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求求妳不要碰我……妳會出事的……會出事的……」攙扶的身子再也發不出聲,看來他終於痛昏了。
亮眸閃著詭譎的光芒,湅無心若有所思注視著他,他的低喃,讓平靜無波的心湖湧出一股熟悉感,她,是不是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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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眸閃著詭譎的光芒,湅無心若有所思注視著他,他的低喃,讓平靜無波的心湖湧出一股熟悉感,她,是不是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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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瀕臨死亡邊緣,而有幸重回人世間,是不是該開心得痛哭流涕?
不過,這種結果絕不會出現在陸遙知身上。
當他再度睜眼,發覺自己置身在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裡,鼻間沁入不好聞的藥單味,身上的傷口已被包紮好。
他錯愕地以掌貼著胸口,感受溫熱肌膚和怦怦跳的心,立即不敢置信的放聲尖叫。
尖叫聲之淒厲,令聞聲而來的湅無心蹙緊了眉。「你想引來飢餓的狼群,好當牠們的午飯是嗎?」
突兀的女聲插入,陸遙知先是一怔,黑眸瞪著這個不該出現的人影,腦袋瓜子轉了轉,她不是那天出現在客棧的姑娘嗎?
想通後,是一陣更高亢、更尖銳的吼叫聲。「妳妳妳,誰要妳這麼多事?該死,妳竟然把我救活了,還動手替我包紮,妳知不知道……」
一陣掌風點住他的啞穴,屋內恢復了她習慣的安寧。
「我若要你生,你就死不了。」她端來一碗湯藥,朝鋪了乾草的石床上一坐。
「嗚嗚……」陸遙知以眼神抗議,指責她不該剝奪他生死的權利,但下一刻,不滿的眼神讓恐懼取代,發現四肢尚能動,他整個人爬至內側縮著。
「嗚嗚嗚嗚……」妳靠過來做什麼?
「過來。」她不耐地斜睨那縮成球狀的男人一眼,原以為他醒來自己可以省事些,看來更麻煩。
探手一拎,沒幾兩重的男人很沒骨氣的讓個小女人拽著衣襟給拖出來。「這藥對你有益無害,讓你選擇要自己喝下還是我灌,我沒多少工夫和耐心陪你耗在這裡。」因他的緣故,她已耽擱了兩日行程。
「嗚嗚嗚嗚……」那就放他自生自滅,別理他呀!
她冷笑,這是他自找的。
無視於他的掙扎,五指各在他的喉部、胸前一點,現下他連動也不得動,一張嘴還難看地大張。
不管會不會噎死他,她直接將湯碗裡的藥直往他的嘴裡猛灌,吞不吞在他,他若不吞,死了也省事,就是浪費了自己的幾味藥。
黑稠稠的藥湯從他口裡溢出,就算他吞得再快,也追不上她灌藥的速度。
「嗚嗚嗚……咳、咳、咳!妳……想嗆死我呀!」終於能出聲,一碗藥也讓他喝盡。
「跟我出來。」落下四個字,湅無心旋身出去。
「哪有人用這種惡劣的方式救人啊!」身上的穴全解,他抹淨嘴角藥渣,對那拎著空碗的救命恩人的背影做鬼臉。
老天對他真不公平,不讓他死就算了,還讓他遇上如此粗魯霸道的女人,連喝個藥都用這等強迫手法。
咦?等等!
他像是想到什麼,整個人彈了起來,盯著包裹在腰際的白布,和自己完好能動的四肢,先不論她醫術之高明,而是他身上的傷口是誰處理的?「姑娘,我昏睡多久了?」
停在門邊的背影淡淡道:「三天。」
「三天!」老祖宗呀!那不是該碰的地方都被碰過了嗎?「妳把我扛來後,是不是對我的身子上下其手、東摸西摸……我是說,連著三天都是妳照顧我喝藥,還替我包紮傷口?」
湅無心眉心緊蹙,又不是姑娘家的清白被毀,不懂他大呼小叫做什麼。「不是我,昏迷不醒的你有本事自己替自己療傷嗎?」
他雙瞳睜得又大又圓:心中大喜起來。「等等,姑娘!那妳……妳這三日身子可有不適?」
撿了桌上一件薄衫披上,他箭步追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招來一冷視,他嘿嘿兩聲,緩緩放手。
瞧她身體強朗,雙目還能對他散發冰寒冷意,他自知毋需多此一問,「那換個問題,姑娘這三日可否平安?有受過傷嗎?還是遭逢災變?」
紅唇一掀,反問他,「我該有何不適?或者該問應該有何災禍發生在我身上?」她側身,打量著他乾瘦臉龐上,那豁然釋懷和放心的笑容。
沒忘記先前溪邊他的喃喃自語,清冷的眸子又一次閃過迷離的光芒,若她沒記錯,這男人她以前真的見過。
「沒、沒,妳好得很,妳沒事,妳真的沒事;妳沒傷,四肢健全的站在我身前;妳會瞪我,還會出手打人……哦!我說說而已,妳還真動手!」摸著遭她衣袖一甩而撞上門板的肘部,他扁起嘴來抱怨。「我身上還有傷耶!姑娘還出這麼大的力推我……」
「說夠了沒?」讓他自個兒瘋言瘋語,一個扭頭,她朝門外走去。
「夠、夠,恩人姑娘說夠就夠。」與方才躲在床炕上的他態度迥然不同,將她的話視為聖旨般,亦步亦趨的跟在湅無心身後。
「恩人姑娘,請問妳尊姓大名?」他要將此名刻在心頭:水生不忘。
「我呢!叫陸遙知,二十有六,家在揚州,恩人姑娘呢?家在哪?家中有何人在?」
沒人搭理他。
「我家中有娘親,一對龍鳳弟妹,爹在我六歲時病逝。恩人姑娘,前些時候在西莊鎮見到妳,妳是來辦事還是遊玩?」
依然沒人理會他。
「我呀!被家人趕出來後,就在外遊蕩了,一晃就度了好幾個年頭,結果晃來了這……」一路上,他連綿不斷的自問自答,彷彿她開不開口都無所謂,他純粹只想找人說說話而已。
湅無心的速度不快,讓身上有傷的他能緊緊跟隨在後。兩人繞入茅舍後的小徑,入林,拐了幾個彎後,霍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小泉池。
湅無心拿出一錦布包裹的粉末,灑入泉裡。「把衣脫了,浸入池水裡。」
他的身體虛寒,看來從小的根基甚差,若不從頭妥善照理,恐怕年不過三十。
「泡藥泉是吧?好好,我立刻下去。」他毫下猶豫的解起衣物來。
如此聽話,連問也不問剛才放入泉水裡的是什麼,引來湅無心淡淡的一睨,驀地,一雙發亮的黑珠對上她的,兩人對看許久。
手停在褲襠上頭的陸遙知終究按捺不住先開口,「那個,我說恩人姑娘呀!妳打算站在這……看我入池嗎?」
「有何不可。」
陸遙知嚥了嚥唾沫,她簡單有力的回答,卻讓他回不上半句話。
可是,他會難為情耶!雖說自己骨瘦如柴,沒有養眼的體魄,但他畢竟是男人呀!怎好在女人前寬衣,光著身子表演。
嘴裡的咕噥聲,耳力好的湅無心全聽見了。「何需計較,在你昏迷的時日裡,都是我代你動手把你扔進去。」
「代我動手……」他喃喃道,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龐霎時變得更加慘白,這四個字給陸遙知的打擊可不小,「妳是說……妳把我脫光光扔進去……」
湅無心點點頭。
他倒抽一口氣,光憑想像自己一絲不掛站在一個姑娘面前,就夠讓他羞死了,更別說還讓她替他脫衣……真是、真是一點男子氣概都沒了!
「恩人姑娘,勞煩妳退一步好嗎?好歹我已經清醒了,很抱歉,我沒有讓人觀看入池的習慣。」
「你很在意?」她問得困惑,終於明白他遲遲不動的原因。
「妳是姑娘家耶!不該隨便看男人裸身,這樣有損妳的閨譽;更不該隨意觸碰男人的身子,這於禮不合……」想起胸前還有經她手照料過的傷口,他不自覺盯著人家白如青蔥的修長五指瞧,一股臊熱衝上他的臉,蒼白的臉終於有了些紅潤。「總之,男女有別,除非妳是我娘子,不然不能見我的身子……」
湅無心似乎懂了,唇角若有似無勾了一下,扯了一大堆,不就是害臊。「一個時辰後,我會再回來喚你,動作快一點,藥效過了,你泡再久也沒用。」語畢,她旋身沒入林裡。
直到火紅身影再也見不著,陸遙知才鬆了一口氣,褪去衣褲,整個人浸泡在泉水裡,那雙拚命壓抑情緒的黑眸,在身側無人的時刻,才釋出澎湃的感情,有無奈、有痛苦、還有一絲期待。
在他孤獨了二十多個年頭後,終於讓他尋著一線希望,他不用孤獨等死了嗎?她,是那個特例嗎?
第二章
湅無心在林野裡尋覓著藥草,抬頭見見天色,是時候去喚那人起來了。
此處天然形成的地熱泉對他的身體很有益處,這是她停留在此的原因,加上她不時給他吞服的養生丹及凝神丸,已調養半個多月,約莫再十日,便可將他體內的寒氣給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