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采香誦咒的同時,眼前忽然浮現了鮮紅的「戒律」兩字,有如跑馬燈一般揮之不去。但她還是毫不在意,刷地單手揮出直指一盞燈。叮的一聲,燈光頓時暗了下來,接著她連續換手揮擊,一指一滅!頓時周圍八盞熄了六盞;她雙手齊揮,第七盞燈砰的一聲,整顆燈泡爆了開來,原本尚顯明亮的公園,一時間變得陰暗冷淒……
婦人臉色慘白,在這青黑色的夜裡,看著前方那令人生懼的女孩,愈看愈覺得她有如鬼魅。
「你……現在相不相信?」
「相信!相信!我現在信了!」婦人只差沒有軟倒在地。
「那你願意讓她在這好好唸書嗎?」鍾采香沉聲問著,抬起了手朝她揮來揮去,作勢恐嚇。
「好好……就隨她的意思,我不勉強了。」婦人咽口口水,真怕她一指,自己的腦袋也會隨之開花。
「你還會駑人神經病嗎?」
「不會,一輩子都不會了。」婦人瑟縮著。
「那你……」鍾采香搔腮想著,忽然感到指尖處一陣電麻,趕緊收功回息。「你要知道,精靈是很厲害的。我會監視你,你要做好事哦。」
「好好!我都答應……」婦人忙拭著冷汗,答應了什麼也全沒考慮。
鍾采香放心一笑。「走吧,我們回去說你不強迫她了。」
伴著驚懼的婦人回到屋裡,她拉住了紅著眼眶的絲玲柔聲安慰:「絲玲,你可以繼續待在這了。你繼母已答應不強迫你回去,對不對?」
說完,鍾采香朝著婦人一瞪,嚇得她連連答應:「是、是!」
李絲玲感到一陣驚訝。「真的嗎?」不解地望著采香,不知她是怎麼勸成的。
旁人也是鬆了口氣,懷疑適才怒氣衝天的婦人,怎會和這女孩子談一談就改變心意?
「好了。」導師拭去嘴角的烤肉醬。「這樣是最圓滿的,絲玲在學校功課不錯,你就放心讓她在這讀書,她一定會有好成績。」
婦人一臉尷尬,驚顫地道:「阿姨以前誤會你,你就在這裡好好讀書,阿姨先回去了。」她懼怕地望了鍾采香一眼,趕緊閃出了門。
送走一千閒雜人等,並洗好碗盤烤肉用具,兩人再次圍桌而坐時,李絲玲紅了眼眶,禁不住心中的感激。「謝謝你,你是怎麼勸她的?」
鍾采香吐吐舌頭。「哈……也不是勸啦,因為她不信嘛!所以我就嚇一嚇她,很簡單的。」
「可以嗎?」李絲玲有些驚奇:「你可以隨意施法。這不要緊嗎?」
鍾采香一呆。「戒律上是不行,不過……應該沒有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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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沒有關係!」
九重天外,一位錦衣白髮的老者倚坐在監控大位,手中握著晶光璀璨的權杖,直盯著眼前的電視牆。一聽見鍾采香說的話,忍不住擊杖大喝。見這小妮子如此無法無天,他不禁勃然大怒,喊了聲:「拿她的紀錄表來!」
「是。」屬下馬上答應,立即遞了張資料。
老者低眼一看,見那紙上佈滿紅印——總計已十五小過、九中過、二大過,加上今天這筆,大過已然犯滿。他再也毫不猶豫:「莫名其妙!這種半靈還留著做什麼?斃了她!」
屬下皆是面有難色,望見國王盛怒至極的臉龐,只有囁嚅接令:「是……」
況寶麗攬鏡梳發,忽然間覺得身周靈場異動,雜亂奔流。她走近窗邊探望,天上隱隱現出暗紅霞光,而且愈來愈顯紅盛,殺氣更是迫人。剎那間,一道紅光從天緩緩貫下,似乎是射入了遠處某間民房,又突然那紅波一閃,震向四面八方,她不禁心頭一驚!
那道巨大光柱是因何而來,它所夾帶的肅殺之氣萬般動魄驚心,若是直射到自己身上必定立時斃命!
那房裡的人是誰?況寶麗無從得知,一來天大黑、二來中間有建築物阻擋。她趕緊思考著誰住在那個方向,忽然心頭一震。「采香,那是采香住的地方!」她想趕緊出門查尋真相,但傳真機此時又有訊息傳進。她拿起一看——原界除患,勢在必行,實以為幸,切莫同情!
況寶麗再也忍不住掩面哽咽:「她不過是個小孩子,能做什麼壞事?」她無力地坐倒,想起鍾采香往日無邪的笑臉,再也忍不住傷心哭泣。
隔天一早,況寶麗來到合作社內,一轉眼看向那問熟悉的教室,窗旁的座位如今已失去了熟悉的身影。她心中悲慼,於是摘下眼鏡,輕輕拭去頻落的淚滴。就在感傷不已時,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是誰?況姐呢?」
抬起頭來,竟然是鍾采香面露疑色地站在眼前。況寶麗不禁又驚又喜,一直揉捏著她的臉龐和手臂,確定有著實體與體溫。她忍不住高興地說:「采香,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對呀,我沒死。」鍾采香疑惑地答,也同樣滿懷不解:「你的聲音跟況姐好像,可是你是誰呀?」
「傻瓜!我不是況姐是誰?」況寶麗輕敲下她的額頭,突然發覺眼鏡擱在櫃檯,才匆忙地將它戴上。
「唉!還真的是耶。」鍾采香又把她的眼鏡取下查看一番。
況寶麗露出那星爍般的雙眼,登時美了百倍,連女人看了也會心抨抨然。落差是如此之大,也難怪她會無法辨認了。
「別管我了。」況寶麗再次戴回眼鏡,將她輕輕一抱:「昨天發生大事,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沒事呀。」鍾采香先是大大搖頭,才又神秘的說:「昨天我跟同學在宿舍裡,忽然覺得靈場怪怪的,全身麻麻的,頭髮都快餐起來了,然後突然聽到屋頂波的一聲,整間房子都在晃耶。從窗戶看去,有一圈像甜甜圈的紅光擴散出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覺得好奇怪,才要來問況姐呢。」
「你老實告訴我,昨天是不是有犯什麼戒律?」
「這個……」鍾采香吐吐舌頭。「我隨意在平常人面前顯功,不知道算不算?」
況寶麗聽了不禁氣急。「當然算啊!這是最大戒,你怎麼可以犯!難怪,昨天這道天誡果然是衝著你來的。」
「可是……我沒有受到傷害啊?」鍾采香環顧了下自身,仍然是完整無缺。
況寶麗推推眼鏡,思索著說:「也許是有人替你擋掉了。」
「是誰?康貝特叔叔嗎?還是祭司?」這是鍾采香唯一知道的兩個人。
況寶麗輕搖了搖頭。「康貝特跟我半斤八兩,他是擋不開的,要是祭司做的話,除非他是口是心非的人。」
「反正是個好人。」鍾采香滿懷感激。 「一定是個很關心我的人,才會替我及時擋災。」
「嗯,那你可要乖乖的,別再犯戒了,免得他替你擔心。」
「好。」鍾采香認真點頭,又見況姊拿下眼鏡拭去餘淚,便滿懷不解地問:「況姐,我看你也沒有近視,就算有近視也可以治,為什麼要戴眼鏡啊?」
聽她一提,況寶麗陷入了沉思之中,思索了許久許久,才摘下眼鏡,小聲地說:「我給你看看我的真面目,你別跟其他人提。」
「好!」鍾采香連連點頭。
況寶麗將頭髮束好綁成馬尾,接著閉自念了段咒,霎時,她略顯蒼黃的肌膚變得白若瓷玉,原本削尖的臉龐也瑩潤如嬰;十秒鐘前一位邋遢的女人,一下子變成艷麗冠群的絕世美女。鍾采香看得張開了口,連舌頭也忘了縮回來。
「況姐,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要娶你!」
況寶麗苦澀一笑。「這句話我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回想這副容貌帶來的困擾,她的心頭又像蒙上了層烏雲,便恍惚地說;「你知道我都三十多了,為什麼還不結婚嗎?」
「對呀,為什麼?你這麼美。」
況寶麗支著下巴,凝自回憶:「你真的想聽?」
鍾采香點頭點得有如鑽土機。「嗯!」
況寶麗輕歎口氣,低聲地道:「以前,我有個男朋友,交往很久,結婚對彼此來說,都已經像是理所當然的了,所以有一天他跟我求婚,我當然很高興,但還是想聽聽他決定娶我的原因。他跟我說,因為我很美。我問他還有沒有其它的理由,他還是說我很美……。隔天,我就跟他分手了——」
鍾采香頗覺訝異,又聽她繼續述說:「之後的第二個、第三個男朋友追我,我都會先問他們追求的理由,結果,他們都還是說我很美,一聽到這種話,我總是無法忍受,因為我覺得……我不只如此。」
「喔……」似懂非懂地應著,鍾采香不捨地望著那絕艷的容顏,還真想叫華若霞看看,讓她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美女。
「我有能力讓男人無法說謊,結果總是聽不到想聽的話。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個人曾經說,就算我變成了醜八怪,他還是會喜歡我,結果從最近看來,那是我唯一聽過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