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話想說。」他俯身瞄擊球點。「你知道最近你是社交界熱門的話題嗎?」
上海的社交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謠言滿天飛,傳播的速度非常驚人。
「我們一向就是社交界的話題。」藍慕唐聳聳肩,不認為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就是有人愛嚼舌根。
「問題是這次還關係到一位小姐。」韋皓天把話說開。「我聽說你收留了一位漂亮的小姐住在你家,進行改造遊戲,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原來,讓他們這麼關心、臉色又這麼不好,只是因為他收留了小珊,這真可笑,他們也未免管太多了吧?
「爾宣當初不也收留了依依,你們為什麼就不說他?」淨找他麻煩。
「這不一樣。」傅爾宣為自己叫屈。「當初依依是因為沒地方去,我才收留她的。」但也藏著計謀就是。「而且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娶她,跟你一時興起所玩的希金斯教授遊戲完全不一樣,不要拿我跟你相比。」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玩遊戲?」他又沒有到處宣傳。
「每天都有一堆人進出你家,想不知道都難。」傅爾宣歎氣。「你不知道上海人最愛嚼舌根,最愛看熱鬧?況且你又大剌剌完全不避嫌,擺明了就是要讓大家知道你的企圖。」
原則上慕唐是個好人,但他太自我、太放浪不羈,以為他玩的遊戲不會傷到人,事實上正好相反,只要是真心喜歡他的人都會被傷到體無完膚。
「你真的以為社交界會接受像她這種出身的女孩嗎?」韋皓天算是低下出身的受害者,到現在都還有人背著他竊竊私語,無論他有多少財產。
「你們連小珊的出身也知道?」藍慕唐愣住,還真不是普通的誇張。
「不只我們知道,全上海的人都知道。」商維鈞在一旁淡淡接口。「就有這麼無聊的人,喜歡連人家的祖宗八代都挖出來,當做笑柄看待。」
換句話說,小珊的背景是瞞不了了。正好,他也不想瞞了,省得還要編謊話騙人騙己,累。
「你打算怎麼辦?」韋皓天最關心的還是岳秋珊的去留問題,他不希望因為好友的一時興起,而讓她受傷。
「不怎麼辦。」藍慕唐聳肩。「既然大家都知道她的存在,乾脆帶她公開亮相,反正那也是我原本的計劃。」
「你還想帶她公開亮相?」韋皓天不可思議的看著好友,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殘忍,公開羞辱岳秋珊。
「當然,這是我們當初講好的條件。」藍慕唐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岳秋珊,他們才搞不清楚狀況,胡亂指責。
「你跟她說好要帶她進入社交界?」這下連辛海澤都開口了,表情極不可思議。
「沒錯。」藍慕唐瀟灑的點頭。「她說好奇上流社會長得什麼樣子,於是我就答應帶她體驗一下上流社會的生活。我們的交易可說是你情我願,並沒有像你們說的這麼不堪,我們的交往是很單純的。」
他們是住在同一棟房子,但只為了一個共通的目標而努力,什麼逾矩的事都沒有發生。
「他們不會接受她的,你不要傻了。」韋皓天最恨藍慕唐這種態度,標準的紈褲子弟。
「看在我的分上,他們不得不接受。」藍慕唐沒有韋皓天那麼悲觀,畢竟上海是個處處講情面的地方,若論情面,他這幾代土生土長上海大財閥的背景就很夠力,某些時候相當有用。
「他們表面上也許會接受,但私底下一定還是有許多閒話,這點你得多加考慮。」辛海澤是個深思熟慮的人,不過他的規勸顯然對藍慕唐沒用,他仍然一臉悠哉。
「表面上就夠了。」反正是遊戲,不會玩太久,管別人私底下愛怎麼說閒話,面子做給他就行了。
「慕唐!」韋皓天氣得額冒青筋,不明白他怎能如此輕忽,任意傷害別人。
「你們幹嘛都這樣看我?」一臉不贊成。「這只不過是一場遊戲,時間到了自然會結束。」到時謠言自然會平息,他們也不必窮緊張。
「就怕遊戲玩過頭,落個全盤皆輸。」商維鈞的語氣還是一樣清淡,但潛藏在話中的深意卻不容小覷,其中並且蘊含了濃濃的警告意味。
至於這個警告是什麼?
大家非常清楚。
他要藍慕唐別玩過頭,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心失落的結果是迷失了靈魂,屆時任誰也尋不回。
「不會的,我才不可能玩過頭,你們放心好了。」藍慕唐仍是一派自信,四龍們只能深深歎息。
「但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韋皓天仍舊止不住怒氣,希望藍慕唐就此罷手,別再越陷越深。
藍慕唐聳聳肩,拿起球桿劈頭就問:「輪到我了沒有?」
大家一起搖頭,知道他根本沒在聽。
「輪到你了!」韋皓天退出球局,表示無言的抗議,氣氛頓時變得很僵。
鏘!藍慕唐拿起球桿瞄也不瞄就把球打出去。
這是他自己的事情,誰都別想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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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任何人都別想插手他已經決定的事情,但畢竟他們五個人的交情非比尋常,藍慕唐在回家的途中還是仔細想了一下,考慮聽他們的意見,就此停止遊戲。
他懷抱著這個想法進門,屋內非常安靜,很顯然今天所有的課程都已經結束,所有老師都已經回家,只剩下岳秋珊一個人待在家裡。
連續被好友炮轟了幾個小時,藍慕唐感到有些疲累,正想回房休息,不期然聽見跳舞廳那邊傳來華爾滋的音樂,他好奇地走過去,開了條門縫看誰在那裡。
偌大的跳舞廳內,只有岳秋珊一個人在跳舞。她今天穿著一件粉紅色蕾絲上衣,下半身搭配一條黑色蕾絲蓬裙,腳穿著一雙綁帶的黑色高跟鞋,在木質地板上翩翩起舞。
「一二三、一二三……」她練得很起勁,但總是踏錯腳步,跟不上節拍,臉上表情看起來相當苦惱。
「需要人幫忙嗎?」他把門縫拉大,身體靠在門板上,一隻手插在褲袋裡問岳秋珊,她欣喜的回頭。
「你回來了!」她雙手撩起裙擺,朝他奔去,蓬鬆的裙擺在她跑動的時候像是一隻蝴蝶展翅,展示給她最想看見的人。
「小心跌倒。」他微笑,日漸習慣看她朝他飛奔,他猜想若是有一天她離開,他會想念她的,說不定還會去追她。
「不必擔心,我已經習慣穿高跟鞋——哎喲!」岳秋珊才說自己行,緊接著就出糗,一頭栽進藍慕唐懷裡。
「不是說已經習慣穿高跟鞋了嗎,怎麼還會跌倒?」他笑呵呵地將她扶起來,岳秋珊只覺得一陣心跳,不想離開他溫暖的擁抱。
「我本來以為習慣了。」她低頭檢查自己的腳。「但是這兩天練習過度,腳踝好像不堪負荷,一個不小心就跌倒了……」
「坐下來,我幫你揉一下腳。」他推開門走進跳舞廳,接著把門甩上。
「不用了……」
「坐下來!」他伸手將她拉坐在地板上,自己也跟著坐下。
從頭到尾,她只能紅著臉,看他像王子似地幫她脫掉高跟鞋,溫柔地幫她揉每一根腳趾。這樣的情景宛如在作夢,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我覺得自己……好像辛德瑞拉哦!」作夢的同時,她忍不住想笑,她真的好幸運,能遇見像他一樣的王子。
「辛德瑞拉?」藍慕唐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好笑的童話,那是騙小孩子的玩意兒,你也信?」
「我……沒有啦!只是一時無聊,想起這個童話而已。」她不想讓他看見眼底所受的傷,連忙把頭偏向另一邊。
「怎麼了?」他打趣地看她突兀的動作。「就因為我不贊同你那無聊的幻想,你就不理我,這個樣子未免太現實了吧!」不可取。
「我沒有不理你。」她打死不承認自己在鬧彆扭。
「那就把頭轉過來面向我。」他要求。
岳秋珊還是不理他,藍慕唐乾脆加重手力捏痛她的腳踝,看誰比較倔強。
「好痛!」她痛到冒出眼淚,臉自然而然地轉回到原來的位置,面對藍慕唐。
「活該,誰叫你要耍倔強?」他撫摸她的臉頰。「跟我來硬的是沒有用的,你不知道嗎?」
他的口氣很柔,撫摸她的大手像暖爐一樣,燙得她的臉頰火熱,嘴裡卻吐出冰冷的話。
「下次別再把臉轉到別處,小珊,你知道我無法忍受。」他拇指撫著她的嘴唇喃喃說道,那口氣像是威脅又不像,她都被搞糊塗了。
「你受不了的事情很多,若要認真數,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她是跟他一起生活以後才發現他有一大堆缺點,其中最大的缺點就是霸道。
「只針對你而已。」他是霸道,不過也要看人,其他人他才不屑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