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在她眼神中,蘇子澈確信自己看見了「不屑」二字,不過,這麼形容或許還客氣了點,更清楚的說法應是,鄙夷。
見她不打算收回目光,蘇子澈索性也就肆無忌憚的睇著她。
女人他看多了,所以對於女人的年齡,他大略能一眼就猜出,就她未施脂粉的臉龐看來,他能篤定她還是個學生。
自縱情在男女的遊戲中,他很久不曾看過這麼清麗的女孩。她有種脫俗的靈氣,卻不失屬於她這年齡女孩的朝氣,而她下巴細緻的弧線,正不畏懼的朝他昂首,似在對立。
莫馨語從沒見過一個男人能讓自己如此的反感,而這反感,幾乎是在第一眼就形成。
他強勢的目光令她不自在,雖然她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她不喜歡這種侵佔性的目光,因此,當他的雙眼直視著自己時,一種強烈的感覺告訴自己,從這一刻起,他們便是敵對的。
「馨語,你在看什麼?」見她一聲不響的看著前方,傅奇勳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
目光沒有離開,她仍舊直視著那男人,「一匹只懂得靠下半身思考的種馬。」
蘇子澈知道她是故意說給他聽的,要不,她也不會惟恐他聽不見,中氣十足的說得如此大聲。
為了表示自己接收到她的讚美,他微笑的朝她點著頭,算是聊表敬意。
「無恥!」橫了他一眼,莫馨語移開眼拒絕再與他對視。
蘇子澈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得哈哈大笑,連帶的引起身邊女子的訝異,以為他說分手一事是在捉弄自己。
「討厭!原來你是在和人家開玩笑。」破涕為笑,胡佳茵嬌羞的想躲進他懷中。
「我並不是一個有太多時間陪你說笑的人。」收起笑意,他一臉冷淡的推開她。「我希望你能冷靜的看待這已成的事實。」
「你……你真的要這麼做?」她顫抖的問。
蘇子澈沒說話,只是用他一貫的冷默無情看著遠處,明顯的告訴她要的答案。
「儘管我以死相逼,你也不會改變心意?」
他嗤笑著,「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我只能說,是你的愚蠢使得你走上這條路,怨不得人。」說完,他從西裝外套掏出一張支票,拿到她面前。「這是我們當初說好的,你拿去。」
胡佳茵全身打著冷顫,知道事情真的已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將這一切聽進耳中的莫馨語實在是無法再聽下去,她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的蛇蠍男人,若非她自己真的遇見,她恐怕一輩子也不相信真有這種男人的存在。
回過頭,見他手執支票宛如施者的站在那,她更是對他感到厭惡至極,衝動之下,她想也不想的跑過去。
「馨語,別衝動。」傅奇勳見她就要衝過去,連忙將她拉回。
「放開我,你難道沒看到那男人想用他的支票買一個人的尊嚴和情感嗎?」莫馨語瞪著自己好友,不解他為何拉住自己。
「那是他們的事,你應該讓他們自己解決,不該插手,何況,你也沒資格去管,畢竟你們不認識,對嗎?」傅奇勳冷靜的說。
聽好友這麼一說,雖是難掩心中的怒氣,她還是待在原地靜觀著。
「怎麼,你不打算拿這張支票。」見她半晌未有動作,蘇子澈有些嘲諷的問。
而一旁的莫馨語雖然沒有衝過去,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地朝他吼道:「如果你以為你手上的臭錢能輕易的買下一個女人的尊嚴,我想,你準備大失所望吧!」
蘇子澈聞言先是笑著看她,一副要她等著看的樣子,而後才轉過頭正視胡佳茵。
「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暗示她別為了自己所謂的虛假愛情,而白白浪費了這一張支票。
胡佳茵知道若再擺高姿態,蘇子澈真會將支票收回,到時只會落得兩頭皆空的下場,於是乎,她還是收下了支票轉身離去,如同她演的戲劇,總有曲終人散的一幕。
蘇子澈冷笑著,早就料到這一刻的來臨,朝著莫馨語的方向,他雙手置於口袋中,闌珊的慢步過去。
「抱歉,讓你失望了。」站在她面前,他故作沉思狀,隨即又道:「有句話好像是這麼說的,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今天我讓你上這麼一課,是不是該想想怎麼謝我。」
莫馨語只想拿出球拍揮落他得意的笑臉,哪還想得了其他。
美目怒瞠,她啐,「無恥!」
聞言,蘇子澈得意的笑出聲。「這句你剛才用過了,下回換點新意吧!」嘲弄完,他瀟灑的邁開步伐離開。「總有一天,你會因為玩弄他人情感而嘗到苦果,我保證!」望著他離去的身影,莫馨語喊道。
沒有回過頭,他右手抬起揮了揮,「是嗎?我等著,希望那個人會是你。」
蘇子澈萬萬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在日後竟會一語成懺。
第二章
接連幾天,莫馨語察覺到自己的父親似乎為了某件事心煩,而她也肯定這件事情和自己脫不了干係,不然,他父親不會在看見自己時,眉頭更顯深鎖;只是,她不明白,為何一向和自己無話不談的父親,至今都未開口。
夜深人靜時,一陣心煩弄得莫馨語睡不著,她索性起了身,朝莫語馨的床走去。自小,她倆就睡在一塊,為的是怕體弱的她,在半夜有突發狀況,也好有個照應。
看著莫語馨蒼白的臉頰,莫馨語儘是不捨。雙十年華的她理應和朋友們盡情享受人生,卻在命運的捉弄下,終日伴隨在醫院的藥水味中度過。
她總希望自己能為這個家做些在麼,因為當她看見語馨活得痛苦,父母活得辛苦,而她卻只能把書念好,盡量不讓父母操心時,一種埋怨自己的厭惡感便會爬上她心頭啃蝕著。
今晚,那種感覺似又悄然地朝她走近了。
替莫語馨蓋好涼被後,她打開房門走出去,下了樓梯,發現客廳的燈仍亮著,莫馨語立刻便猜到是父親。
「爸這麼晚了你還沒睡?」見著父親手頭上的香煙,她知道父親心中積壓的事還未解決。
莫達夫望著大女兒,心頭不禁震了一下。
「是啊!在想點事。」勉強的擠出微笑,他顯得有些神色怪異。
「可以告訴我嗎?」坐在父親身邊,她問。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罷了……沒什麼好說的。」
聽見父親結巴,莫馨語更覺事情不對勁。「爸,讓我替你分擔一些事好嗎?或許你說出來,我並不一定幫得上忙,但至少說出來,你會舒服點。」
莫達夫苦笑著,正因這件事她絕對幫得了忙,才讓他為難。
眼見老總裁給他的期限就要到了,他知道必須作出個決定才行,看著莫馨語關切的模樣,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馨語,你能答應替爸爸,好好的照顧你母親和語馨嗎?」實在做不出那如同賣女兒的行為,莫達夫決定為自己曾犯的錯誤負責。
「這點我當然會,但是,爸,你是不是隱瞞什麼事?」察覺父親話中的怪異!她開始不安了起來。「爸,你說出來好不好,看您這樣,我真的會怕。」
「記得語馨第一次犯病的情況?」既然都已下了決定,又看見女兒為自己擔心,莫達夫決定道出一切。
「記得。」莫馨語點點頭。
那一年,她小學五年級,語馨四年級,放學途中語馨突地昏倒,原本,她們以為只是貧血的關係,送到醫院時,才得知語馨是慢性腎衰竭貧血。
自此,莫家就像是蒙上一層陰霾,怎麼也散不去。
「你妹妹每個星期要洗一次腎,注射三支藥劑,醫藥費實在是龐大得嚇人。
一開始,靠著我和你母親先前的積蓄還能支付個幾回,但到了後來真的是無法再應付……」說到這裡莫達夫聲音逐漸不平穩,神情也黯淡下來。「所以……所以我犯下這一生最大的錯誤,盜用公款。」
聞言,莫馨語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見到女兒有此反應,莫達夫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他自嘲的笑,「你對爸爸失望了?」
她猛地搖頭,心疼父親一人獨自背著罪惡感這麼些年。她知道父親一直是個本本份份的老實人,要他做出這犯法的行為,無疑是對自己最大的挑戰,也是一種最痛苦的折磨。
驀然,想起了父親先前的話,莫馨語有不好的預感。
「爸,是不是公司查到了你盜用公款的事?」抓著父親的手,她激動地問。
莫達夫緩緩地點著頭,像是認罪的犯人接受他的判決。
她駭然了。
她知道事情攤開後,父親會面臨怎麼樣的下場,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人送進牢獄之中啊!這個家需要父親,一但失去了這個家的支柱,莫家會垮的……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他們……他們真的非得告你不可嗎?」莫馨語慌亂看著父親。「欠他們的錢我們可以還,只不過……只不過要請他們緩一緩,等我工作後,我一定會還他們的。」