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好吧?」她低啞著聲音問。
「他啊?你放心,他一點事兒也沒有,否則怎麼還能出門去為你抓藥呢?」劉大嬸笑嘻嘻的說,「你知道啊,你相公為你的病有多焦急,不但堅持親自為你煎藥,還徹夜不眠不休的守在你床前,任我怎麼勸都勸不聽,哎,連我看了都不忍心!」
端木蓮沉默了,她愣愣地望著前方的某一點出了神,腦中清晰的浮起了他那天在破廟裡壓抑的低吼——
你知道麼,沒有曇妃、沒有任何人,只有你,我要的只是你,一直是你,你不明白嗎?
原來……原來他終究是在乎她的呵!
「哎呀,年輕人你回來啦!」劉大嬸突然嚷著,「你的娘子才正問著你呢!你快進去,別讓她擔心了!」
端木蓮回過頭來,一眼便望見樓天白高大的身形正由門口進來,劉大嬸細心的幫他們拉上房門。
樓天白在門口停了一下,最後還是大步走了進來,他的目光一遇上她,便再也移不開了。
他來到了床邊,仍舊沉默地望著她,沒有開口,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坐啊!」端木蓮對他輕輕一笑,故作輕鬆的說,「你站這麼高,我會有壓迫感!」
他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在她床邊坐了下來,本能的去輕撫她肩上的傷。
「你還好嗎?傷口是不是還痛著?」他聲音沙啞地問。
端木蓮搖搖頭,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輕觸他頰上新長出來的胡碴,她可以感覺他屏住了氣息,看她的目光開始變得熾熱。
「好醜!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個大鬍子臉!」她甜甜地說。
樓天白微微一震,被她唇邊那抹輕柔的笑意深深的撼動了,她的神情平靜而祥和,完全沒有在破廟那一晚的悲憤和激動,這表示……她不再生氣了嗎?
「你知道那天襲擊你的是什麼人嗎?」樓天白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的說道。
「誰?」端木蓮不經意地問,其實她心裡早已猜到,若那天那個蒙面人真要她的命,那她不會現在還躺在這裡。
「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了!」樓天白靜靜地道,「那天我才一出大街,便發現有你們青龍幫的人,我原先還以為胡長老的聲威,他們應當不會再輕舉妄動才是,誰知道……」他回過頭來看她,嗓音變得低啞:「我很抱歉,小子!」
「別這樣說!那不干你的事啊!」端木蓮輕聲地說,微側著頭看他,「也許是我這個女幫主真的無法讓他們心服口服吧,就算我做得再好,對他們來說,仍然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們只是想再另外找一位能讓大家完全服氣且德高望重的人來領導青龍幫罷了!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啊!」
「小子,你……」樓天白蹙起眉,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她按住手制止住了,他停了停,然後才慢吞吞地接下去道,「我剛剛出去聽到了消息,聽說你爹和蓋長老幾天前已經趕到了淮陽,現在正在你們分壇裡!」
「哦?」爹來到了淮陽!?端木蓮應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連老幫主都親自出動了,這下子,想必你們幫裡的弟兄也沒話說了吧?」樓天白微微笑道,半晌之後才再度開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麼,小子?」
端木蓮沒有說話,只覺得肩上的傷仍隱隱作痛,她不禁微蹙起眉。
「怎麼,傷口還疼嗎?」樓天白摟過她嬌小的身軀,看著她蹙著秀眉忍著痛的模樣,他心疼莫名,恨不得自己能代她受痛。
「快些好起來吧,小子!」他用下巴輕摩著她的髮絲,聲音低啞而溫柔,「別讓我帶著牽掛回洛陽去,我要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別讓我離不開!」
他明白,雖然那天在破廟裡,他宣洩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徹底而毫無保留的,但是他更明白,那天的她受了傷,她渾身發著熱,她意識完全不清,也許根本沒有聽見他的一字一語……
端木蓮柔順地偎著他,忽然覺得累了!望見他溫柔的眼,倚在他寬闊的背彎裡,她所有的雄心壯志都不見了!這樣一個男人是這麼細心而又教人拒絕不了的呵!
她捎眼看他,想著她為什麼隔了這麼久才愛他,現在的她,不再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去洛陽拿回那個雕龍玉翡翠了!她只想永遠這麼倚著他,就這麼和他共度一生!
「你現在有傷在身,還要到洛陽去嗎?」樓天白聲音低低的,小心翼翼的問。
「當然!為什麼不呢?」
端木蓮淺淺一笑,那纖弱而楚楚動人的微笑讓樓天白的心猛地揪緊了,原來……原來她仍舊不想履行那樁婚約,她終究還是沒有看上他的呵!
「那麼,就等你傷好些再去吧!」他沙啞地低語,大手撫弄她散在頰邊的髮絲,「小子,我……」
樓天白沒有說完,只是輕聲一歎,隨即陷入了無言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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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端木蓮的傷已無大礙,樓天白在拗不過的情況下,答應帶她回到青龍幫在淮陽的分壇!
「你得乖乖聽話,不許亂動、不許任性、不許做任何有可能會傷害到你自己的事!?」樓天白半命令性的囑咐道,「別忘了你的傷才剛好,所以,別……」
「是、是、是,我都知道!」端木蓮翻翻白眼,輕聲咕噥,「這個也不准、那個也不准,連我爹都沒對我限制這麼多,你倒比他還誇張!再說,我的傷明明日經好了……」
「反正,不准就是不准!」樓天白斜睨著她,一臉似笑非笑的,「除非,你不想到你們分壇裡去見你父親,若是如此,我自然也勉強不了!反正沒有我,你哪兒也去不了!」
「樓天白,你……」端木蓮不高興瞪著他,「你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可從來沒自稱是英雄好漢!」樓天白無所謂的聳肩,「反正,聽不聽我的話隨你的便,若你決定不去,那我反而省了麻煩!」
「你……」端木蓮氣惱的跺了跺腳,不滿他一臉的挑釁,偏偏一時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他。
「噯噯,你們小夫妻怎麼吵起架來了,」劉大嬸進了屋,笑瞇瞇地看了他們兩人—眼,「我說年輕人哪,你怎麼和你媳婦兒鬥起嘴了呢?你別忘了她傷才剛好,你可別讓她又扯動了剛癒合的傷口啊!有什麼事兒慢慢說嘛!」
「我……」樓天白的表情很無辜。
端木蓮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還會笑就表示你媳婦兒原諒你了!」劉大嬸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哦,對了,你們今天就要回去了是嗎?有沒有什麼需要劉大嬸幫忙的地方,你們儘管說,別客氣啊!」
「不用了,劉大嬸!」端木蓮柔聲的開口,「這些天來,你幫我們的已經夠多了!」
「是啊,劉大嬸!」樓天白也溫和的接口說道,「你讓我們打擾了這麼多天,我們連向你說聲謝謝都感到心有所愧呢,哪敢再麻煩你?」
「你們千萬別這麼說,」劉大嬸慈祥的拉住端木蓮的手,看著那張清秀絕美的臉龐,她有些感歎了起來,「噯,如果我那兒子和兒媳婦還在的話,大概也就像你們這對小夫妻一樣吧?」
「你的兒子?!」端木蓮微揚起秀眉,在這裡住了這麼些天,他們一直只看到劉大嬸一個人,雖覺得奇怪,但倒也沒多問,沒想到如今卻由劉大嬸自己提起!
「嗯,我惟一的一個兒子!」說起往事,劉大嬸開始長吁短歎,「我十七歲就守了寡,若不是靠著先夫生前留下來的一畝薄田,根本就過不了日子!原本我還想著,這一輩子只要省點著,生活倒也無虞;好不容易盼到我那笨兒子娶了房媳婦,他卻說什麼光靠那塊田吃不飽,硬是不顧我的勸阻和人家去做船夫,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端木蓮過了半晌才輕聲問。
「他撐的只是小船,當然遇到刮個大風就翻了!」劉大嬸不勝欷噓地道,「而我那媳婦兒,一聽說我兒子死了,一時想不開也去跳河,就只留下我一個人……」
端木蓮看了樓天白一眼,只見他也是默然不語,很難想像看來相當樂天的劉大嬸,原來也有這麼一段傷心事!
「你知道嗎?那天他抱著你,冒著傾盆大雨來敲我的門,還真把我給嚇了一大跳哪!我以為是我那兒子回來了!」劉大嬸看了樓天白一眼,愛憐地轉頭看著端木蓮,「你知道嗎,這個傻小子不知道就這麼抱著你趕了多遠的路,他說你們是來淮陽拜訪親友的,結果卻在半路上遇上了強盜,你肩上的傷就是這樣來的,我看見他急成那樣,不眠不休的守在你的床前,心裡想著,若我的兒子和兒媳婦還在的話,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