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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席晴

  話一說完,她飛也似地離開他。

  這些告白與警告像是警鐘,重重地敲在撒拉弗的腦門,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隱藏」,對一個需要愛的女人有多大的壓力。

  他看著她逃離自己:心開始滴血。

  他,撤拉弗,多年來一直以自己的名字作為代號,天使的代號,總是處在虛與實之間。

  他這麼做,其實有一個特殊的因素,就是在他二十一歲時,有一個貌如天使的女子打動他,可惜她是因他的財富而處心積慮想嫁他。

  她一心想脫離貧困的日子,所以花盡一切的金錢與人脈,打聽他出沒的地點、喜好,並試圖使自己在每件事看上去就像一個富家女,一步步地接近他,以便有朝一日飛上枝頭做鳳凰。

  當然她失敗了,因為仿冒品就是仿冒品。

  從此,他對女人,尤其是美麗且想辦法接近他的女人敬而遠之,並以代號或是信箱的方式與外界溝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九年後他不斷夢見一個令他心憐的女孩,他想求證這個女孩是否存在,如果真有此人,那麼希望她看上的不是他的財富與權力。

  只是沒料到,先投入的不是她,反倒是自己。

  緣分就像絲線的兩端,有人先拾起紅線的一端,有人卻遲遲沒有抓住另一端,即使抓住,也因懷疑它的真實性而時收時放,就像他與蘇黎的關係。儘管如此,他仍然為她每一次的啜泣與呼求感到莫名地心疼,怎麼也無法漠視。

  「蘇黎。」他朝著她的背影吶喊,只想留下她。

  可是她卻充耳不聞,越跑越遠。

  總是隨侍在側的單同走近撤拉弗,「要不要我去追她?」

  他搖頭,卻在同時驚聞她的慘叫聲:「啊——」

  他的心陡地墜入深淵,不假思索地往前衝,「蘇黎!」

  「撒拉弗,救我。」她因意外踩空,掉入半結冰的河裡。

  撒拉弗立刻拿下圍巾丟向她,「抓牢。」

  她抓住一端,他馬上收手用力拉。

  她的唇因浸在冰水中不斷地打顫,「好冷,好冷……」她的雙眼幾乎要閉上。

  單同也褪下他的伸縮皮帶,其實那是個多功能套繩。他用力一拋,準確繫住蘇黎的上半身。

  兩人合力將她拉上來後,撒拉弗立刻抱起她,邊跑向他們座車,邊對單同喊道:「快把車子開過來!」

  「好冷,好冷……我想睡……」她語意不清地說著。

  「不可以睡!」他大聲家道。

  她仍閉著雙瞳,好開心地笑道:「生命在於神,取回也在於弛。我累了,要睡了。這種死法最好,可以見到我爹地……」

  話落,她不再笑,因為她已陷入昏迷。

  蘇黎的身體其實一直沒有痊癒,再加上一個星期的睡眠不足、食不下嚥,剛才又遭歹徒的驚嚇,這一刻她根本無力與病魔對抗。

  「蘇黎!」他大聲吶喊,「妳醒醒!我既是安爵,也是撒拉弗,妳要找的人也好,天使也罷,我就是他!」

  她仍然沒有睜開瞳眸,倒是不遠的陰暗處有一個纖瘦的身影,妒恨地看著他們。

  車子來了,這次他們卻不是駛去天使醫院,而是為撒拉弗妹妹特別蓋的別墅「伊甸園」,泰格醫師及所有專科醫師已在那裡候著。

  在行駛中,撒拉弗開始唱恩雅的Ama「antine(永恆之約)。

  他要和她走一個永恆之約,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不能!

  ☆☆☆☆☆☆☆☆☆☆  ☆☆☆☆☆☆☆☆☆☆

  一連五天,蘇黎的體溫一直是高高低低,真正清醒的時間並不多,看得撒拉弗好心疼,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她,因為他希望在蘇黎清醒的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他,真實的他。

  蘇黎仍然高燒,口中不斷囈語:「爹地,這世界真的有神嗎?」

  撒拉弗立刻抓住她顫抖的手,「有,我相信弛是存在的。」

  她好像聽到了,嘴角微微上彎,繼續昏睡。

  女侍瑪吉這時拿冰枕來,撒拉弗細心地為蘇黎更換,看得瑪吉有些吃味,久久不肯離去。

  撒拉弗頭也沒回地對她說:「妳先下去。」

  「少爺,你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我……我可以照顧蘇小姐。」瑪吉對撒拉弗有種近乎瘋狂的迷戀,這點他是完全沒感覺。

  「瑪吉,謝謝妳。妳去休息吧。」他並沒有採納她的意見。

  瑪吉終於忍不住地回了句:「少爺,你真的可以將這種小事交給我。我領有護士執照,你大可放心,不要再這麼折騰自己。」

  他突然轉過身子,睇著瑪吉那張嬌媚的臉,剎那間,某個女人的身影和她重迭。

  她有點像一個女人,一個他一直不願提及的女人——瑪格麗。

  一會兒,他立刻否定這個突上心頭的想法,瑪格麗並沒有姊妹。但他還是再看了瑪吉一眼,探問:「妳來這裡工作有多久了?」

  「十年整。」她道。

  「你看過我帶女人回到伊甸園嗎?」他問。

  「沒有,少爺。」

  「這就表示床上的蘇黎對我意義非凡,我只想親自為她做些事。」他回答得非常堅決。

  「你——哦,我明白了,少爺。」她幾乎失態地怒吼出聲,但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滿腹的惱怒吞了回去。她從不曾看他這麼疼愛過一個女人,就連那個瑪格麗也沒有,更遑論她了。

  她怒紅了眼,卻巧妙地掩飾,「那需要我時,請隨時通知我。」

  話落,她匆匆退下,回到廚房,用力將用過的冰枕丟入水槽,還瘋狂地將那塊冰枕剪成塊狀。

  看著那些有毒的液體滲出時,她突然陰惻惻地笑了……

  ☆☆☆☆☆☆☆☆☆☆  ☆☆☆☆☆☆☆☆☆☆

  累壞了的撒拉弗,就靠在蘇黎的床畔打盹。

  施打多日抗生素的蘇黎,終於在夜深入靜時緩緩張開瞳眸,微暗的光線讓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全身骨頭猶如被撞擊般地疼痛,要命的是,她想確走躺在床頭的男子是否就是安爵,偏偏發不出聲音,只能竭盡所能地試著拾起手,輕輕撫著他的頭髮。

  頓時他清醒,旋即抓住她的手,動作快得就像一個敏捷的運動員,「妳醒了。」

  她發不出聲音,只好點頭。

  「感謝神。」他說。

  她睇著他俊逸的臉上已蓄滿了新長的鬍渣,猜測他一定陪自己很久了,暖流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流進心窩。

  他們彼此僅有幾次交會,但為什麼她對他會產生如此大的感動?就像一眼就可以從茫茫人海中認出某個人般,她跟他之間好像有種特殊的情感與緣分。

  他見她沒有出聲,又問了句:「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頭。

  「來人。」他嚷道。

  她壓下他的手,安撫他的焦慮。

  「妳……」他不解。

  她比了個寫字的動作,他旋即意會地遞上紙筆。

  謝謝你,我想是你救了我。她寫道。

  別客氣。他不說話,也跟著用筆交談。

  你到底是誰?安爵還是撒拄弗?我覺得自己認識你好久好久。

  我是撒拉弗。他不再躲藏自己曾經掩飾的真相。

  你就是我的老闆?真有其人,而非一個幻象或是代號?她又問。

  是的。他認真回應她的疑惑。

  那你也是在夜店救過我後又消失的蒙面人?她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是。

  她瞠大了眼,趕緊寫下幾個字——為什麼這麼做?

  鋼筆懸在空中,看見她急欲知道答案的神情,他只好寫下——說來話長,有機會我再解釋給妳聽。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那枝鋼筆再度懸在空中。

  未施脂粉的臉,就這麼一瞬也不瞬地睇著撒拉弗,最後她按下他執筆的手,強迫他寫字。

  他卻反轉過手,撫著她蒼白的柔荑,滿足溫柔地說:「沒有原因。」

  沒有原因?她又看向他。

  是的。他看著她的目光認真而嚴肅。

  那你就是傻瓜。我既窮又病,且無雙親庇佑,就讀的學校與科系也是最不賺錢的科別,連昔日一度引以為傲的肌膚也因為刀傷而毀於一旦。如今,已無一處值得炫耀與自豪了。這樣的人,何德何能讓你親自來照顧我、對我好?

  他拿回了筆,快速寫著——若說妳是我的夢中人,妳相信嗎?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也覺得自己和他的際遇總是在如夢似真的迷境中。

  她寫下——我願相信。神曾說:人因信而蒙福。我願意相信自己是你的夢中人,如此,我可以托你的夢境而堅強地走過人生的低潮與死蔭谷。

  傻女孩,不要多想。放心,讓我照顧妳。他邊寫邊看著她,雙眼儘是真誠的保證。

  不要給我太多,不要太多。安爵,哦,該改口叫你撒拉弗。有句話叫「滿則溢」,我不希望你給我的關注太滿而溢散出去。她又寫道。

  妳真是個知足又懂得感恩的好女孩。

  不,我不是。我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因為害怕神所賜予的恩典太快被取走,就如我爹地遽然離我而去一樣,我受不了第二次這樣的打擊。如果真會如此,我寧願未曾領受過你給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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