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我、我習慣了,傷不了的。」秦云云窘得不敢看他,一雙圓圓的大眼,只敢左右游移。
她怎麼會將他錯認成大叔呢?可是……不只是背影,甚至連聲音都像,不看臉的話,只怕她還以為是和大叔說話呢。
「姑娘,你這麼急著在街上奔走,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我……我……不是,我只是將公子錯認成一個朋友……」她乾笑著小聲說。
「哦?在下與姑娘的朋友很像嗎?」
「不,一點都不像,只是由背後看來有些相似,公子比我朋友俊多了……」秦云云偷瞄他一眼,見他俊顏含笑地看著自己,臉上又一紅。
俊多了?崔爾梓濃眉一揚,很高興她的眼光還算正常。
「姑娘誤認在下是你的朋友,所以才急著追上來,那位朋友……想必對姑娘很重要了?」
秦云云被他的話嚇得瞪大了眼。「他對我重要?沒有、沒有,我和那個朋友什麼都不是,我會追上來,是因為他說今天有事不會來逛夜市,所以我以為他改變心意,才會想來笑他意志不堅;而且他一臉的鬍子,看起來就像個大叔,我怎可能會喜歡他!」
崔爾梓看著她用力否認的模樣,不免有些氣結又好笑,對一個「陌生人」,她有必要這麼大力的否認嗎?
「啊!我怎麼對著陌生人說這些話?對不起,衣服……」
「沒關係,姑娘不用放在心上,祝姑娘玩得盡興,在下告辭了。」
「請等一下!」她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喚住他。
「姑娘還有事?」
「公子雖說不用在乎這件衣服,但我知道這布料必是珍品,不如公子留下地址與大名,我會囑咐繡纖坊送最上等的繡緞到府上,當作是我的賠禮。」
「繡纖坊?姑娘是繡纖坊的人?」崔爾梓聽她一說,自然打蛇隨棍上,就等著將自己的身份公佈,瞧瞧她的反應。
對一個想要撮合他未婚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女人,聽到他的名字時,該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他真的很好奇。
「公子聽過繡纖坊?」是了,繡纖坊在江南盛名遠播,以他身上這襲衣裳看來,必是講究衣著品味的大戶人家,聽過繡纖坊的名字也不足為奇。
「當然聽過。繡織坊聞名遐邇,更何況我的未婚妻還是繡纖坊的大小姐,我怎會沒有聽過呢!」
「未婚妻?」她一怔,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是的,在下崔爾梓,正是柳見雲小姐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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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完了!她怎麼會在這裡遇上那個崔兒子!
秦云云將自己關在客棧的房間內,不斷地來回踱步。
一聽到他報出名字,她根本是什麼話也不敢說,直接嚇得拔腿就跑。
她那麼積極的撮合雲姐與哥哥,主要是因為她不認識崔爾梓,所以雖然心中有些歉意,但因為沒有具體的形象,她還不會那麼的愧疚。可是今兒個她不但見著人,還因為他的俊秀而驚得三魂七魄險些離體。
心虛讓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好轉身就逃。
他應該不會聯想到她和繡織坊的關係吧?秦云云擔憂的咬唇想著。「我又沒有告訴他名字,他不會知道我是雲姐的義妹;就算說了,他也不見得知道……」
雖然不斷安慰自己,可是她仍忐忑不安,唯恐會被那個才見過一面的崔爾梓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行,她非得找個人談一下,否則她一個人困坐愁城,只怕會憂死自己。
心念一轉,她隨即走出房間,朝崔南的房間奔去。
房中的崔爾梓才剛換下衣裳,將他令人傾倒的俊顏再度隱藏在大鬍子下,就聽到門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叔,我有事要對你說,你開開門啊!」嬌軟的嗓音帶著一絲的著急。
崔爾梓不驚不慌的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笑著緩步走上前開門。
門一開,就見秦云云圓眸中泛著焦憂,一張小臉緊皺著,一臉的憂愁。
「出什麼事了?二小姐不是出去逛夜市了嗎?」他忍著一見到她就想起街上她撕下自己袖子的壞事,故作鎮靜的詢問。
「大叔,完了,真的完了啦!」她一見門開,立即就衝進房間,隨即轉身對著站在門邊的崔爾梓叫。
崔爾梓輕佻眉笑道:「小人身體安好,一點都沒有要『完了』的跡象。」
「不是說你啦,我是說我啦!」秦云云此刻全然沒有調笑的心情。
「二小姐不要急,先坐下來喝杯茶,等冷靜之後再慢慢說。」他強忍著笑,為她斟上一杯熱茶。
秦云云心煩的坐下,伸手接過茶,想也不想就一口喝下去。才剛沾唇,就被熱燙的茶給燙得跳了起來,動作劇烈地反將杯中的茶全灑在自己的小手上,瞬時又痛得她抱著手哇哇叫。
「好燙!好燙!」她淚眼汪汪的用力揮動著被熱茶燙著的手。
崔爾梓被她魯莽的動作嚇得心口一窒,來不及出聲阻止她喝茶,就見她將茶灑了自己一手。
直覺地抓住她被燙著的手浸入一旁裝滿清水的水盆,眉頭緊皺,神色擔憂的開口罵道:「你怎麼這麼沒有腦子!茶還冒著煙,你就這麼急著喝,莫怪你燙著唇又傷了手,怪不得別人。笨!」
秦云云手上還痛著,又被他念了一頓,忍不住委屈的嘟起燙腫的嘴反駁,「人家心裡正亂著,哪會有注意到茶是熱的還是冷的!你倒給我喝也不提醒我,還這麼凶人家,有沒有良心啊!」
「要沒有良心,早就不理你了。」他銳眸瞪她,望著她微腫的唇瓣,心口突然一個怦跳,眼神忽地複雜起來。
秦云云嘟著唇瞪他,柳眉倒垂的說:「算了,我知道自己爭不過你,不說了。我的手沒有那麼痛了,可以不用再泡水了吧?」
崔爾梓一斂心緒,將她的手由水盆中拿出來,用毛巾輕輕的擦拭她的手。望著手背上那一片紅痕,他的眉頭又微微一緊,不自覺伸手輕撫她的手,輕嗤道:「原本就不美的手,現在又燙成這樣。」
他的話雖刺耳,但動作卻異常的溫柔,震得秦云云的心又開始急速奔馳,頰畔微微地飛紅。
「不要緊,過幾天就好了。嗯……大叔,你可以放開我了。」她羞澀地說。
他垂眸望著她嫣紅帶著不安的神情,嘴角微微一揚,放開她的手。「你先到桌邊坐好,我拿藥給你擦。」
秦云云立即乖順的回座位上坐好,眼觀鼻,鼻觀心,心卻仍劇跳如鼓,一點也不安寧。
崔爾梓走到床上由行李中拿出藥瓶,再走回桌邊,在她的左側落坐,打開藥瓶,抬起她的左手,倒出一些晶瑩帶著香氣的液體,輕敷在她手背的紅腫上。
奇異的,原本還有些熱痛的手背,瞬間冷卻鎮痛了。
秦云云黑圓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的手,鼻間嗅著那股清香,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藥?好神奇喔!一擦上去立即不熱不痛了。」
「玉露生肌水。」他撇唇淡笑,又由瓶中倒出幾滴在掌心,接著用中指沾著玉露生肌水,毫無預警地撫上她的唇瓣。
冰涼的生肌水與指間的溫熱在一碰觸到她的唇瓣時,秦云云根本是驚得腦袋一空,只能瞪著黑眸望著他。
當她的唇瓣因他的撫觸而有些麻麻熱熱的感覺時,她才猛地回過神,霍然起身,結結巴巴的說:「我……我累了,我先回房了……」
說著,她就像是後頭有鬼似地,如風般地逃走。
望著她倉慌逃走的背影,崔爾梓眼瞳一縮,舉起剛為她上藥的中指,撫向自己的唇,微冷帶著香氣的指,讓他瞳色一暗,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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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接連兩次落荒而逃,卻是不同的心態。
第一次是心虛加愧疚,讓她無法反應的逃了;第二次卻是心慌加意亂,在她這來不及細思就像風地溜了。
一樣的舉動,但背後的動機卻回然不同。秦云云背靠著門,顫著手撫摸自己的唇,心跳猛烈得好似要由她的喉口蹦出,臉上熱燙得彷彿被茶潑到的是臉而非手。
「怎麼會這樣?我是不是病了?否則怎麼會因為大叔的碰觸就心兒狂跳、臉發熱?」她用手捂著自己的熱得燙手的雙頰,氣虛的低叫。
此時此刻,在夜市遇到「崔爾梓」的事早被她忘得一乾二淨,現下她的心中滿是對自己失常舉動的困惑。
「我是怎麼回事?如果這個病一直持續下去,那我這一路上會不會因為心跳過快而暴斃?」她又煩惱的開始踱步。
直到腳酸了,她才頹然的在床邊坐下,卻仍想不出任何的解決之法。
才剛坐下,門上的輕敲和隨著門而傳來的低沉聲音,又震得她好不容易才平穩的心跳又失序。
「二小姐,你休息了嗎?」崔爾梓站在門外,望著糊紙的木格子中映出的隱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