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莉沒有理會,她的雙眼直直的注視著父親,等著他的回答。
「這個……」袁父的額頭滲出細細的小汗珠,「你當然是我們的女兒,現在是,以前更是。」
「是嗎?承認我這樣一個女兒就讓你這麼為難嗎?竟讓你考慮這麼久!」
袁莉審視的目光讓袁父有種無以遁形的難堪,他的身體不由得往後靠。
「阿莉,這是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袁母訓斥道。
「你們當我是自己的女兒過嗎?」袁莉桀騖的望向另一邊,她不能讓其他人看到眼角不爭氣滑落的眼淚。
「媽,不要罵妹妹,她好不容易才改頭換面的。」袁芙小聲說,狀似勸解,實則火上澆油。
一旁的袁蓉拚命點頭,「是啊!爸媽,你們都別怪妹妹了,她昨天晚上一夜未歸,肯定也是有正當原因的。」
此話一說,就如導火線被點個正著,袁氏夫婦因震撼而忘記發作的怒氣如火山般瞬間爆發,他們兩人齊心聲色俱厲的責問袁莉昨晚為什麼一夜未歸。
面對父母的奚落、兩個姐姐一旁的竊笑,袁莉剛開始還是咬牙忍受著,到了後來,袁母說出的話越來越難聽,袁莉極力壓制的痛被挖了出來。她痛苦的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的全是小吳猙獰的面孔。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汗珠混著淚珠不斷滾落。
「你們夠了沒有?」伴隨厲聲的怒吼,蘇傑擋在袁莉身前。
他白皙的臉像充血般鮮紅一片,額頭青筋暴凸,胸脯急速起伏。夠了,這樣的父母,他算見識了!
以前只知道袁莉過得不太好,怎麼也想不到她家人竟過分到這個地步。不是說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嗎?可在袁氏夫婦身上,蘇傑怎麼也找不到「愛」的影子。
袁家人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待恢復過來又要發飆時,袁莉已推開護住自己的蘇傑走了出來。
此時她黃色的裙裝胸前已淚濕了一片,她咬緊牙關,慼然一笑,在眼淚又要墜落時她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待她再出來時,身上多了個塞得鼓鼓的書包,這一次她站到了蘇傑面前。
「謝謝!」她向蘇傑深深的鞠躬。
「你這是什麼意思?要離家出走嗎?好!走了就別回來,就當我們袁家沒有你這個女兒!」袁父指著袁莉的背影吼道。
袁莉身子一僵,「也罷,你們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你們的女兒過!」
說著,她毫無留戀的將鑰匙放在桌上,頭也不回的推門走了出去。
該死的眼淚!在關門的剎那,她的手用力拭去雙眸流下的淚水。
親情?眼淚?這些對她都是奢侈品,她不需要!絕對不需要!
蘇傑忙追了上去,這個袁家除了袁莉,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東西值得去珍惜。
袁父、袁母,還有兩個歹毒的姐姐,這多像灰姑娘中的情節啊!人生真的能像童話一樣嗎?那將袁莉拯救出苦海的王子又會是誰?
待蘇傑跑到馬路上時,只看到袁莉與一個男人鑽進同一輛計程車絕塵而去,他茫然的呆立原地。
灰姑娘終於變成公主了,可她的王子並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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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莉走進住宅區後,司徒章本當立即離開。但鬼使神差的,他竟沒這樣做。
他站在原地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心煩意亂的望著天空發呆,甚至置計程車司機的叫喚不理。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失常,這種感覺就像前天晚上救下袁莉時一樣。
待第八根煙放進嘴裡,也在司機不耐煩的按響喇叭之時,他果然看到預感中的事……司徒章將手中剛燃起的煙一扔,慌忙的向前方晃晃悠悠走近的人跑去。
「丫頭,你怎麼了?」望著臉色慘白如紙的袁莉,司徒章的心猛然抽搐。
透過淚眼迷濛的雙眼,袁莉認出眼前的男人。
「帶我走!」她堅定的說。
司徒章心念一動,雙手像著了魔般伸了出去……
第三章
將袁莉帶回家後,司徒章才漸漸恢復真實的感覺。
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像踩在雲霧裡,讓他覺得迷迷糊糊,不切實際。
看著端坐在床沿袁莉沉靜的側臉,司徒章不得不為她的將來打算。
第二天,他就在袁莉的請求下,以臨時監護人的身份為她辦理轉學手續。
第三天,袁莉迎著朝陽,大跨步走進新的校園。
袁莉從沒認真想過司徒章有什麼義務要幫自己,從他救下她,到她與他共處一個屋簷底下,一切的發展全都順其自然。
嚴格說來,袁莉在司徒章眼中只是個孩子,畢竟相對只有十六歲的她,已二十八歲的他幾乎快有資格做她的父親了,也就因此,他才會義無反顧的接受袁莉的求助。
將袁莉安頓下來後,司徒章這才以旁人的眼光看待整件事情。
他,一個孤身壯年男子,竟會收留一名與自己毫無任何血緣關係的妙齡女孩,這話若是落在別人口中,不知會被傳得如何不堪入耳?
將事態嚴重性考慮清楚後,司徒章決定和袁莉好好談談。
袁莉住進這公寓也將近一個月了,除了道「早安」與「晚安」,他們還真沒仔細聊過,而且近來的袁莉似乎很忙。
晚飯過後,袁莉照例將桌子收拾乾淨,然後走進廚房開始洗碗。
自「同居」以來,二人分工向來很明確。做飯的事情交給司徒章,清理工作就由袁莉解決。
至於衣服,除了貼身的換洗衣物,大部分都是存放到週末,利用假日一併塞進洗衣機中解決。
也虧得司徒章,一個身高一八八的大男人居然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說出去不知跌破多少人眼鏡。
住在一起這麼久了,袁莉還不知道司徒章是做什麼的。
她只知道他的工作似乎與普通上班族不同,上班時間的波動性很大。有時候做完早餐他又會回房睡覺,也有時候他會在半夜被電話叫起,迅速離家。不過,司徒章做什麼工作對袁莉來說根本不重要,她能肯定他是個好人,這就夠了。
在袁莉經過客廳要回房時,司徒章叫住了她。
「有事嗎?」袁莉在沙發上坐下,茶色長髮順著她的動作從身後滑到兩頰,她伸手往後攏,雙手合十乖巧的放在膝蓋上。
司徒章沒有錯過她每一個小動作,他會意一笑,看起來這丫頭的變化可謂是日新月異,現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當日的憤世嫉俗,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只是個漂亮可愛的女高中生。
「丫頭!」這是他對她的暱稱,「你住到這裡也將近一個月了吧?」
他的話剛起頭,袁莉的腦筋飛快轉動起來,「你不會要收我房租吧?跟你說,現在我還是個普通高中生,如果你要撫養費,也要等到我大學畢業或者寒暑假打工賺錢後再說。」她烏黑的眸子直視司徒章,並未覺得自己提出的要求不合理。
到了新學校後,袁莉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現在她正努力學習、熬夜讀書將以前錯過的東西一一補回。
這也是司徒章認為她很忙的原因,除了吃飯上洗手間,袁莉其他的時間都關在自己的房裡挑燈夜戰。
面對袁莉一本正經的神情,司徒章莞爾一笑,他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放進嘴裡點燃,吐了個完整的煙圈後,他氣定神閒的開口:「這點你不用操心,雖然我不是你的長腿叔叔,也不至於貪心到想從普通高中生身上搾取血汗錢。」司徒章故意引用袁莉的原話,又葉了個煙圈繼續道:「況且養你並不麻煩,我只當家裡多了只小貓。」
袁莉聞言,小臉一紅,司徒章竟然將她與可愛的小型貓科動物畫上等號,她覺得以自己的凶悍應該更像只豹。
「我只是擔心……唉!」司徒章歎了口氣,手中的香煙也放了下來,「大人的世界很殘忍,相信你聽過人言可畏這句話。如果你在我這裡一直住下去,我擔心對你的名譽有不好的影響。」司徒章單刀直入的說,說完之後他才有些懊惱,他忘記袁莉還只是個小孩。
袁莉忽然笑了起來,「這就是你的原因?」當她看到司徒章一臉正經的樣子,還以為有什麼大事要說,原來只為這一點小事。
司徒章點頭,「你不要小看這個問題,現在你不在意,將來你就會知道它的可怕。」關於這點司徒章深有體會,身為警務人員,他曾辦過好幾起因「名譽毀損」而引發的刑事案件。
袁莉再次笑出聲,這一次在她的笑聲中,司徒章聽到毫不掩飾的嘲笑。
「是不是你害怕了?」袁莉忽然止住笑聲,用一種近似蔑視的目光看向司徒章。
司徒章的手猛然一抖,指問香煙的煙灰灑落在地板上。
袁莉原本就清冷的眸子隨著司徒章的沉默變得更加深沉,好似深山中的幽潭,沉靜而無生氣,彷彿要將司徒章的靈魂吸納進去,若不是手中燃到盡頭的香煙灼痛了他的手指,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恢復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