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自己安排自己的時間呀。妳可以和朋友吃吃飯、逛街看電影,要不然就去運動。妳不是喜歡去跳那個什麼迪克老師的舞蹈課?」在昕語抱怨幾次後,韶志這麼說。
「是阿迪老師。」昕語糾正。
已經說過N遍了,但韶志始終記不起來;或許他覺得昕語要上哪個老師的課不重要,但他常忘了昕語說過的話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覺得你都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怎會沒有?」
「像上次我要你到新光三越接我,為了避免你忘記,我還特地傳簡訊告訴你,結果你還是跑錯地方。」
「有嗎?有嗎?」韶志心虛卻仍理直氣壯。
「有。」昕語堅定的說。「要不你查查你的簡訊。」
「唉唷!妳幹嘛要這樣斤斤計較?妳不知道我有多忙嗎?每天在外面跑來跑去,晚上又常要加班,我哪有那麼多腦袋來記這些小事!」
「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不覺得我們的感情也很重要?」
「我當然覺得我們的感情很重要,但是……呃,我有另一支電話進來,改天再和妳說。」
然後,沒等昕語回應,他就掛掉了電話。
這就是昕語最近的心情。她的滿腔熱情常常被無情冷漠的澆熄,她似乎感受不到韶志的互動,她覺得自己像在唱獨腳戲一般;相愛的兩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以前韶志一下班就會開車來接她、帶她吃遍各地大大小小的美食;飯後不是到陽明山就是漁人碼頭看夜景,兩人世界裡真是甜蜜而充實。而今,她不要求太多,只希望他想到她時打個電話給她,韶志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有本專門研究兩性關係的雜誌這麼說:「男人追女人時把女人當寶,追到手之後就把女人當草。」
昕語現在就覺得自己只是一株被忽略的小草,渺小而不快樂。雖然她不斷叫自己不要有負面情緒,因為這樣對她或對兩人的感情一點幫助也沒有;但,偶爾還是難免。
觀察著鏡子中的倒影,齊競文只消一眼就看出她亮眼的外表下藏著一顆不快樂的心。
而且她善於用冷漠來掩飾保護自己,她把自己圈在一個透明的框框裡,她從裡面安全的看外面的世界,卻不讓外面的人事物進入她的世界。然而,她卻不知她在跳舞時的投入讓她暫時卸除了防護膜,教外面的人看清她的內心。
有趣,很有趣的一個女孩。
五分鐘已經過了,愛混的老師還沒出現,昕語乾脆席地而坐,無聊的讓目光漫無目的的在教室裡遊走。
除了藉以轉移自己的情緒之外,昕語也喜歡觀察人,因為觀察帶給她靈感。
利用閒暇之餘寫小說已有多年,昕語喜歡將自己腦子裡的幻想結合週遭的人事物,變成一個又一個愛情故事。
教室裡的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她小說裡的角色之一。為了更貼近這些以健身為目的,卻同時不忘扮演亞當夏娃角色的都會男女,昕語常孤獨且低調的閃躲在教室角落裡。
她以為她的位置是絕佳視野又安全隱密的,但,顯然她想錯了,因為前方有個男同學正向她走來,是和她有過幾次簡短交談的亞立。
「嗨。」亞立友善笑著向昕語揮揮手。
笑容真的是與人接近的最好方法,他這一笑,昕語也趕緊回應他。好吧,有個人說話也好,免得她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緒中。
「最近好嗎?」
「還不錯啊。」
客套的應答,就像是昕語主管給她的評語。
她該和自己認為不需要深交的人有過於熱情的互動嗎?男生找她說話只是為了聯誼嗎?她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簡單客套就好。
和亞立聊了幾句之後,老師終於想起課還沒上完,於是大家又就定位,繼續和身上的贅肉拚搏。直到下課,昕語沒有再和任何人「交際應酬」,她再度進入自己的世界,只跟隨著音樂舞動肢體、釋放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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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完後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齊競文覺得一天下來的疲憊與壓力都跟著消失了,正好回家睡個好覺;誰知道,專門用來談公事的手機卻不識趣的響了起來。
「喂?」雖然不想,還是得接。
是公司裡一個號稱7-11的賣命職員打來的,這時候他絕不會是打來說晚安的;而有一個如此認真拚命的員工,齊競文應該覺得慶幸才對,不過,他老拿一些不是問題的問題來煩他,也教人頭痛。
齊競文持著手機走向電梯,心想,一會兒進入電梯後就可以假裝收訊不佳而結束通話;走到電梯前,一個背影卻教他分了心──
是那個女孩。
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她,但他確定那背影是屬於那個女孩的;一樣的馬尾、一樣挺直而孤單冷傲的身影。
「呃,喂……我在聽,你說。」聽見手機裡傳來幾聲確認的叫喚,齊競文才又把注意力轉回聽力上。
「……我知道那個案子很困難,但這是我們打出知名度的好機會,不管賺不賺錢,這個案子我們一定要接下來……」
非禮勿聽。站在電梯前的昕語當作沒聽見他人的電話交談,但耳朵裡卻清楚感覺到背後那個略微低沉又好聽的聲音。
從他說話的內容聽來,似乎是個公司的主管,語氣溫和卻權威十足,應該是個嚴格型的主管吧?她下意識的猜。
「……明天我會親自打電話給他們的負責人,你先幫我把資料準備好。我要進電梯了,有什麼事明天進辦公室再說。」
等他結束通話,電梯也到了。
昕語先進電梯後按了一樓,然後轉身無可避免的看了跟在她後面進電梯的人──原來是剛才在飲水機前的那個大眼男。
這一次,昕語看得要比健身房裡清楚。
他很年輕吧?至少看起來比自己年輕,可他剛才說起話來卻老成穩重,和他的外表不大吻合。
想了幾秒,齊競文還是決定按兵不動。他不是喜歡採取主動的類型,也害怕碰釘子;在觀察了她一堂課之後,他確定她是冰山美人那型,非常典型的不茍言笑、不好親近。
他站在和她平行的位置,不再盯著她的背影看,也不讓她看他的背影,雖然他不確定她會對他的背影有興趣。
昕語的確對他的背影不感興趣。兩次短暫的會面,她已看出他是個長得不錯的……帥哥。
他是不愧稱為帥哥的;挺拔高大的身材,深刻立體的五官,還有那雙好看的大眼睛……可說是昕語在健身房裡見過少數長得不錯的男人之一;留著俐落短髮的他因為大眼睛而看起來有些可愛,和他低沉的嗓音及處理事情的自信成熟不大搭。
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不關她的事啦。
昕語伸指觸了觸按鈕,電梯門慢慢合上,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幾個女孩的叫嚷聲,昕語忙又伸手,不意和齊競文同時伸出來的手碰了一下。
「對不起。」齊競文忙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若他不讓門外那幾個女孩進電梯,日後肯定會被狠念一頓。
昕語自然的收回手,淡淡的回了句「沒關係」。接下來,原本可能會出現尷尬靜默的電梯裡便充滿了吵鬧聲。
「齊競文!」幾個女孩異口同聲、狀似興奮的叫著。
齊競文──是他的名字吧,昕語心想。
「算你有良心肯等我們。」
齊競文笑而不語。為了尊重電梯裡的「陌生人」,他該控制一下這幾個女孩高昂的情緒。然而,這些女孩顯然無法體會齊競文的用心,照樣七嘴八舌,無視昕語的存在,妳一言我一語的嚷著:
「什麼時候再和我們一起去吃飯?你很久沒出席我們的活動了,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
「唉唷,他現在是老闆,事業越做越大,當然沒空參加我們這些沒營養的聚會嘍……」
這幾個字觸動了昕語敏感的神經──
又是一個工作忙碌的男人。
原來他是個老闆……是什麼老闆呀?以他的年紀當老闆會不會太年輕了些?他看起來頂多只有二十五、六歲吧……
發現自己偷聽別人的對話,還在心裡做出反應,昕語馬上停止。通常她不會這麼無聊,或許這個叫齊競文的男人勾起了她的興趣……呃,興趣?她是秀斗哦?她怎會對一個陌生人產生興趣?
這麼一想,昕語忙拋掉腦海裡的念頭,繼續保持空轉。
所幸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電梯門開後,幾個嘰喳不停的女孩爭先恐後的搶著出去,果真把昕當作隱形人。最後,剩下她和齊競文。
看見那些女孩在電梯外等他,昕語識趣的「禮讓」他。但,齊競文卻站在電梯門口阻止了電梯門關閉。
好吧,算他有風度,不像那群活似菜市場歐巴桑的吵鬧女人。於是昕語走出電梯時輕輕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