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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朱蒂·麥克諾特

  「她告訴你那些事?」思瓏驚異地重複了一遍。「真難想像她會對任何人如此敞開心扉。為什麼是你?」

  「因為我並不想控制她。另一方面,我是個男性,而她被男人嚇怕了,所以當我非常紳士地向她坦率發問時,她身不由己地作了回答。」

  「太可悲了。」思瓏柔聲說道,兩人在房子的後門附近停下來。「我不認為我會喜歡她。我不想喜歡她。」

  聽她這麼說,他呵呵笑了起來。「但是你喜歡她,你會的而且你在這兒的時候,你也會試著做她的擋箭牌,幫她抵擋那兩個男人。」

  有很多次,保羅·李察森這種無所不知的姿態讓她覺得惱怒。「你憑什麼這麼肯定?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那樣做?」

  她的氣惱對他絲毫沒產生影響。「你會不由自主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也不無可親,「因為你對需要你的人從來都毫不猶豫地施以援手。」

  「你又不是個心理醫生。」

  「說得對,」他咧嘴一笑,一邊伸手為她打開了後門,「但是我能辨別一個人的心腸是不是軟,而你的心就像剛剛烤出來的軟糖。」

  「聽上去真噁心。」

  「事實上,這是個恭維。」他彬彬有禮地答道。「我對軟糖特別著迷。只是別讓你的好心腸干擾了你的判斷或者你在這兒的工作。」

  要不是蓋利·迪士勒在廚房裡攔住了他們,思瓏滿可以有機會回敬他最後那番小小的嘲弄。「今天早上玩得真開心,」她扯起了謊,「我要上樓洗個澡——」

  「對不起,雷諾茲小姐。」迪士勒說。「雷諾茲太太想在陽光室和你見個面。」

  「哦,」思瓏低頭看了看沾滿草屑的短裙和髒髒的手臂。

  「我得先洗個澡,換身衣服。你能告訴她我會盡快去她那兒嗎?」

  「雷諾茲太太說她想立刻見你。」他轉達道。

  這個傳喚聽上去有點令人膽顫心驚,而且保羅也注意到了。「我和你一起去。」他說。

  蓋利搖了搖頭,非常堅定地對思瓏說,「雷諾茲太太說她想單獨見你。」

  陽光室正對著後草坪,所以當思瓏一看見艾迪斯·雷諾茲臉上酸酸的表情,就猜想這個老婦人一定看到了那段簡短的自我防衛對抗,並且一點都不認同。「你在那兒算是演了一齣好戲!」她停頓了一下,用責備的眼光掃視了一下思瓏雜亂的頭髮和滿是污漬的短裙。「教養良好的年輕女子不會在草地上打滾,而且也不會一身邋遢地到處走。」

  思瓏控制著自己,對她毫無公正可言的進犯保持著克制。「我並不想表演。事實上,我盡了一切努力想躲開這事,但是你的孫子堅持要這麼做。另外,如果不是迪士勒先生堅持說你想立刻見我,我早在來這兒之前就會換好衣服。」

  思瓏的反抗讓她的臉色凝重起來。「你說完了嗎?」

  思瓏點了點頭。

  「你的脾氣還真不小。」

  「今早我過得夠嗆。」

  「我發現了。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你在海灘跑步,又試圖搭救道格拉斯·梅特倫,這是諾亞告訴我的。你及時回來打網球——雖然打得不怎麼好——然後你給了你父親不止一個,

  是兩個背摔,並以此結束了你的早晨。如果你在午餐後還有多餘精力的話,請把它用到你的反手上。」

  「什麼?」

  「你的網球技藝還需要大大提高。」

  「雷諾茲太太,我可不是有閒有錢一族。我為生存而工作,我的時間非常寶貴,我想把時間花在我喜歡做的事上,而我不喜歡網球!」

  「我在全盛時期還得過獎牌。雷諾茲家族個個都是網球好手。我們家族的分支在全國各個最頂尖的俱樂部贏得網球錦標賽冠軍。你現在的水準讓我們家族蒙羞;不過,認真練的話,我相信你可以達到我們的標準。」

  「我既不打算也不渴望做這種事。」思瓏蔑視地對她說,「我不是雷諾茲家族的成員。」

  「愚蠢的女孩!你看上去不像我們,但是在骨子裡,你比湃瑞斯更像雷諾茲家的人。你認為你從哪兒得來的這股不可侵犯的傲氣,讓你這會兒能這樣對我說話?你認為你為什麼會在那兒對卡特的羞辱寸步不讓?看看現在的你吧——倔頭倔腦,不管穿著多髒多可怕的衣服,還是堅如磐石,像一個國王一樣自信,覺得自己有權利在我的房子裡對我怒目而視,因為你認為你是對的,而我是錯的。如果這不是雷諾茲的過人之處,我不知道你會管它叫什麼。」

  「如果你認為這是恭維我,那我得告訴你我並不接受。」

  「哈!」她說著,高興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說話就像一個真正的雷諾茲!你認為你比我們強,儘管我們可以買賣你所在的那個城市。我多希望雷諾茲的母親仍然活著,能看到這一切。當她去佛羅里達帶他回來的時候,她想帶回的是一個和我們最相像的孩子。不論她怎麼蓄謀,那個可怕而愚蠢的女人帶回來的卻是完全錯誤的一個。」

  「這對我可算是真幸運了。」

  「揶揄得夠了吧。我想我們都很瞭解對方,現在可以很迅速地加深瞭解了。請坐下來。」

  聽她用「揶揄」來形容到目前為止她們所做的一切,思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坐到了她身邊的籐椅上。

  「明人不說暗話,」她鄭重地說道,讓思瓏覺得新奇、好玩、又有點緊張。「我堅持要你來這兒,而且我有幾個非常好的理由——你為什麼看上去這麼驚訝?」

  「我以為這全是我父親的主意。他說他發了一次心臟病,想趁還有時間的時候瞭解我。」

  她遲疑了一下,撥弄了一下永遠繫在頸部的珍珠項鏈,接著她並不情願地說道,「你搞錯了。起先,他比湃瑞斯還要使勁地反對。」

  「湃瑞斯反對嗎?」

  「當然。當她發現你決定接受邀請的時候,非常痛苦。」

  思瓏把目光轉向了她坐椅邊綻放的粉色杜鵑,試著不攙雜任何感情地來接受這些事,「我明白了。」

  「我不認為你明白了。當湃瑞斯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卡特的母親就完全讓她相信你的母親不適合待在小孩子身邊,而且法官下了一個特別命令讓她離開她的身邊。後來,她又被迫相信,你自然和你的母親如出一轍。」

  她停頓了一會兒,好讓她的話能浸潤到思瓏的心裡。接著她又說,「至於卡特,有好些理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不願意在這麼久以後把你再帶回到這個家裡。有一點,他不認為把你帶入一種你從來沒有擁有過的生活是一件好事。而且,我懷疑他覺得把你丟下有些良心不安。所以,很能理解他現在並不熱衷於和一個他虧待過的人面對面。很早以前我就想力促這樣一場小小的重聚,要不是卡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兒媳婦,幫了我一個忙,早我先逝,我還沒辦法實現這件事。」

  「為什麼不能?」

  「因為她會在十分鐘裡就把你趕走。你永遠也無法忍受她對待你的方式,而且我不想讓你受這樣的對待。我可以來看禰,我是這樣想的,但是這不能化解湃瑞斯、卡特和你之間的隔膜,而這才是我的目的。」

  她的目的竟然是修好,而到目前為止她所做的只是羞辱、批評和激怒思瓏,這讓思瓏大為驚訝。

  「卡特的母親一死,我意識到我可以把你帶到我們的身邊,於是我強迫卡特進行我的計劃。他別無選擇。」

  「他沒有嗎?」

  「當然沒有,」她言辭鑿鑿地說道,粗著嗓子笑了起來。

  「因為我捏著錢包。」

  思瓏眨了眨眼,清了清嗓門。「你什麼?」

  「我控制著漢諾華基金,這可是雷諾茲家財的絕大部分。」她鄭重其事地說道,好像單這一條就能向思瓏解釋清所有的事情。

  「我不明白。」思瓏說。

  「挺簡單。我父親,詹姆士·亨士利,是一個英俊但一文不名的紈褲子弟,二十五歲之前,他就把他繼承的所有家當給輸光了。為了維持他的生活水準,他必須和一個女繼承人結婚,

  於是他選擇了我的母親,她是漢諾華財團的繼承人。我的曾祖父一眼就看穿了他,堅決不同意這樁婚事。但是我母親愛他,而且她是個被慣壞了的、一意孤行的女孩。她威脅說要私奔,

  手是我的曾祖父只能投降,不過在他首肯之前,他做了安排,這樣我的父親就不能完全控制我母親的財產。曾祖父設立了一個信託,在他死後才能由我母親掌管,而且必須得到由他委派的其他信託人的同意。根據這個信託的條款,控制權永遠落在漢諾華家族最年長的族員手中,而不是他們的配偶。目前,我就是那個族員。」

  思瓏不準備對這個說明作任何表態。「你父親發現這個信託的時候,一定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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