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雨綢繆,你知道我的個性。」
「也是,你這個人就是謹慎過度,想太多了!那麼,你是要把一切平分給你老婆和女兒四人?」
「不是。」宋喬楠眼望著盼盼,後者正在倒水。
「那麼是要平分給菁菁她們三個,你老婆只給一筆款子囉?」
盼盼把水杯遞給宋喬楠,見他盯著她看,立刻粲然一笑,表示她根本不在意他如何立遺囑,他一手接來水杯,一手握住她的手。
「我要如何立遺囑,不需要你擔心。」
「是是是,不用我擔心,不過我大概也猜得到大概是如何……」
盼盼聽得無聊,轉身去找不曉得又塞到哪裡去的電視遙控器,每次她都會放回櫃子上的說。
不管宋喬楠如何立遺囑都不關她的事,她只在意他的健康。
再隔兩天,盼盼帶孩子們到醫院探病,傍晚又帶她們回家,正打算再回到醫院裡陪伴宋喬楠時,書房裡突然傳來電話鈴聲,她立刻跑回書房去接聽,因為書房只有宋喬楠和她可以進去。
「請問找誰?」
「童老師。」
「你是誰?」她有點疑惑,因為聲音相當熟悉,她卻記不得是誰。
「我?還有誰,正牌宋太太!」
盼盼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周佩珊。「喬楠已經跟你離婚了。」
話筒那端傳來陰森森的冷笑。「你也別得意,你可知道喬楠他媽媽為何交代他一定要生個兒子?你可知道喬楠為何一定要先立遺囑?」
「你怎麼知道喬楠要立遺囑?」盼盼驚訝地反問。
「不必管我如何知道的,回答我的問題!」
那女人,總是囂張到不行。
「一定要生兒子,這是老人家的傳統觀念,」盼盼口氣冷淡的回答她。「先立遺囑,因為喬楠為人謹慎。」
「錯了!」冷笑聲更猖狂。「這件事只有喬楠和他的老婆可以知道,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但我說的話你不一定相信,所以,你可以打電話到美國給喬楠的堂叔,你是喬楠的新太太,有資格知道,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電話掛斷了,但盼盼仍握著話筒發怔,許久後,她終於放下話筒,拉出抽屜找出喬楠的電話聯絡簿,翻開尋找……
半個鐘頭後,她再次放下話筒,表情是恐慌、不知所措的。
「他為什麼要和我結婚?我不能生啊,他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她失措地喃喃自語,第一次為了不能生育而感到憤怒和痛苦。「不,不,我非得幫他生個兒子不可,醫生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並不是完全不可能,說不定……說不定我現在就有他的孩子了……」
她捂著自己的小腹,目光猝現驚喜之色,「對了,我已經三個月沒來MC了,一定是懷孕了,我一定是懷孕了!」聲落,她立刻跳起來衝出書房。「我要去告訴喬楠這個好消息!」
因為她「懷孕」了,宋喬楠決定不立遺囑了。
但是,宋喬楠平安度過手術之後半個月,有一天,她正要下樓梯,突然覺得下面濕濕的,低頭一看,褲子上一片殷紅,心頭不由一沉。
「不!」她呻吟,腦袋忽覺一陣暈眩,禁不住整個人往下倒。
她「流產」了,但每個人都說她根本沒有懷孕。
不,她怎能沒有懷孕,她當然懷孕了,無論如何,她非替他生個兒子不可,不然菁菁會……菁菁會……
於是,三個月後,她又「懷孕」了。
然後又「流產」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懷孕」……「流產」……
大家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揣測她的異常行為,沒人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心理上的折磨,也沒人注意到她日漸消沉的精神,除了和菁菁三姊妹在一起時她還笑得出來,其他時間她根本扯不出笑臉。
連大哥、大嫂都無法理解她是怎麼了。
「盼盼,你到底是怎麼了?」童秉仁憂心地望住唯一的妹妹。「你也知道自己不能生的不是嗎?」
「不對,我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可以生。」盼盼喃喃道。
「但醫院證實你根本沒有懷孕!」
「不,我是流產了!」
「盼盼……」
見盼盼滿臉痛苦與無奈,夏馨雨毅然制止童秉仁再說下去。
「秉仁,不要再說了,無論如何,我相信盼盼一定有她的原因,雖然她說不出口,但做哥哥、嫂嫂的我們,只要盡全力支持她就是了!」
「謝謝你,大嫂!」盼盼感激的哽咽了。
而宋喬楠,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更常用深沉的眸子凝視她,幸好菁菁三姊妹仍相信她不變。
「菁菁,你們相信媽咪嗎?相信嗎?」
「相信啊!」異口同聲,毫不猶豫。
「謝謝!我最愛你們了,謝謝!」盼盼抱緊了她們三個,熱淚往下滑。
只要有人相信她就夠了,因此,她又「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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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電話響了,宋喬楠尚未下班回家,盼盼趕緊跑去接聽。
「請問找誰?」
「我說童老師,聽說你又『懷孕』了,嘖,可真是一流的說謊家呀!」
又是那個女人!
「我沒有說謊!」
「沒有嗎?明明是不能生的女人……」
「我不是真的不能生,我……我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百分之一?那根本就是毫無希望。」
「不,我已經懷孕了!」
「你說謊!」
「我沒有!」
「說謊!」
「沒有!沒有!沒有……」
第六章
「原來她都知道了!」男人呢喃。
「她果然是為了你,」廖大夫也明白了。「因為太渴望為你生個兒子,她真的認為自己懷孕了,不是說謊、不是作戲,她是真的那麼認為,跟你要不要立遺囑毫無關連,只是時機湊巧罷了。而且……」
他目光注定男人,帶著笑意。「她和你結婚,只因為她愛你。」
男人低歎。「我不知道,她從來沒告訴過我,我一直以為她是為了菁菁她們三個。」
「那應該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她愛你。」廖大夫的語氣非常肯定,是專業的口吻。「如果僅僅是為了那三個孩子,她不會那麼快答應你,因為她太年輕了,年輕女孩子只會為了愛結婚。」
「為了愛嗎?」男人從西裝口袋掏出一顆軟糖,有點啼笑皆非。「只因為我愛吃糖果?」
廖大夫失笑。「你不知道大男人愛吃糖果很特別嗎?」
男人再歎。「現在我知道了。」
廖大夫望著躺椅上的女人。「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男人溫柔的輕輕拂去飄落在女人臉頰上的髮絲。「現在,該替她『治療』了。」
「那麼,你希望我如何治療她?」
「問我?」男人眉宇蹙起來。「我一得知她出車禍,第一時間就趕回來看她,你卻不許我見她,只准我半夜偷偷摸摸去探視她,直到出院那天才能親自來接她,說什麼是為了今天的催眠治療,好,我都聽你的,現在你卻反過來問我該如何治療她?醫生是你又不是我!」
廖大夫不在意的微笑。「喬楠,我知道你生氣,但請不要把氣出在我身上,錯的並不是我,嗯?」
男人僵著臉皮片刻,又歎氣。「對不起。」
「不要緊。」廖大夫有趣的審視他。「你也愛她,對吧?」
男人不語,俊雅的五官板得像鐵板,硬幫幫的,保證用鐵錘來敲也敲不出半點痕跡來。
「我猜是在第二次見面,當她戳著你的胸口指責你的時候,你就愛上她了?是一見,不,二見鍾情?」廖大夫興味盎然的再猜。「不然就是她甩你耳光那一回,也許你有點被虐狂?」
男人還是不吭聲,甚至別開臉去。
廖大夫失笑,「好好好,就像夏老師所說的,有些男人就是說不出口,我不勉強你,不勉強你。」他再轉注躺椅上的女人。「我們回到宋太太身上吧,我會問你,是因為治療的方式可以由你如何處理這整件事而有所不同,畢竟,這件事尚未有結論,不是嗎?」
男人回過頭來,凝視躺椅上的女人片歇。
「我要她回到過去的她,明朗、快樂,不要再因不能生育而痛苦。」
聞言,輪到廖大夫皺眉了,「喬楠,催眠治療並不是萬能的,我只能引領她,而不是替她做決定,要知道,這一年半來為了這件事,她不知承受了多少精神上的折磨,能不崩潰也是她夠堅強,要讓她徹底得到解脫,你必須和她好好談談……」
「我?」
「對,你,關鍵是在你,而不是她,所以你必須找機會和她攤開來講。至於我能幫上忙的,也只有引導她在出現這方面的煩惱時,會主動去找你傾訴,而不是埋在心裡自苦。」
男人沉思了一會兒。
「好,我會和她好好談談。」
「很好,如此一來,我們這次的治療才算完整。」
於是,廖大夫開始為躺椅上的女人做治療,在她深沉的意識中埋下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