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錯愕下,遞還給他那袋包袱,女孩露出七年來唯一一次的善意淺笑。「這袋櫻桃就當作你告訴我如何栽種此樹的學費,送你吧!」
第一章
西莊鎮雖為小鎮,卻因往來商旅居多,不免繁盛起來,小鎮上樓閣相連,街道店舖林立,即便一大早,行人早已熙來攘往,十分熱鬧。
「你們聽說了沒?這東拐巷口的張員外日前不過是從梯子上摔下來,竟摔了個重傷,昨個晚熬不住,去了。」
「真的假的?我四天前才在染布坊見張員外同他夫人一起挑選布匹,我瞧他身子硬朗得很,不像短命的呀!」
「沒騙人,這消息我是從賣豬肉的阿榮那兒聽來的,他今早去張員外家送豬只,他的話絕對不假。」
「怪怪,加上張員外,咱們這西莊鎮十日裡,前前後後死了五條人命哪!」
「可不是,你說這有多邪門,不是染上重疾就是慘遭橫禍。小二,再拿壺茶水來!」
聞聲的小二,動作敏捷的送上一壺茶。
位在西莊鎮頭的「一來客棧」,規模並不大,設備也不華麗,卻是人們進出西莊鎮的精華地段,平日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也是喫茶閒話的好地點。
三名客棧常客圍著方桌而坐,聊著近日來街頭巷尾正火熱討論的話題。
「我說,該不會輪到咱們鎮倒霉了吧?」男子蹙著眉,撈起一把瓜子,不安的嗑了起來。
「你是指東莊鎮一夕染上瘟疫的事?」
隨口的一句問話,卻讓客棧內嘈雜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以一條小溪間隔,以東百里外的東莊鎮,數月前莫名其妙遭瘟疫橫行,不單東莊鎮的居民染病,牲畜也無一倖免,詭異的瘟疫來得快,去得也快,死傷數十條人命後,疫情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究竟這瘟疫從哪傳來?會不會蔓延?連前去調查的官府也毫無頭緒,卻惹得周邊鄰鎮人心惶惶。
「何止東莊鎮,翻過山頭的河東鎮不也因為一場無名而起的大火,燒死好幾條人命;再往東走去的白仙鎮,也聽說有詭異的雞瘟,一夕之間,所有雞隻全死光……這算一算,一路下來,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西莊鎮了。」
一陣寒風冷颼颼地灌入,客棧內人人停下動作,面色蒼白的打了冷顫,只除了角落位置,那兒有道紅色的纖細身影,不受影響的繼續咬著手中的肉包。
「呸呸呸,別淨說這讓人沾晦氣的話,這都是偶然橫禍,哪有輪流這種說法!」
此時,端上幾迭下飯小菜的小二忍不住插了嘴。「沒錯,我們這些小村鎮發生的倒霉事,還比不上那江湖上最近發生的幾宗禍事來得讓人感到可怕心寒呢!聽過專取人心的黑白雙怪吧?告訴你們,半個月前,雙怪的屍首讓人發現,聽說死狀淒慘,平常都是他們挖別人的心;這會兒自己的心倒是被人挖出來,還吊在樹上供人觀賞呢!」
抽氣聲中夾雜著幾聲作惡聲,小二尚嫌不夠精采續道:「還有愛挖人雙目的採花賊冷血狂郎,也死在雙目被挖空的慘狀下;還有毒尊客被人發現屍體時,全身皆因中毒而潰爛,若非在他身上發現署名的百毒藥罐,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那面目全非的屍首正是毒尊客本人呢!」
人人皆充滿好奇之心,一聽見更為驚悚的消息,方纔的恐慌全跑了,各個豎直耳朵,想打聽到最熱門的話題。
「小二哥,你可知這些在江湖上都是數一數二的恐怖高手是死於何人之手?」
頓時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小二傲然地把頭一昂,清清嗓道:「這些屍體的掌心皆發現握有一枚捏爛的櫻桃果,各位可還記得素有大善人盛名的上官老爺?」
大夥一致點點頭。
「怎麼不記得,上官老爺生平樂善好施,江南一帶好多處都有上官老爺的貢獻,連咱們西莊鎮的橋,都是靠上官老爺的銀兩打造,他的死震驚了所有人……等等,小二,你該不會是指那殺害上官老爺的兇手?」
「正是她。」小二慎重的點了頭,「當年一個才十來歲的姑娘,竟手刃照顧她兩年的上官老爺,唉!那妖女年紀雖輕,傳言卻已得到極為隱密的內功心法,所以習得一身高不可測的恐怖武功,連封為君子劍的上官老爺也不是她的對手,更別說其它人了。
「這幾年來,想替上官老爺討口氣的武林高手一個個死在她的手下。」小二歎了氣,端來客人喝的茶水往嘴裡一灌。「江湖上稱她『血魔煞』,因為她愛穿紅色似血般的衣服。
「十日前,那女魔將六大門派的莫大俠和其夫人殺害,聽說,莫大俠是在無意間得知女魔頭的名號,因而招來橫禍。」
「莫大俠?青城派的掌門?老天!店小二,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大事?」
店小二驕傲的抬頭挺胸,神氣道:「開玩笑,本店這是靠什麼過活的?不就是諸位往來的倌爺和大俠們,什麼大人物我沒見過,消息自是靈通得很……」
門端飄來一聲好奇的嗓音,打斷了店小二的自吹。「聽來她也殺了不少魔道中人,該稱讚她為武林除了禍患不是嗎?」
小二一瞪眼,直呼是哪個笨蛋在發問。「是那群人妄想取得她的內功心法,不長眼睛惹到她,那女魔自小讓醫聖門給拾去,習得醫聖所有的醫術和一身功夫,可你猜怎麼著,她才八歲,就將自己亦爹亦師的醫聖給殺害,還將老百姓貢獻給醫聖的財寶佔為己有,這還有良心可言嗎?
「上官老爺是念在她的年紀尚小,不懂分辨是非,又見她無家可歸,自願擔起督養她之責,可這份婦人之仁卻害慘了上官老爺,甚至慘遭女魔毒手。這一路下來更別提了,凡得罪過那妖女之人,不論年紀,更不論是否無心,她一概不放過。」
「但,殺人總有個原因吧?」
小二一個扭頭,就是找不著這出聲之人。「你懂個屁!什麼叫魔頭,就是殺人不眨眼,管你是非善惡,全都看她心情而定,哪還需要原因?!今兒個她心情好,就賞你個全屍;心情不好,哼哼!讓你粉身碎骨都隨她高興。」
「意思是遇上她穩死的囉?那,怎麼知道她的心情是好或是壞?」
「白癡呀!等你見著她,知道她怎麼處置你,不就知道她的心情是好是壞了。」問他,他怎麼知道啊!
「那,女魔頭長得啥樣?你說了這麼多,總得告訴大家,以便各自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怎麼知道她長啥樣?不過聽說她習慣一身紅衣見人,且住在迷陣重重的櫻谷之中。」
「那櫻谷在哪?」
「這……還用問嗎?櫻谷自然不是我們這種尋常百姓知道的地方。」
「你不是消息挺靈通的嗎?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聲音中有著嗤哼聲。
笑臉快撐不下去的店小二從眼縫中四處搜索,想找出一直在扯他後腿,讓他接不下話的傢伙,忽而一個巴掌揮來,打歪了店小二的腦。
「兔崽子,我請你當夥計是來做事,不是當說書的!連客人的茶水都敢喝,你活得不耐煩了嗎?這麼想見血魔煞是不是?」雙手扠腰的掌櫃,吹鬍子瞪眼的站在店小二身後,「那位姑娘都要算帳了,還不過去算錢,還杵在這像跟木頭似的,小心我扣你工錢。」
「是是。」涎著笑臉,店小二一溜煙的跑走。
沒戲唱了,眨眼般的工夫,聽熱鬧的人群全散了開,方桌邊,依然是原來的三名客人,一襲白衣的瀟灑男子,為白傲山莊少莊主鄭浩然,另兩人是他的友人。
「鄭兄,你瞧,這客棧裡居然有這麼標緻的姑娘呢!瞧她眼生得很,肯定是從外地來的。」
三雙黑目同時打量站在店小二面前的紅衣女子,早先前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自然沒人注意到她。
瞧她的年紀,不超過二十,窈窕的身段,一襲艷紅色的絲質衣裙,襯托出那楚楚動人的韻味兒,黑亮如緞的秀髮讓一條紅緞束起,將那張不沾粉的臉蛋更顯白嫩清麗,彎月似的眉兒下是雙勾人的丹鳳眼,還有菱角般的櫻唇,真是個美人胚子。
「如果能認識她有多好。」白衣翩翩的男子雙目癡望著她。
「很少聽見鄭兄稱讚姑娘家呢!哦∼∼你該不會是心動了吧?啊∼∼那姑娘要走了,打鐵趁熱,鄭兄,快去問問姑娘芳名,若是出來遊玩的姑娘,你還可以邀她上白傲山莊一遊呢!」
被說動的鄭浩然,露出迷人笑容,一個橫身,擋住了欲離去的姑娘。「這位姑娘,在下鄭浩然,可否得知姑娘……」
話未完,美人姑娘已視若無睹的繞過他。
「等等,姑娘。」不怕失敗,鄭浩然又一次繞到她身前,伸出一臂擋住她。「在下知道唐突,但只求得姑娘芳名,絕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