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倚帆比任何人都寶貝方怡的照片,只因為她是韓的最愛,所以她也能全心的去愛方怡,既是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會這麼做。
沈倚帆點點頭,慶幸至少還有一個人瞭解她。
「你這傻瓜,剛才為什麼不替自己解釋?為什麼不揭穿徐子婷的假面具?為什麼不讓耗子相信你?」
相對於夏燁的激動,她只是淡淡的道:「因為最初,所以最美。」
方怡永遠都是韓最美的回憶,而徐子婷的面容又這麼近似方怡,沈倚帆知道他對她的移情效用,所以,她怎能說實話?
說出她的壞,就等於間接是在說方怡,她怎能破壞方怡在韓心中完美的形象?
「徐子婷永遠都不可能是方怡的,倚帆,你這麼做反而會讓耗子陷得更深,對你和對他都沒有好處。」拉起她的身體,他要她停下手邊的事。「既然你這麼愛他,為什麼不試著爭取他?這樣默默的為他付出一切卻得不到半點回應,你真的快樂嗎?」
快樂?她不知道。一直以來,她總以為韓快樂,自己就會快樂,所以她總是想盡辦法讓他快樂,沒想到自己竟離快樂愈來愈遠,愈來愈遙不可及……
「跟我去找耗子,我要你拆穿徐子婷的假面具!」沒有給她說不的權利,夏燁牽起她的手走下樓。
韓和徐子婷走得不算遠,他們一下樓就能看見。
暗暗的燈光下,沈倚帆注意到遠處有一輛小客車,心中頓時閃過不祥的預感……「小心,韓!」邊喊她邊朝他的方向跑去。
順著沈倚帆的聲音,韓回頭一看,他沒有立刻察覺車子的前進,直到引擎聲呼呼作響的傳來,他不假思索的將徐子婷推向一邊……不,在那瞬間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方怡……
就在車子將要撞上他之際,突如其來的力道猛地把他推開,碰撞聲也在剎那間響起。
幾個翻滾,他身子停了下來,當他看清楚前方躺在血泊中的人時,心臟彷彿在瞬間停止了跳動……
事發之後,夏燁看見韓一臉驚駭的抱著渾身是血的沈倚帆在路上攔車。
途中,他嘴角抿得死緊,兩眼片刻不離的緊盯著懷中的人,生怕她在晃眼間就停了心跳與呼吸。只是讓夏燁不解的是,他竟在抵達醫院後頭也不回的離去,連句話也沒交代。
如狂風掃進,夏燁不敢置信的瞪著床上的人,都過了這些天,韓非但沒到過一次醫院,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這睡覺?
「再怎麼說倚帆都是為了你而出事的,你不覺得應該去看看她嗎?」
躺在床上,韓連眼睛都懶得張開,「我去看她也不能改變什麼,何必白跑這一趟浪費時間。」
「至少看到你能讓她好過一點。」極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夏燁勉強壓下自己想揮拳的衝動。
他冷嗤,「能讓她好過一點的是醫院的醫生,不是我!」
「你——」受不了他那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夏燁一把將他自床上拉起,揪住他領口,逼得韓不得不睜開眼,「你到底在怕什麼?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愛上了她又不敢承認,所以怕去面對她,是不是?」
韓聞言像被雷擊般渾身一震,暴怒的推開他桎梏的雙手,「我愛的永遠都只會是方怡,是方怡!」
「沒有人阻止你對方怡的愛,但是可不可以請你把她放在心底,畢竟她已經死了,不存在了,難道你要一輩子活在對她的思念中,封閉你自己的感情?」激動過後,夏燁重重的歎了口氣,「可不可以請你好好看看倚帆,她也是人,也會痛,你就不能不讓她傷心嗎?」
他頹喪的閉上眼,「傷了她的心,總比傷了方怡來得好……」
「好,我只希望日後回想起,你能不後悔!」夏燁忿忿的說完,冷淡的看他一眼便走出房門。
後悔或許會有,但他自信很快就能消除……
「你真的打算離開他,真的捨得?」拿走沈倚帆手中把玩的蘋果,莊靜美一臉正色。
「離開他是早晚的事,沒有什麼捨得不捨得。」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她故作輕鬆。對於韓,她再也無法為他做些什麼,離開他,是自己惟一能做的了。
見莊靜美不語,她又道:「想想沒了孩子也好,可以走得更灑脫。」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同一天知道有了孩子,卻也在同一天失去。
「倚帆,因為母體嚴重受創,你的孩子……還有……還有子宮都一併摘除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
當莊靜美告訴她失去孩子與子宮的瞬間,沈倚帆第一次發覺,原來在她總是微笑的背後,她已經忘了該怎麼哭,那時的她只能任由莊靜美一滴滴的眼淚落在自己手上,愣傻的看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她手上滑落地面,臉上的表情自始自終都沒變過,惟有空洞與無神。
「我真不知該對你說什麼。」對她那套自我安慰的方法,莊靜美既心疼又無奈。
「那就祝福我吧!祝福我在離開這以後能重新開始,更快樂的過日子。」
「我由衷的希望你往後的日子都是快樂的,真的。」
她咧嘴笑,「謝謝!」
倏地,夏燁帶著花束出現在病房門口。
「我去找個瓶子裝這束花,你們慢聊。」接過他手上的花,莊靜美將地方留給他們。
「你又來了!」沈倚帆的口氣像是有點嫌棄。
夏燁搖搖頭,「我又來了。但是說真話,我還真不想來看你,不想看你明明痛苦!卻還要佯裝一張笑臉對著每個人。」
「微笑是我的本能,不用刻意勉強。」說著她又露出笑容。
曉得她話中的真實性少了一半,夏燁也不願再點破,就讓她維持這樣,也許能讓她快點走出傷痛。
猶如兄長疼妹子一般揉著她的頭髮,他輕聲問:「什麼時候出院?」
「過兩天吧!」沈倚帆皺皺鼻子,覺得頭髮刺著鼻頭,有點癢。
「找到房子了嗎?要不要搬來跟我一起住?」想想家裡的傢俱,他又隨即附註,「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多添購一張床。」
「我面子這麼大?」她佯裝一副吃驚的模樣。「不過還是算了,我已經找到住的地方,所以你可以省省了。」
夏燁不知她所謂住的地方,是指離開這兒。
三天後,他拿著莊靜美交給他的信,拿到韓面前,「放心,我不會再叫你去看倚帆,這是她給你的。」
韓打開信,看見她洋洋灑灑的字跡——
我以為,對著你微笑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以為,微笑是彎起嘴角就能做到的。
但,現在的我卻發現,我錯了,且錯得離譜。
在這段日子裡,我似乎漸漸忘了該怎麼笑,該怎麼對你微笑……
微笑對我來說,彷彿已不再是件容易的事了。當我對著你笑時,我知道自己是在勉強,就如同我勉強自己相信,你可能會愛上我,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愛,都好……
原來,我是迷失了,在愛你的過程中我迷失了自己。
因此,我選擇離開你,離開你去找回自己,找回原來的沈倚帆,找回眾人印象中的沈倚帆。
希望有一天我們再見面時,我已能誠心對你展開笑顏,大聲的對你說:你好,我是沈倚帆,今後請多多指教,就像留昨一次見面時那樣……
如果,你將徐子婷視為對方怡的延續,那麼,我希望你能用多一點的愛化解她心中的恨,相信我,她比別人更需要多一點的愛。
別再猶豫,放手去追逐你的幸福,別再讓它又一次的從你身邊滑過,緊緊握住它吧!
倚帆
看完,韓毫不留戀的直接揉掉,丟在一旁。
這樣的結局對他們也許是最好的,至少,他那時是這麼認為。
第六章
仍舊是夜幕低垂,Crazy for moon night中,人們一如往常放縱自我,隨著音樂節拍盡情的搖動身體。
韓不知自己為何又會置身在這嘈雜的PUB中,按照以往,結束一家航運的併購案後,他會直接回到自己的住處,沒有半分的喜悅與多餘的慶祝,只是獨自一人靜靜的度過。而今他竟會大老遠的跑到中部這間PUB,實在是有些反常。
目光淡淡地掃過舞台上沉醉在音樂中的沈倚帆,韓舉起算不清這是今夜的第幾杯酒,一仰而盡。
今夜的她仍是一身黑,正如同他身上的顏色。她以略帶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唱著英文老歌「Stand by me」
音樂向來能安撫人心的,桌台邊,人們隨著輕快的旋律晃著肩頭,沉迷其中的神情讓人不難看出皆為她極富磁性的歌聲所折服、陶醉。她的聲音撫慰了在場的每一位聽眾,也包括了韓,只是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她的目光始終不會注意到隱身在人群中的他,而當她轉身之際,他已然消失在大門入口處。
仍是在如雷的掌聲中唱完最後一首曲子,沈倚帆如同以往的每一場,總是不帶一分保留的盡情演出,直到汗水濕透了她黑色背心,方才罷休的從台上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