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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呂希晨(晨希)

  次日正午,童嘯寒步出房門,不見昨晚被制在院中的女兒,俊顏上毫無驚訝反應。

  能擺設奇門遁甲作為見面禮的女兒,就算有運行真氣衝破穴位的武功修為,他也不會有太大的詫異。

  唯一有的只是疑惑他的女兒師承何處?

  「起得還真早啊。」沙啞的嗓音從左側後方飄來,有點酸。

  「輕功不錯,已達行走不留足音的境界。」

  「被你稱讚一點都不值得高興。」歐陽玉昭嘟嘴道。

  童嘯寒轉身,又看見當初在逸竹軒看見的老嫗臉皮。「妳想繼續易容下去?」

  他還是無法看見女兒的真面目。

  「我高興。」歐陽玉昭看看他身側。「我娘呢?」

  「還在睡。」薄唇勾起別具深意的微笑。

  老嫗臉皮立刻綻紅。「你──」

  相較於她的慌亂,童嘯寒顯得相當平靜,頗有閒情地打量臉皮上的紅暈。

  「能透出紅潤色澤,妳這人皮面具倒是做得精細。」

  歐陽玉昭送上鬼臉,讓老嫗蒼皺的臉皮看來更形猙獰。

  已被識破,她也不故作老態,只是──哼,她為什麼要稱他的心,讓他看見自己的模樣?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她偏不!

  童嘯寒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好半晌,突然開口:「普天之下,能怪我、怨我的人只有水若。」

  言下之意是:女兒,妳還不夠格。

  歐陽玉昭何等聰明,氣得差點跳離地面三尺高。

  「普天之下,有哪個人會拋妻棄子十五年,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完全不曉得反省?簡直是狂傲、跋扈、自私、任性!」

  「的確。」童嘯寒很乾脆地承認了。

  她歐陽玉昭長這麼大──其實不過十五歲,還沒見過這種明知做錯事,還一臉問心無愧的人。

  厚顏至極還想當她爹?門兒都沒有!

  而童嘯寒下一刻說出的話,又成功地激怒了女兒:「妳不該擅自帶水若離開環玥書院,若是出事怎麼辦?」

  哼!「我會這麼做,當然是有自信能保護我娘。」

  「意外總是發生在最有自信的時候。」童嘯寒幽幽的說。「多年以前,我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什麼代價?」她隨口問,並不是很想知道。

  童嘯寒毫不隱瞞地說了:「將剛有孕的妻子送至千里之外,無法陪在她身旁照應;更失去與妻子一同迎接孩子的到來,共嘗為人父母的喜悅,我甚至還不曾見過自己的女兒一面──妳說,代價夠不夠慘痛?」

  沉默半晌。

  「哼!」歐陽玉昭乍然驚醒,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別以為這樣我就會乖乖就範,想都別想。」

  「我並不在意。總有一天,妳會就範。」

  「想得美!」再送他一個鬼臉,歐陽玉昭嘴硬地不肯承認自己心裡有種敗北的感覺。「狂傲!」

  這句話讓童嘯寒想起年少時與妻子交往的記憶。

  「妳娘也曾這麼說。」

  歐陽玉昭立時目瞪口呆。

  天!她發現眼前這個「宣稱」是她爹,但似乎不急著要她認祖歸宗、叫他一聲爹的男人,有張相當厚的臉皮。

  為什麼跟娘說的都不像?

  她的小腦袋回想著母親對父親的描述,她說她的爹是世上最溫柔最體貼的人;娘會不會是哪裡說錯了?

  她的爹──不不,她可還沒承認他是她歐陽玉昭的爹!是這個人,一點也不溫柔,一點也不體貼,一點都不好!

  「娘為什麼嫁你?為什麼甘心等你十五年?為什麼沒有人搶著娶娘?」

  像她娘這般的天仙絕色,即便已為人婦,一站出去還是能傾倒眾生,怎麼會沒有人來搶呢?真是太奇怪了。

  「我只能回答妳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沒有人膽敢冒死覬覦我童某人的妻子。」童嘯寒斂笑冷道。

  「若有呢?」她偏要挑釁。

  兩道銳光閃過冷冽如冰的眼,童嘯寒不介意讓女兒看見他浴血多年後,眸中無法消弭的肅殺氣息。

  「若有,下場不是重殘,就是死。」

  聞言,歐陽玉昭抿緊唇,不再開口挑釁。

  童嘯寒又撂下後半句:「而我很少讓人重殘。」

  換句話說,他經常讓人死……

  一股寒意沒來由的打從背脊冷上她的後腦,敗北的感覺再度襲上心頭。

  她不喜歡輸的感覺!

  ☆☆☆☆☆☆☆☆☆☆  ☆☆☆☆☆☆☆☆☆☆

  夫妻久別重逢,歐陽水若衷心感謝上蒼憐惜。

  然而父女交鋒,卻成為她近日另一個頭疼的問題。

  「哼!」一如之前幾日,歐陽玉昭在發現自己鬥不過父親的時候,總會以此作結,奪門而出。

  這次也不例外。

  「嘯寒。」歐陽水若自側廳步人大廳,黛眉深鎖,很是傷神。

  童嘯寒拉愛妻倒入懷中一同就坐,嚴峻的表情在見到她之後柔和許多。

  在她面前,他毋需板臉,笑是自然而然、也是唯一的表情;溫柔體貼的舉措則是不自覺的習慣。

  這恐怕就是十五歲的歐陽玉昭再怎麼聰明過人,也不甚明瞭的男女情愛了。

  「你明知她還小,孩子心性甚重,何必激她?」

  「她身懷諸多絕學,不激,怎知她底限在哪裡?」

  「你……都知道了?」

  「不!」童嘯寒必須老實承認。「只知大略,並非全部。她懂醫術,想必是出自於妳的教導。」

  「嗯,她從小就跟著我研讀醫書。」

  「奇門遁甲、五行八卦,調息心法、輕功身法──為夫就只知道這麼多;若想知她武功到達何等境界,恐怕得比畫過後才知。」

  「不行。」歐陽水若立刻打斷他,堅決反對,「哪有做爹的找孩子動武來著?而且玉昭還是個女孩兒。」

  「以她的過人資質來論,同輩中再難找到能出其右之人。想必『找』這個組織是出自她手吧?」

  歐陽水若點頭。「一年前,我答應玉昭離開環玥書院,沒想到她竟帶我前來西安住進逸竹軒;不久後,我才知逸竹軒為她所有,除了古物買賣,也做替人尋物的生意。」

  「果真與『找』脫不了關係。」真是別出心裁的想法。

  「你與玉昭令我左右為難。」手心手背部是肉,都是她最愛的親人。「你故意激她,難道就只是為了一探她的資質底限?」

  「我無意讓妳傷心。」童嘯寒解釋:「妳應當明白,我們的女兒氣我將妳們母女二人送至江南,十五年來不曾聞問。」

  「那是情非得已。」

  「但這畢竟是事實。」拍撫她的背脊,大有哄她安心的意味。「她氣我,所以將妳帶離環玥書院;但她十分重視妳,所以命手下的人見到龍嘯劍,務必傳話好引我出面尋妳。同時,她也在試探我是否有資格讓她喊我一聲『爹』。」

  「你們父女真是一個模樣。」

  「沒錯,她有我的死心眼,所以對我十五年來對妳們母女不聞不問一事,這股怨氣短時間內很難消弭,這點我並不意外。」

  聽完他的話後,歐陽水若坐直身子,以便與他對視。

  「你滿意我們的女兒嗎?」她再次問出重逢那晚並未得到真正答案的問題。

  童嘯寒以毫不掩飾的笑容作為回答。

  歐陽水若見狀,舒了心,柔順地偎進丈夫懷裡。

  「妳將她教得極好,為夫深信,假以時日,我們的女兒會是令中原武林頭疼不已的人物。」

  頭疼不已的人物?

  歐陽水若霍地坐直身軀,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說他們的女兒。

  門外潛伏不知多久的黑影則突然跳起,叩的一聲清脆響聲之後,就見黑影矮了半截,迅速消失。

  「呵呵!」童嘯寒難得地笑出聲。「帶著傷藥去看看我們的女兒吧,想必此刻她非常需要。」

  那一下應該撞得不輕。

  ☆☆☆☆☆☆☆☆☆☆  ☆☆☆☆☆☆☆☆☆☆

  這日,歐陽水若去女兒所居的別院想找她談心,孰料竟只看到一紙留書。

  「天!」她驚呼,立刻奔回房。

  正欲出房門尋妻的童嘯寒才開門,便接住正要衝進房的她。

  「怎麼回事?」

  「玉昭留書出走了!」柔美的麗顏急出淚來,淒楚的神情足以讓天地隨之同悲。「都是我,都是我這些日子冷落了她……」

  童嘯寒擁緊她,一手接過女兒的留書──

  夫妻緣再續,女兒變很閒;

  看爹很討厭,只有離家去。

  勿找!

  玉昭筆

  「哈哈哈……」

  歐陽水若看著不曾大笑的丈夫,驚訝得連眼淚都被嚇停在眼眶中。

  「嘯寒?」

  「呵呵呵……」

  「你、你還笑得出來?」她不懂,女兒氣他們夫妻冷落她憤而離家,他卻在看了留書之後破天荒地大笑出聲?

  這對父女總是令她手足無措。

  「我笑的是從她的留書中可知,她已經承認我是她爹了。」這才是令他開懷的主要原因。「妳說我怎會不開心?」

  歐陽水若再次細讀,那句「看爹很討厭」也令她失笑。

  「這丫頭……」

  「別擔心,我會派人尋她,找到之後暗中保護。」雖然童嘯寒不覺得有這個必要,但他必須讓妻子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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