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她看他的表情帶有困惑及入神,好似在找尋她要的熟悉感。也許她對自己還未忘懷,只是不敢開口確定。
但他並不想延續當年那夜的荒唐,決定讓她陷在困惑中,一切就讓事情在兩年前停格。
拿了三包冰塊放上收銀台,伍靳雅手伸進短褲的口袋,他早她一步付錢,拿起店員裝好的塑膠袋走出店外。
「恆籐先生,這錢給你,袋子給我,我自己拿就好了。」她走近他的身邊,手中握著零錢,舉到他胸口處。
輕輕將她握錢的拳頭推開。「都不用。」
「謝謝你。」她只好將零錢放回口袋,走在他身旁,僅隔著十多公分之距,忘了要保持兩個人身的距離。
恆籐牧再度重複剛才的話。「後天我要去趟東京,你們搭我的車順道去會場看看。明天就當放假,可以睡晚一點。」
「可是,好像不太好吧……」她覺得有點……
「伍小姐覺得過意不去?」他側頸看著她問。
她的臉藏不住心事,心中想的全部反映在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伍靳雅點點頭。「是的。我提早來日本已經夠突兀了,還多放一天的假。」手臂伸直舒展了下,吐出一口氣。「可是露露的企劃案沒有先擬出來,我也下知道能做什麼,感覺自己挺沒用的。」
警覺到自己在金主面前抱怨的失態,她吐吐舌。
「對不起,請當我只是夜間的貓吟,別放在心上。」
她的表情和她說的話,令他玩味地掩嘴遮去笑容。「嗯,我只聽到貓叫。」不錯,很冷的幽默。
在她進門前,恆籐牧開口喚住她。
「伍小姐,夜晚若要外出的話,別穿得太暴露,這裡不比台灣。」
「台灣?台灣的治安也沒好到哪去呀!」待她能發音後,他人早已乘坐電梯離開。她再咀嚼過一遍他剛才的話,有些生氣地輕跺一腳。「他居然說我穿得暴露?我哪有啊?!誰要這裡和高雄一樣熱得很!」
她們來日本前,露露曾與恆籐牧和綠光臣昊見過幾次面,意外從綠光臣昊口中打聽到恆籐牧的弟弟是東京大學的法學副教授;所以,恆籐牧很有可能是「他」的哥哥。
但她不喜歡他了,永永遠遠要討厭他!
你給我滾邊去,恆籐牧!伍靳雅只敢怒不敢言的在心裡尖叫十多回。
露靜懷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看到她抱著一袋冰塊使勁地重重踢了門一腳,發出「咚!」一聲巨響。
她撐直身體。「怎麼了啦?雅雅。」
猛然回身,伍靳雅定回她的身邊,拆開一包冰塊,倒放在桌上的布巾再抓起包住,將它放在她的腳踝上。「沒事。」
看見她的雙肩輕顫,露靜懷扶高她的額頭,看到她的眼眶紅了。「怎麼了啦?被喝醉酒的色狼騷擾?叫你不用出門,明天再陪我去醫院就好,你就……好了啦,別哭了啦……」隨即抽了兩張面紙遞給她。
伍靳雅抽噎地說:「人家被罵穿著暴露……那只罵人的豬是……恆籐……牧,露露……」她抬起頭。「我想回台灣,想回家!」
看到好友哭成這樣,她應該要義憤填膺一起罵那個臭男人,只是想到她每次只要有困難或是受委屈,就會想龜縮入殼躲起來的模樣。忍不住地,露靜懷趴向沙發咯咯直笑。
「哎呦,我不笑了啦!」被她捶打腰部,露靜懷直起身,皺著眉揉腰。「我知道你怕熱,才會穿得這麼清涼,不然皮膚會長痱子。恆籐牧不瞭解你就算了,你何必為他的一句話在意到哭呢?」
抹去淚後,她遲疑一會才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自己委屈。」
露靜懷推了她的額頭幾下,笑嗔她,「神經過頭啦!你大概是壓抑過久,被他的話一刺激全都爆發出來了,沒事的。」拿開腳踝上的冰包後站起,低下頭看著她。「雅雅,我想去睡了,可能是時差還沒調過來的關係,老是想睡。」
她仍呆坐著。「喔,晚安。」又想起剛才恆籐牧交代的事,喚住露靜懷,「他說後天要去東京開會,順道要載『你』去看那邊的會場。」
露靜懷挑起一邊眉問:「你不去?」她不相信恆籐牧只指明要載她一人去看。
伍靳雅鬆開兩條麻花辮,以手當梳梳發,嘟起嘴拒絕,「不要,我想自個兒去那間無緣的學校看看。」
「到時再說吧!晚安。」露靜懷滿腦睡意,只想趕快爬上柔軟的床鋪。
「晚安。」
轉看幾台節目後,都不是自己喜歡看的,伍靳雅只好關上電視走回房睡覺。
入睡前一刻,她希望今夜能夢見「他」,能清楚看見「他」的五官。
因為,她好像把「他」和恆籐牧的五官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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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到一人走向他們,臣昊推開車門走向她。
「露小姐早,請問伍小姐呢?」他用英文問候,並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
為了順道載她們一道去,牧已要他通知會議時間延至下午一點,不希望又有突發狀況出現。
跛著一足緩步走,露靜懷在他面前停下。「綠光先生早。雅雅她有事請假。」
臣昊幫她提了肩上的袋子。「需要我扶你嗎?」他有禮地詢問。
「不用了。昨天雅雅幫我又敷又揉的,我的腳好多了。」她搖手拒絕。
待她坐進車,關上門後,他才轉而坐進駕駛座。
駕駛座旁的恆籐牧,視線由手上的文件轉移到後視鏡,當他只看到露靜懷一人時,挑眉問:「這次換伍小姐受傷?」
臣昊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上路。
「不是,她有事請假。」露靜懷回答他的問題。
「私事?」恆籐牧繼續問。
「是的。」她再次回答他的問題,且偎靠車門從斜邊角度偷偷打量著坐在她右前方的他。
從他的側面額頭向下看至下巴,曲線刻印著強硬的味道。他的好看在於他個人散發的整體魅力,五宮反而不是他引人注目的焦點。
「可以問原因嗎?」感覺到背後那雙窺探的眼光,他選擇以問話挪開她的注意力。
露靜懷將右腿抬放到椅上揉捏著。「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正式版,另一個是藉口版。請問恆籐大老闆要聽哪一套?」
她說話的語氣活潑生動,前座的兩人都輕笑了。
恆籐牧說:「既然你都有提到,我全要聽。」他把文件放回腳邊的公事包。
「嗯,她說今天的勘察會場下是她的工作,她想去別的地方看看。私下呢……那天晚上你的誤會造成她不想出現在你面前,免得傷了你的貴眼。」露靜懷覺得他們不難相處,於是說出好友拒絕一同去東京的原因。
「我的誤會?怎麼說?」這點倒引起他想探知的慾望。
「她的皮膚較敏感,體溫也較常人高一、兩度,只要一熱,她就會長痱子;她不是刻意要穿得清涼養眼,是迫不得已,卻被恆籐先生誤以為她愛裸露。」她看著恆籐牧的側面,回答他的問題。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她了。」停頓片刻後,他試探地問:「伍小姐的日語說得不錯,曾經到日本念過書?」
露靜懷搖頭。「沒有。」硬是把點頭轉為搖頭,差點傷了她的小細頸。
難怪雅雅會對這男人卸下心防!他用最自然的語氣對人問話,讓被問話的人在不知不覺下全招了。
想想回答得太快,她接著解釋,「之前她有在補習班上過日文課,加上老師會和她對話,所以她說的方面還可以,讀和寫就不太好。」
恆籐牧挑眉問:「是嗎?我看她拿了一本全是日文的導覽手冊閱讀,難道她只看圖片?」
露靜懷嘿嘿陪笑。「對,沒錯,她只是做做樣子。」這男人真不好打發。
臣昊納悶他今天的話題都繞在伍靳雅身上,用露靜懷聽不懂的日文問他,「你對伍小姐有興趣?」
「你想可能嗎?」他以問題反推回去。
「不太可能。」毋需多想,臣昊馬上回予否定的答案。
「嗯。」恆籐牧點頭後,閉上眼睛假寐。
兩人不再說話,這也讓後座的露靜懷鬆了口氣,學著恆籐牧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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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一下午的會議,恆籐牧一坐進車,敏感察覺到車內異常的氣氛。
「有事發生?」他揉著太陽穴問。
臣昊聳肩搖頭。「露小姐自從見過司後就這樣子,好像很想砍人洩憤。」
這倒怪異。他斜看她一眼,續問:「你帶她去找司?」
「她開口要求,而時間還早,於是就帶她去學校找司。」臣昊由後視鏡看她的表情,仍是氣呼呼的模樣。
他們在東大停留不到半個小時,中間有十幾分鐘,露靜懷要求私下和司談話。在他們談完後,司的表情沒變,反倒是她的樣子變得像想噬人般可怖。
斜瞟後座一眼,恆籐牧想著臣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