僵硬的話,那要站起來對她而言就非常困難了。」
「我非常高興你能想到提出這一點,雷諾茲小姐。」霍克林立即說道,「會很有幫助。謝謝。」
她看了一眼保羅,他和諾亞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她想知道保羅對她提供了探長們沒想到要問的信息會有什麼反應。但他正注視著湃瑞斯,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但又十分專注。
諾亞撞到了她的目光,他對她微笑著,給了她無聲的鼓勵和支持。她多麼盼望此刻可以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抽泣。她是一個警察,但是她卻沒有辦法阻止她自己的家庭成員遭到謀殺。她是個警察,學的就是不論在不在值勤都要會捕捉任何可疑的事情,但是很可能在她離開房子去海灘的時候,她就在離兇手幾碼的距離內散步,而她沒有注意到任何事。
「雷諾茲小姐,」福林開口了,他在看了一眼他的記錄後望著湃瑞斯,「你說你下午服用了一些偏頭痛的藥,晚上十點鐘左右醒來。你知道是什麼吵醒你了嗎?」
「不。我睡了很久,可能是藥性過了。」
「你醒了之後,都做了些什麼?」
「我告訴過你了——我想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於是便走上了陽台。」
「你看到任何可疑的事了嗎?」
「沒有,沒什麼可疑的。」
「這時候距被害人死亡的時間很近,而且看起來攻擊者是從窗戶進入書房的。你臥室的陽台離那兒不遠。」
「我知道!但是我沒看見任何可疑的事。」
「一點也沒有?沒有一點不一般的事?」
「我只看到諾亞離開——」她停了下來,表情恐怖,幾乎讓諾亞看上去都有了嫌疑。「諾亞,我不是說——」
卡各探長第一次開口說話了。他帶著一臉猶豫和不確定的表情,說道:「梅特倫先生,你沒有提到你曾經來過這棟房子。你說你在海灘上遇見了雷諾茲小姐。」
諾亞看上去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突然引導的方向。「我剛開始穿過草坪,差不多離房子一半路的地方,我看見有個女人走在海灘上,我想可能是思瓏,所以我就停下來等著,直到我確定是她;接著我就走回了海灘,實際上,我在那兒遇見了她。」
「你有習慣晚上很晚到這兒來,而不先打個電話嗎?」
「我先打了電話,但是沒人接。」
「你什麼時候打的電話?」
「在我決定走到這兒來的十五分鐘前。答錄機接的電話。」
「是的,是這樣。」蓋利·迪士勒插了進來,語氣很堅定。「諾斯莊早睡,因為他起得很早,所以我負責所有在九點半以後打來的電話。我在洗澡的時候聽到了電話鈴響,但是等我跑進房裡要接的時候,梅特倫先生已經掛斷了。我在答錄機上回放了留言,想要確定這電話不需要由我來處理。梅特倫先生留了一條短信給雷諾茲小姐。他開玩笑說知道她在這兒,要過來衝她陽台的玻璃扔石塊。我用了內部通話器打到她房間,但是她不在。我又用內部通話器傳呼她,她也沒有回話。我猜想她可能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