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相擁而眠,心頭各自掛著心事。過了許久,芙亞探探母親的鼻息,知道她已熟睡,便躡手躡腳下了床,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爹地。」芙亞敲敲對面的房門。
「芙亞。」勞勃很快應了門,似乎正為了女兒的事煩惱著。
「爹地,我需要你的幫忙。」芙亞邊關門邊說。
「早點解決,早點回家,對大家都好。」勞勃語重心長地望著女兒。
芙亞坐到沙發上,勞勃也坐了下來,「你目前進度如何?」
「老實說,除了老拓爾的風流韻事外,一無所獲。」芙亞憤惱地斂斂眉。
「哦!」
「從潛水艇拍攝得來的幻燈片來看,的確很像誤觸礁巖,而且,如果不是觸礁,該如何解釋船翼上的破洞?」芙亞分析。
「然而,奧丁伯爵偏不相信……」
「這也是他願意不計代價請你來挪威的原因。」
「不過,他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勞勃摸摸下巴,「龍船上那五人都是卑爾根人,他們對附近的海域相當熟悉,當時海象又不錯,難怪奧丁伯爵不相信他父親死於船隻觸礁。」
「而且,這五具白骨分別待在不同的空間,似乎不知道船隻下沉了,彷彿是在睡夢時出事的。」芙亞認真回想挪威專家們從海底拍上來的幻燈片。
「沒錯,我也注意到這一點。」勞勃邊點頭邊露出讚賞的眼光,女兒果然有乃父之風,觀察力相當敏銳,未來必成大器。
「不過,有具白骨剛好卡在甲板上,他的頸骨上還掛著一副望遠鏡,由此可見他是當天的守夜人。」芙亞愈想愈納悶,眉心不禁擰成一線。「難道連守夜人都睡死了,所以才會失去方向,撞上礁巖?」她忍不住問。
「這的確是個問號。」勞勃也想不通,「如果船上裝有監視攝影機,也許就能找出答案,可那已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那艘船又是私人遊船,應該不會裝設監視攝影機。」
「攝影機?爹地,有一台錄放音機!」她抓住勞勃的手臂,激功地嚷。
「我看到那台錄放音機了,不過,錄放音機和錄放影機相差太多了。」
「我知道了。」芙亞拍了額頭一記,猛地站起。「我知道這封情書的末句代表什麼意思了。」
她忙從睡衣口袋中掏出那封泛黃的情書,打開來念給父親聽:「在這漫長的航程中,除了寫信之外,我還要以情歌和聲音表達我對你的仰慕、盡我所能來感動你的心。」
勞勃伸手接過情書,低頭看了起來。
「爹地,我終於明白老拓爾的意思了。」芙亞偎到父親身畔,眉開眼笑地喊。
勞勃的雙頰微微動了動,內心波濤洶湧。
「老拓爾一定長得很帥吧?」勞勃讀完後、抬頭望望美艷絕倫的女兒,苦苦一笑。
「嗯……」芙亞摟住父親的頸子,像孩子般賴在他身上。
「老拓爾既魁梧又英俊,我想,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了,連拓爾都略遜一籌呢。」
「喔?這麼出色?」勞勃的眼裡有一抹苦澀。
「他不但有出色的外表,還有成熟迷人的風采,是那種會令女人為之瘋狂的男人。」
「從這封信就可以窺見一二。」勞勃愈聽情緒愈低落。
「而且,很奇怪耶,爹地。」芙亞嘟嘟唇,露出迷惘的神情。「不知為何緣故,當我第一次看到老拓爾的相片時,內心有著奇妙澎湃的感覺,我無法真切形存出那份感覺是什麼。但它是那麼的強烈,這種感覺我從不曾有過。」
「這是自然的反應。」勞勃怔了一怔。
「自然的反應?」芙亞不解,皺了皺眉頭。
「哦!」勞勃回過神來,他雙手摀住面孔,彷彿非常疲倦。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正在調查他的死因,腦海裡盤旋的全是有關他的事,自然會與他產生一份特殊的感情。」
「應該是這樣,沒錯。」芙亞想想,接口答道。
「芙亞。」勞勃忽然喚她一聲,臉色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嗯?」芙亞抬起偎在父親肩上的頭。
「你看過老拓爾的照片之後再看到我,會不會覺得我面目可憎?」
「爹地,你怎麼會這麼問呢?」芙亞瞪大眼睛,詫異地嚷。
「我是說,老拓爾不僅英俊高大、家世顯赫,而且還是個談情高手,和他一比,我這個平淡無奇的人可能會令你感到倒胃口吧!」
西方男人大都高頭大馬,偏偏他卻長得短小精悍,身高也不過才一七十公分而已,再加上一張普通平凡的臉孔,外表實在不起眼。
「爹地,你今晚究竟怎麼了?」芙亞又氣又心疼,忍不住親親父親的臉頰。記憶中,父親從不曾對自己的外表感到自卑,怎麼一看完情書人就變得奇奇怪怪、多愁善感了?
「雖然老拓爾擁有幾近完美的外在條件,可他怎麼能夠和你相比呢?你的忠實、顧家、慈愛、和善等特質才是人性中最珍貴的元素,我一直以當你的女兒為榮。」
「真的?」勞勃雙眼閃開發亮。
「當然。」芙亞摟緊父親的頸子。
此時無聲勝有聲,父女倆緊緊相依,不再言語。
沙……沙……門外隱約掠過悉嗦之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芙亞和勞勃對看一眼——
「媽咪醒了。」芙亞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向門口。
「媽咪,我在這裡!」
然而,一打開門,走廊上空空蕩蕩的,半條人影都沒有。
「沒人?」勞勃山走到門門張望。
「可是,剛剛我們兩人都聽見了……」
「看看媽咪在不在房裡。」勞勃提議。
芙亞打開自己的房門,母親依然好端端躺在床上,不像醒來過。
「奇怪!」
「會是誰呢?」勞勃也覺奇怪。
「啊!我知道了。」芙亞恍然大悟。「一定是她!」
第八章
翌日,風平浪靜,萬里無雲。
芙亞趁愛德華調度船隻的空檔四處尋找咪咪,想找她理論。
女傭告訴芙亞,咪咪在樺林中散步,芙亞怒沖沖趕往樺林。
「你果然很有表演的天分。」
踏進樺林,芙亞便聽到一道低沉的男子聲音。
她愣了一愣,原來咪咪並不是單獨一人。
「為了三百萬美金,當然得賣力演出了。」
「哈,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事情已經走到這種地步,我也不必繼續裝淑女了。」
「這才坦白。」
芙亞彷如觸電般,腦海有幾秒鐘的空白。
整齊美麗的樺林生長得極為茂密,雖然看不見他們兩人的身影,可對話清晰可聞,芙亞知道他們就在附近。這段對話實在太奇怪了,芙亞不由自主地躲到較隱密的樹叢後,凝神聆聽。
「再過幾天,三百萬美金就會自動匯入你的帳戶,不過這兩天我們還得合演幾場更勁爆的戲,好好治治那個高傲的女孩。」
「什麼?你還不打算住手?」咪咪倒抽一口氣, 「她已經很可憐了。」
「我得徹底『教育』她一番才行。」
「當心一點,萬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妙。我看得出來你愛上了她。」咪咪不由歎了一記。
他沉默片刻,沒有立刻回應。
「反正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這筆帳她遲早會跟你算,我就不多說了。現在,你要我怎麼做,我就遵照你的意思。」咪瞇又說。
「我們晚餐時再詳細討論一次。」他的決心似乎有點鬆動,聲音顯出微微的猶豫。「她待會兒要出海,我去看看事情準備得如何。」
「拓爾,你真的愛上她了,對不?」咪咪既羨慕又有些惆悵。
「也許吧。」拓爾聳聳肩。
「上帝,這是你生平首次承認你愛上了女人。」她勾住他的手臂,兩人邊說邊往回走。
「好好利用那筆錢投資個穩當的生意,你後半生就有著落了,不必再看男人的臉色過活。」拓爾駐足捧起咪咪芭比娃娃似的臉孔,關心地說。
「拓爾!」咪咪的藍眼泛起淚光。「認識十年了,我從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她感動萬分,雙臂不禁纏上他的腰。
「呆瓜,如果我不關心你,會把你留在身旁這麼久嗎?」拓爾又好氣又好笑。
「像你這種胸大無腦的女人,走到哪裡都只有被騙的命運,為了不讓你淪落到更悲慘的命運,我只好收容你十年,如今你已經二十五歲,人也聰明多了,我可以放心地讓你走了。」
拓爾親親咪咪的額頭,眸中蘊滿柔和的光芒。
她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女伴,然而,荒唐的昨日必須結束。
咪咪把臉偎近他胸前,緊緊抱住他。「原來,你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
「你會回巴黎去吧?」拓爾揉揉她的髮絲,關心地問。
「嗯,我想在香榭麗捨大道上開一家高級時裝店。」
「我會幫你找一個可靠的經理。」拓爾撫撫她的背脊,然後輕輕放開手。
「我想散個步。」咪咪知道拓爾急著要走。畢竟,新歡總是比舊人重要。
「好,我先進屋。」拓爾擺擺手,像風一般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