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是他的──再次於內心重述這想法,他淡淡地笑了,柔化了卓爾不群的冷傲相貌,取而代之的是教人瞠目的溫情。
若童氏夫婦在場,必會懷疑此刻的童嘯寒不是他倆教養二十二年、自小少言寡情到淡漠的獨生子。
「水若。」童嘯寒輕喃,深潭似的黑眸閃動著二十二年來未曾有過的狂熱。「妳可有婚配?」
大膽的發言驚得歐陽水若訝然以視,久久不能成言。
「你……你……」
「不,這問題實在多餘。」他逕自說道:「無論妳是否已許配給人,我都要娶妳為妻,水若,妳只能是我的。」
話語中的肯定彷彿整件事他說了就算。
歐陽水若更覺慌亂。他看著她的眼太過熱切,說話時,語調裡的勢在必得更教她心驚膽戰。
老天爺,她甚至還不知道他是誰!
「放開我!」歐陽水若不曾放聲尖叫過,眼前這陌生男子卻逼得她破例,「爹、娘、環翠!快來人,救、救救我……爹、娘!」
在家中呼救是不怎麼光彩,但眼下她只能如此做。「爹、娘!誰都好,快救救我……」
與知交在前廳敘舊的歐陽明與江芝燕夫妻,聽見愛女求救的聲音首先衝出來,童氏夫婦亦隨後跟出。
「怎麼回事?」
「嘯寒?」童氏夫婦不解地望向獨子。
緊接著,雜沓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湧來,家丁丫鬟皆有,環翠亦在其中。
「小姐……」
引起這場騷動的罪魁禍首卻神色自若,對眾人異常的注目絲毫不以為意,鷹眸掃過每一張不解的疑惑臉龐,最後停留在歐陽明與江芝燕夫婦身上。
「世伯,敢問水若是否已有婚配?」
晚輩突然丟出這麼一個問題,歐陽明呆了下,很直覺地搖頭。「不,水若尚無婚配對象。」
「很好。」童嘯寒冷峻的面容露出一絲滿意的淺笑。
童氏夫婦到底比較瞭解獨子,心裡隱約有了底。
然而為母的鍾靈秀還是多此一舉地問了,也算是替愛子製造提親的機會:「嘯寒,你問這個做什麼?」
「世伯父、世伯母。」直接點名兩位長輩,童嘯寒堅定的道:「今生今世,小侄嘯寒非水若不娶。」
「什麼?」
這一聲駭叫除了歐陽夫婦的錯愕驚呼外,還混雜了許多在場家丁與丫鬟的訝異。
當然,也包括歐陽水若的不敢置信。
他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天啊!仙姿玉容掩不住羞惱的紅霞,歐陽水若無力抵擋,只能任其佈滿雙頰,在已是絕世的麗顏上再添三分艷光。
童嘯寒莫名地皺了眉頭,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打橫抱起,以輕功躍上屋頂,離開現場。
他不想與任何人分享她的嬌羞,一點也不想!
註:出自「黃帝內經」之「素問.痺論」卷。
第二章
為照料上門求診的病患傷者,歐陽家宅邸分為內外兩部分,外部供求診、照料病人之用,內部才是歐陽家的私人宅院;兩邊之間僅有一條小徑相連,各自擁有獨立的大門,以供出入。
歐陽世家對外部分,別名「濟世山房」;內部宅院則別名「曜日山莊」。
諸多院落中,唯有歐陽水若的「水雲閣」不見一處假山造石的園林景觀;取而代之的是千花百草種植遍地,在主人的巧心設計下,依其習性、藥性,各自有其最佳歸宿。
是的,這些乍看之下賞心悅目的花花草草,並非只是觀賞之用,更是救命良藥;歐陽水若習醫成癡,就連歐陽明都曾說她「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其醫術之精湛,可見一斑。
水雲閣左側,自夕顏山溪澗截入一道細流以供灌溉花草之用,一座扇面亭臨近曲流而立,是歐陽水若除了夕顏山、濟世山房、藥倉外,最常流連的地方。
一曲「平沙落雁」,自勾剔抹挑的十指下逸出,琴音悠揚,遊走於天地之間,流利的指法以樂律為筆,勾勒出群雁起落飛鳴、迴翔呼應的景致。
然而,本該悠揚從容的琴音,意外添進一抹撫琴者心知肚明的慌亂,這一切全拜突來的訪客──童嘯寒所賜。
歐陽水若終於知道他的名字,她在他「非水若不娶」的求親宣言、及將她抱起的輕狂舉動中嚇得昏厥,轉醒後經娘親告知。
而他四天前突如其來的求親,也宛如在曜日山莊投下巨石,引發軒然大波。
童嘯寒……
「呵。」琴音漸慢趨靜,嫣紅唇瓣逸出一抹輕笑。
多麼狂妄的名字,正好符合他這般的狂人,她想。
娘說他年方二十二──才大她五歲,可他週身渾然天成的嚴肅氣質卻不像才二十二歲的男子,她以為他應該更大一些,至少二十五、六歲。
若他知道在她眼裡的他看似二十五、六歲,不知他會有何反應?
「絕美的笑容。」低沉的聲音突地打破她幻想的天地。
佇立在暗處看了好一會兒,童嘯寒終究還是受不了被她忽視,緩步走進扇面亭,強自闖進凡人所不能及的天仙地界。
「告訴我,妳笑什麼?」
歐陽水若起身,隔著亭心石桌,與他相峙。
「你、你怎麼會在這?」她心慌意亂,心跳急促。
「循琴音而來。」童嘯寒走近石桌,長指緩緩撫過琴面七根琴弦,感覺殘留其上的餘溫,深幽的黑眸慵懶的一抬,凝睇身子緊貼亭柱的可人兒。「或許,我該攜瑟前來,與妳共譜一曲。」
琴瑟和鳴?歐陽水若微喘,雙瞳俯視足尖,迴避他灼人的視線。
「你……別胡說……」
童嘯寒挑動一弦,發出清脆琴音。「為妳彈首『鳳求凰』可好?」
「你──」
不容她拒絕,童嘯寒反客為主,轉過琴面,左手按弦,右手抹挑,低沉的嗓音和著琴聲:「鳳兮鳳兮歸故鄉,邀游四海求其凰。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注)──」
「住口。」低啞的吟唱教她紅了香腮,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膽敢闖入水雲閣,還說這些讓人心悸的話。「你、你請自重。」
童嘯寒站起身,步向她。
「嫁我不好嗎?」雖是詢問的聲調,卻更像在對她說「妳眼前的男子如此卓爾,不嫁可惜」似的。
心思玲瓏的歐陽水若怎會聽不出?
「你……太狂傲。」
「狂傲?」他挑眉。「我只是問妳為何不嫁我,何來如此殊榮,讓妳得出我行止狂傲的結論?」
再一次,歐陽水若無言以對。
出現至今,他確實未做出任何舉動,只是淡淡說了幾個字;狂傲──這就是他給她的感覺。
「或者,我不應該讓妳失望。」
他應該做些什麼,好不枉她送他的「狂傲」一詞?
「什麼?」
眼前霎時閃過一道黑影,歐陽水若來不及看清,整個人已陷進由童嘯寒一雙臂彎圈起的世界。
男子陽剛的氣息驀然籠罩住她,帶著狂傲凌人的氣勢,強行取代她蘊涵藥草清香的天地。
他、他要做什麼?
「童公子!」
「嘯寒或是夫君,妳只能擇其一。」
歐陽水若強抑內心的慌亂,力持鎮定的道:「童公子請自重。」客套的稱請透露了她溫柔底下隱然未現的剛強。
然而,纖柔出塵如她,即便有剛強的一面,在童嘯寒眼裡,也是易折得教人不由自主萌生憐惜之意。
「若不是這般柔美的聲音,若非這雙盈淚的水眸,也許……妳的話還有幾分嚇阻的威力,水若。」
昂藏的氣勢、篤定的話語,擊碎她的抗拒。
「你……放開我……」歐陽水若纖細的身子顫抖如風中柳絮,惹人心憐。
童嘯寒感覺得到,也想放縱自己對她疼惜呵憐,但她意圖將他拒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激怒了他。
明知親事塵埃未定的此刻,他童嘯寒沒有權利、更不應該對她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他還是蠻橫地做了,只因為他單方面地認定她──歐陽水若,是他童嘯寒今生唯一的妻。
所以,童嘯寒毫不遲疑地強行掠奪那雙緊抿抗拒的唇瓣!
火熱的唇毫無預警地貼上抿得發白的小嘴,吞噬掉歐陽水若所能發出的最後一聲驚呼,宛如狂獸吞噬捕捉到的獵物,猛鷙的獨佔欲自攻城掠地的唇舌送入無措的檀口。
歐陽水若盈眶的淚因為他的孟浪輕薄,終於溢出眼眶。
他怎能這樣欺負她?
嘗到一絲鹹味,童嘯寒退了半寸,隼眸凝視紅艷似血的櫻唇,不後悔方纔的行徑,但懊惱令她落淚的後果。
抱起她坐上石凳,童嘯寒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懷中,調整至最舒適的位置,他多希望她能明白,這位置從此專屬於她,永遠。
「別哭了……」一手環住她腰身,一手繞至後頭拍撫她哭得發顫的背脊,童嘯寒試著放柔聲音:「我只想要妳知道,妳注定是我的。」
「不……」任憑心湖波濤洶湧,對他的存在並非無動於哀,歐陽水若還是搖頭。「我不是……」
「不准說不!」溫柔摟抱的手臂轉趨強硬,甚至弄痛了她嬌柔的身子。「不准妳說不,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