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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席晴

  「爸,拳擊賽是二十五歲以下年輕人的天下,你——何必呢?再說,我已可以養活自己及照顧你,你今晚就不要去嘛。」她哀求道。

  他停止揮拳,語重心長地反問:「孩子,觀眾花錢去看拳賽是為了什麼?」

  「爸——」她不願據實回應。

  「就是尋找刺激!我知道以我的年齡上場只有被當成沙包的份,但是這是我的職業,死也要死在擂台上。」他說得悲壯。

  「可是我不要你——去送死。」她的聲音有著壓抑的哽咽。

  「誰說我一定會死?」他有種被點破的惱怒,全力地擊打沙包。

  「算我失言,那今晚我要當你的助理。」她收拾憂戚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決心。

  「那種地方妳少去。」他邊揮拳邊阻止。

  「我以前也常去。」她不妥協。

  「現在不行。」

  「為什麼?」

  他停下揮拳的動作,用力拔下手套,「妳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模樣,可以讓那裡的男人將妳生吞活剝嗎?」

  那地方是個充滿野性的男人世界,是個暴力、刺激、肉慾橫流的地方,如果將她這美麗如花的女兒置於其中,不等於將羊送入虎口嗎?假如他敗北,那麼她這麼個嬌弱的女孩家該如何全身而退?

  「爸,我會保護自己,我會將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樣子,求求你,我只是不想在你——受傷流血時,我不在你的身旁。」她說著,珠淚已在眼眶打轉。

  蘇吉利猶豫地凝視著這個美麗絕塵的女兒,感慨地答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爸爸,謝謝你。」她鬆了口氣,立刻上前抱住父親,訝然發現父親的背部肌肉已不如當年那麼結實,這對一個拳擊手是個致命傷,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唉,也許我選錯行業了。」他輕輕推開女兒,「準備吧!」

  「是的。」她收起憂心的情緒,向父親行了個軍禮。

  「妳若是個男孩……」

  「爸!」她阻止他說下去。

  「對,女孩也好。女孩比男孩貼心,我該知足了。」說著說著,他就往自己的房裡走去。

  她望著父親的背影,心痛了起來。

  母親早逝,父親一人身兼母職,多年來一直以拳賽養育她,但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為了不讓父親太過勞累,她自高中就開始打工,直到現在就讀研究所,還是努力半工半讀,就是希望早點扛起家計,讓父親安享晚年。

  希望這一切不會太遲……

  ☆☆☆☆☆☆☆☆☆☆  ☆☆☆☆☆☆☆☆☆☆

  三十分鐘後,蘇黎和父親趕到拳擊會場。

  場內已擠滿了觀眾,有男有女,從他們臉上可以明顯看出,大伙莫不期待今晚能有場精采的廝殺。

  今晚與她的父親對陣的,是輕量級的狠角色——黑傑克,這個人小動作多、出拳又快,她擔心父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在她為父親打理好一切後,父親的經紀人馬克便將她叫了出去。

  「小黎兒,我看著妳長大,當然也看著妳父親變老。我早就告知妳父親不要再打拳,可是他說想為妳留下一些錢完成學業與嫁人,所以我才答應他打這最後一場。」頭髮已花白的馬克實話實說。

  「馬克叔叔,我……」她感到好心疼,「我可以照顧自己。」

  「我知道,但這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愛的極致表現,由於妳媽在臨終前囑咐妳爸無論如何都要讓妳接受高等教育,成為一個真正的淑女,從此遠離這個弱肉強食的圈子,所以妳爸才……」

  「馬克叔叔……」哽咽的聲音彷彿為今夜的拳賽吹起了哀樂。

  「還有一件事,吉利今晚的對手黑傑克,他所代表的黑甲盾隊已被全紐約最神秘且最有影響力的男人——撒拉弗買去。」

  撒拉弗的企業遍及全球,據瞭解,他接手家族企業以來,營收盈餘屢創新高,事業版圖已拓展一倍之多,他堪稱是他家族有始以來最優秀的經營者。

  紐約市是他的大本營,他本人非常酷愛並精通各種運動,如今他跨足拳擊,就表示這塊營收的大餅他是不會鬆口的。

  而黑傑克或許會想在這樣不凡的新頭家面前尋求表現,若是這樣,那吉利今晚可就更難挨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心頭一驚。

  「就在五個小時之前。」

  「老天!」她感到更加不安。

  她不認識撒拉弗這個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但她就是有種不安的感覺,恐怕父親今晚是凶多吉少。

  馬克撇了撇嘴,「我去看一下妳的父親,妳也準備一下,十分鐘後開賽。」

  「好的,馬克叔叔。」她垂下頭,像只未開打就敗陣的鬥雞。

  她緩緩走到選手共享的衣物間,突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耳語聲,一種直覺告訴她,他們所談的內容與父親有關,於是躡手躡腳地躲在鐵櫃後方,聽著對方的談話。

  「老闆,今晚這個蘇吉利是只軟腳蝦,只要一回合就可以擺平他,正好藉此奠定黑甲盾的威風。尤其黑傑克這小子年輕又心狠手辣,絕對沒問題。」一名黑人壓低聲音說。

  五秒鐘後,一道字正腔圓的牛津腔輕輕響起:「我們要贏得光明正大,這是我接收黑甲盾的條件,一個乾淨的隊伍,以實力與拳術光榮獲勝的團隊。警告黑傑克,不准耍小動作,否則我就撤資。」

  「OK,OK,你是老闆,說了算。」黑人男子馬帝夫隨機應變道:「請。」

  話落,他二人大步離開,蘇黎這才小小鬆了口氣。這麼看來,即使父親今晚輸了,也不至於被暗箭所傷。

  為了求心安,她找了個角落跪了下來。

  「我最愛的天父,您住在那高高的天,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聽見我——您的女兒——蘇黎的祈禱?

  但我希望您聽得見,不,我應該相信您聽得見,因為您是無所不能的。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心願——願您賜福父親在今晚的拳賽中全身而退,安享晚年。我不想在失去母親後,又失去父親。」她越說越哽咽。

  就在這時,先前離開的男子因遺失東西又折回衣物間,意外看見一抹熟悉的背影,整個人登時像被點了穴般地站在原地,怔怔睇著跪在地上祈禱的女孩。

  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即使她已「變裝」,但他仍然認得出她來。這是種連他也說不清的「心靈牽絆」,在他第一次夢到她時,她的身影便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即使她變裝、不出聲,甚至轉身遠去,他依然知道那個人是她。

  只是他很疑惑,她剛剛為何祈求天父保佑她的父親全身而退?

  今晚出賽的蘇吉利不是三十五歲嗎?怎麼可能有一個約略二十三、四歲的女兒?

  不待多想,他又聽見蘇黎的祈禱聲——

  「天父,如果您真的很忙,或是有您的時間表,我是否可以祈求您派遣天使與我們父女同在?

  不論這位天使是掌管力量的拉菲爾,或是擁有支配力的扎地基爾都可以。當然,您若能派遣至高代表者,也是治癒者的守護天使——撒拉弗與我們同在,就再好不過了。

  天父啊。蘇黎會太貪心嗎?我……我只是不想失去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啊!

  我這樣祈禱是奉耶穌基督的名,阿門。」

  祈禱完後,她緩緩睜開雙瞳,準備起身離開,卻對上一個無法以俊美、光潔,甚至任何字眼形容的男子。

  這個男人像個天使,尊貴至高的天使。彷彿生於這世間,又不屬於這世間的絕美男子。

  他身著一身名貴的黑色長大衣,以他那超過兩百公分的身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時間彷彿在這時停格了,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望,誰也沒說一句話。

  有種怦然心動的情愫在蘇黎心頭衍生。

  她看得出來,這男子非富即貴,卻又沒有富家子弟的狂傲與邪冶,有的只是十分難得一見的「純淨」與「聖潔」,全身彷如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她蹙了蹙眉心,又搖了搖頭,想確知自己看到的是否是幻影。

  可是他的聲音卻將她拉回了現實。

  「蘇黎嗎?」這是他聽見她祈禱中自稱的名字。

  「你認識我?」驚詫的同時,她聯想起他是誰,因為他說話的腔調很特別。

  「這個問題很難。」撒拉弗說。

  「很難?」

  「對。不過我相信妳的天父一定會派遣天使來守護你們父女二人。」他說得十分有把握。

  「你……偷聽我祈禱?」她的語氣沒有半點慍怒。

  「不叫偷聽,我只是折回這裡拿我遺失的鑰匙,正巧聽見罷了。」他聳聳肩。

  她點了點頭,「嗯。」

  噹的一聲,賽前預備鈴響起,提醒了她。

  「我該走了。」她急急往外走。

  「蘇黎,妳的父親大名怎麼稱呼?」他喊住她。

  這點對她或她的父親都是秘密,於是她笑著轉過身子,說:「天父知道的。如果祂派遣撒拉弗來,那麼撒拉弗也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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